第五章 糖人和自行車
?「小夫妻，哪裡有不拌嘴吵架的時候。現在你們和好了，老頭子我看著心裡也開心啊。」王老樂呵呵地把兩個人讓進車裡，自己坐在牛車的前轅子上，絮絮叨叨地關切道。
慕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卻也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反駁什麼。畢竟現在大家的眼中，她慕淳可是謝文昌實打實的妻子。
謝文昌好似了解她心中所想一般，轉頭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
「咳……」慕淳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把眼神錯了開去。
牛車顫顫地行進在鄉村的小路上，逐漸拐上了山路，山路更是崎嶇不平，讓本就不夠寬敞的牛車晃晃悠悠。
一個顛簸，車輪子卡在了一顆石頭上，車內的兩個人便齊齊地哎喲一聲。尤其是身段嬌小的慕淳，更是在動蕩中一個踉蹌，就要身形不穩摔下去。
她沒有和硬邦邦的木板來個親密接觸，而是落入了一個寬大溫厚的懷抱中。
謝文昌一伸手便把嬌小的少女給抱進了懷裡，他的鼻翼里儘是少女溫軟的香氣。一時間他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你……」慕淳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誘人深思的紅色。
說到底她上輩子也是白活二十年，一直在母胎solo，這算是她頭一回與外姓男子親密接觸了。
謝文昌溫潤的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之意，連忙把慕淳放下在一邊坐好，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小妻子與之前有哪裡不一樣了，可要他說出來一二，任憑他滿腹經綸也白搭。
「你坐好些。」憋了半晌，他才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個意外……」經過了這次事件，慕淳心裡也覺得怪怪的，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其實我很穩健的……」
謝文昌眼中亮起一絲促狹的意味，看似漫不經心地道：「上次你在小溪邊上刷豬，我是見到了。你那如果都能叫做穩健，這十里八鄉就沒有孱弱榆木的女子了。」
榆木！他說自己是榆木！
慕淳的臉色微微竄了些粉紅，她覺得自己很聰明的好不好。這個人明明是讀書的，怎麼這麼不會哄女孩子開心？
心頭一起了這個想法，她又趕緊給壓制下去。
什麼哄不哄開心的，她與他，原本就應該是素昧平生。就算現在兩條線交織在了一起，以後也總得有分開的時候。
「文昌，文昌他媳婦。集市就在前面了，人多，小老頭兒的牛車進去不方便，你們自己走，行么？」王老樂呵呵的聲音在外間適時地響起。
慕淳鬆了口氣，看著謝文昌先一步下車，連忙也跟著走了下去。
謝文昌給了王老一把毛票，王老沾了唾沫數了兩張，便吃驚地連連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這可多了許多……」
「王老不要推辭了。」謝文昌目光清亮，溫和地道，「上回我的疏忽險些造成大錯，我妻子還多虧了王老好意救回來。」
原來是為了這事。慕淳與王老同時恍然大悟，而慕淳心裡同時又升起了一瞬淡淡的異樣。
難道這個男人是真心關心自己的？
王老回過神來，見謝文昌夫婦倆已經一前一後地走遠了。
他又低頭看一眼手中的票子，這一回的收穫可抵得上平日里來回奔波五六天的了，「可真是好心人吶……」
集市的確如王老所言，熱鬧，人多，雞鴨鵝乃至牛馬豬等等牲畜吱吱亂叫，伴隨著人喊馬嘶的聲音，幾乎讓人覺得如墜亂世。
慕淳左顧右看，顯得很是好奇。
上輩子她是個標準的富二代，連金鷹商城的東西都未必看得上，從來沒去過集市這般地方。而這輩子從前呢，慕淳又是個膽小怕事的主兒，恨不得每天大門不出。
故而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慕淳都算是開了眼界。
「你很喜歡？」見慕淳在一個燒糖人的小攤前面流連不走，謝文昌溫和地出聲問道。
「是喜歡。」慕淳猶豫了一下，便如實笑道。
這麥芽糖燒得甜而不膩，香味撲鼻而出，糖人也捏得很好，一看便是屬於這個時代的手藝活。這樣的新鮮，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慕淳。
慕淳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她想起來這貧瘠的山村裡連吃穿都是個問題，自己卻還想著買糖人，豈不是會被罵一頓？
「好啊，老闆，給我們拿一個最大的。」沒想到，謝文昌毫不猶豫地便同意了。
直到糖人捏在了手裡，慕淳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喂，其實……馬上還要買自行車，今天花銷已經這麼大了，你不用……」慕淳猶豫了一下，喊住付完了錢就往前走的謝文昌。
謝文昌頓了頓腳步，「快走吧，還要趕著太陽下山之前回去。」
慕淳也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在集市上，要說最稀罕的，不是鐘錶首飾等等洋東西，而就是自行車。在這八十年代能擁有一輛自行車，和在21世紀開瑪莎拉蒂上馬路是一樣的拉風。
故而，自行車鋪子前面照例是圍了許多莊稼漢來圍觀驚嘆，真正出手買的人卻寥寥無幾。
謝文昌一路低聲說「勞駕」，一路把慕淳護在身後擠進人群里去。到了最後，慕淳還是好好的，謝文昌的衣服已經被熱情的群眾們擠得有些皺巴巴了。
「這輛鳳凰，多少錢？」他帶著慕淳站在一列嶄新的自行車面前，指著一輛紅色的鳳凰牌單車問道。
店員早就昏昏欲睡了，這回總算是碰上一個問價錢了，連忙堆笑道：「一百八十塊。」
「一百八！」正主兒還沒說什麼，身後那些看熱鬧的男男女女們都像是見了鬼一樣地嚷嚷起來。
慕淳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知道自行車很貴，卻不知道原來昂貴到了這個地步。
八十年代城裡的中產不過一個月拿四十塊錢，農村莊稼漢們一個月頂了天也就十幾來塊，一輛自行車竟是要了一年的薪資！
慕淳微微拉了拉謝文昌的衣袖，暗自咂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