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南國風情

第十章 南國風情

安頓好王三之後,凌諾伊起身,一身整潔秀美的白袍現在污血凝結,如同一朵朵梅花烙印縫綉在上。只是,撲鼻而來的腐臭,卻和花香有著天差地別。經過這一場腥風血雨,本來飄飄然欲仙的凌諾伊,頓時變得和這些俗氣的甲士們無異。

由自始至終,陳端銳的刀刃都沒有離開「歹徒」的頭半步。李成茂看著有些好笑,在場的所有人恐怕都是心知肚明的,何須費這般勁去掩蓋?我們僅此兩人,又身處漢地,縱使有話,也萬萬不敢說出口。

可,這種想法貌似就李將軍一個人秉持著……

「將軍,您看地上躺著的這麼多屍骸,他們生前是「歹徒」,如果不好好的安頓他們,恐怕**成了孤魂野鬼,在陰陽兩界作惡,貧道實在過意不去。」凌諾伊盯著陳端銳說道,還特地將「歹徒」二字著重說出,彷彿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李成茂聽了之後瞬間冷汗淋漓,瞳孔劇烈收縮,驚恐程度一點都不亞於見到「死而復生」的屍骸。你這不是典型的往槍口上面撞嗎?他後悔沒有用劍鞘去堵住這老道的狗嘴。

陳端銳也沒想到這道士竟敢不吃敬酒,眼中殺意四起。可心中仍念此兩人留有大用,只好努力的剋制說:

「哈哈,能不計前嫌,為這些歹徒安葬,道長之善心,天下誰人不知?只是,您貴為我大漢賓客,此等之事,怎敢勞煩您呢?」

「吾等莽夫之輩,願在護送二位使臣回衙之後,立刻前來處理。」

凌諾伊看著武騎校尉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心中冷笑著。不過,還是暫時不要和他撕破臉皮為好。於是,裝作畢恭畢敬的樣子說道:「勞煩將軍了。」

李成茂見這狗道沒有再說什麼過分的話,才鬆了口氣,放下了緊握在劍柄上的手。

陳端銳一行和兩位近唐使節漸行漸遠……

墓場處,夏風吹拂著菁草的飄動,成為這血色死寂之地的唯一生機。

突然,一個巨大黑影經過,彷彿能夠遮天蔽日。其膚色親愛的我它似乎又有著千斤之重,腳下所經之地,就連堅韌的野草也被踩踏得直不起身。可儘管這般龐大,那身影卻如同冥夜一般,寂靜無聲。

蔓延在土地之上的血漿還未完全凝固,黏稠腥氣的粘在土壤之上,周圍蒼蠅嗡嗡環繞,享受這無比豐盛的一餐。

黑影毫不在意的踏進這骯髒的血灘之中,任憑污血飛濺在黑亮的鎧甲之上。踏過數名軍士的身體,他並未做任何停留。直到,步行到皇子齊昌王屍體的跟前時,終於停下了腳步,像是找到了目標。

「噗通」一聲,雄偉的身軀一下跪在了地上,發出了沉悶的一聲巨響,方圓幾十里的土地都感受到了震顫。

黑影緩緩的伸出手,拔出了深嵌在眼眶當中的利箭,頓時鮮血四射。然後,輕輕的摘下了「歹徒」首領臉上,那泛著油光的黑鐵面具。

當看清了面具之下,那面目全非的俊俏容貌后。墓地周圍竟憑空產生了陣陣凜冽寒風,呼嘯刺骨,吹走了濕潤悶熱。佇立在枯枝上頭的禿鷲,也被這驟然而至的肅殺給驚走,放棄了飽餐一頓的想法。

「啪嗒。」

幾滴溫熱的晶瑩掉落在皇子的臉上,暈開了凝固在上面的血跡。黑影無聲的留著淚,雙拳緊攥發出「咔噠」聲響,肩膀抖動著,剋制內心如火一般的衝動。

終於,黑影恢復了平靜,拿起崑崙奴面具,擦拭著面具背後的血漬,發現了一些玄機……

火焰般炙熱的艷陽,阻止不了南漢人湧向街市的熱情。正值當午,街邊的商社人群熙攘、車水馬龍。各種土方言的吆喝聲連綿不斷,更是增添了這裡的燥熱。

從南邊吹來的海風帶有著腥鹹的味道,優越的地理位置,給這裡帶來了各類新鮮的魚蝦,色澤光亮,活力十足。「這東西燒起來一定無比鮮嫩吧。」李成茂咽著口水想道。身處內陸,一向以雞鴨為主要肉類食物的他,看著這些誘人的水產品便有些走不動路。

「看著是挺新鮮,但是你是吃不慣的。」凌諾伊冷不丁的來一句,李將軍那饞樣,不用腦袋考慮都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怎麼知道吃不慣的,我就覺得很好吃!」李成茂對身邊這個狗道積怨已久,好似不管凌諾伊說什麼,都能立馬點燃他的怒火。

「昨晚你點的那道芷寮醉蟹,就是當地的特產,可你卻分毫未動,最後還是剩貧道一人解決。」凌諾伊似笑非笑的說道。

「那是因為……」李成茂頓住了,他總不能把「那是因為猴急著要和小紅樂呵」說出口把。

這狗道,分明是要讓自己鬧笑話。

李成茂一行人好不容易穿過了熙攘的集市,本以為可以清涼一點了,結果反而又是一陣熱浪襲來。他看了看周圍的民房,發現多以鮮艷的顏色粉刷。高低不平,錯落有致,如同是嶺南濃郁的山景一般,矗立在兩側,不斷反射著熱烈的日光,熱帶風情盡顯。

可是,這樣一來反而更熱了。

不過,當地市鎮的百姓似乎對此並不以為然,他們矮小黑瘦身形似乎更加能夠忍受炎熱。看看那一個個黑黢黢的皮膚,又想到了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個小紅,放在他們當中還有可能算得上是白凈呢!

想到這裡,李成茂不禁有些擔憂道:不會,南漢的嬋娉公主,是一顆「黑珍珠」吧。那自己堅決不要,回去兩位哥哥誰要誰領走!

忽略掉體型與膚色的差異后,唯一能讓李成茂看著有些順眼的,就剩下這裡的百姓的服裝了。前朝大唐的遺風使得二者在衣飾上依舊統一:絲質綢緞為主,各種鮮麗的顏色爭相媲美。再裝飾以花團錦簇的圖案,祥光四射、生意盎然。若是不曉歷史之人,怕是依然認為身處一派大唐盛景。

只是沿途中,有些寺廟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些寺廟,無論從顏色和形狀來看,都像極了灼燒著的烈火。男男女女也都聚集在此匍匐著,即便正午的驕陽當空,他們也依然虔誠的向著落日的方向祈禱,不急不躁,任憑火熱在身上炙烤。

可沒有任何信仰的李成茂早已受不了了,更何況他還披著厚重吸熱的金屬鎧甲,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上分泌而出,順著沾濕的鬢角流到臉頰兩側。一時間瘙癢難忍,趕緊用手拚命地去抓,又癢又疼,心中急躁煩亂。

如果可以,自己寧願呆在小紅那裡,躺在涼席上,享受蒲扇帶來的習習涼風,做著大爺。

可現在呢?炎熱難當不說,還被周圍近百位灰黃色鎧甲的甲士層層包圍。自己貴為大國之皇子,走到哪裡不是被好生伺候著?今朝有幸,體驗著這前所未有的被監禁的感覺,還真是託了這狗道的福了。想罷,便一臉怨恨的看著旁白身騎白馬的凌諾伊。

竟好生悠哉!

凌道長衣袍迎風飄飄,身上沒有任何負重的他顯得無比的悠然與清涼,眉目舒展洋溢。他一路上也沒有維持著慣常閉目養神的姿態,而是如一個鄉野的孩童初次進入帝都一般,興緻盎然的捕捉沿途一切。尤其,是那寺廟下匍匐的男女。

李成茂頓時火冒三丈,也不顧周圍的軍士,直接破口大罵道:

「都是你,害得老子剛才差點死在那種鬼地方!」猩紅的眼睛比夏日的色澤還要濃郁,眸中的情緒如同正午的溫度。

騎在兩人身前的陳端銳著實被嚇了一跳,陰冷劍鋒已經出鞘,轉身架好了進攻的姿勢。只不過,劍刃所指之處,卻是閃向凌道士的。因為他覺得,這看似弱不禁風的道士,比另一位傻大個危險多了。

「你不是沒死嗎?」

「還有,不得不說,你們南漢人的射術真是不過關。剛才,射死了這麼多精兵強將,怎麼偏偏一個弱奴都干不掉呢?」

凌諾伊甩給旁邊一個輕蔑的斜視,然後指桑罵槐著。陳端銳心裡十分憋屈,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射術精準,所以才能亂箭留下不能射死的人嗎?

「現在沒死,之後呢!?」李成茂貌似沒有聽出來道長的弦外之音,依依不饒道。

「之後?這些官兵乃是你招惹過來的,因此才導致了之後一系列的事情。貧道實在不知,將軍為何要將其怪罪於我。」語氣充滿著無辜與疑惑,讓李成茂怒火中燒。同時,也混淆著試聽。

陳端銳一時間有些恍惚,這老道神神叨叨的,或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這一幫人到底是來幹什麼的。說不定,他確實與那幫「歹徒」沒有關係呢。

李成茂聽了之後便忍無可忍,一隻手已經捏緊了劍柄,可終究是沒有拔出來。嘴上卻絲毫不讓,兇狠的說:「我招來的?好你個死老頭,顛倒是非,信不信我宰了你!」

「要不是李將軍昨夜一時興起,在此縣翻雲覆雨,口中漏出風聲,官府怎知你我身份與地點何在呢?」凌道長合上了眼睛,終於淡然的點破,也消除了陳端銳心中最後一點的疑惑。

而此話一出,便惹得漢國甲士們一陣狂笑。

凌諾伊這還沒完,一副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的說著:「李大人終是上面下面都管不住,上下失守啊!」

漢國甲士們笑的更加厲害了,就連聽著的行人也加入其中。

「你!你……」

羞恥感「嘭」得一下衝上了腦中,一時說不出話。非人哉!那婆娘竟然還是官府耳目。紅顏禍水,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可這些的前提得是,對方得是個絕色美人啊。要是這樣,那自己被套話也認栽了,畢竟自己也賺到了不少。可是,「絕色美人」小紅最多只能沾得上「人」啊。

思及此處,李成茂的面部開始不斷充血,像極了兩個時辰之後夕陽西下的模樣。

「要果真是傾國傾城的漂亮女子,恐怕李將軍便會起疑心了,反倒什麼都不會說了。」凌道長回歸正經,恢復到嚴肅的語氣,淡然的說著。結束了這一路上的鬧劇,看似有口無心的一句話,也只有李成茂能夠聽懂。

果然。

「唰」。

李成茂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上一秒還是夕陽的餘暉,下一面便慘成一道白光,羞恥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很奇怪,這老頭怎麼知道自己昨晚和小紅說了什麼。自己好像,分明什麼也沒和這狗道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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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御龍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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