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李明琛的手輕輕的撫過齊飛的傷口，齊飛低着腦袋，靜靜的看着李明琛的手，修長而骨指分明的手，這雙手他曾經很熟悉，但是如今，已經太多年都沒有再握過了。

這雙手主宰了他的心跳，齊飛覺得自己再一次感覺到了心跳的感覺，讓他的呼吸都是溫暖的。

李明琛的腦袋有些迷糊，他只覺得很不真實很恍惚，很久沒有在靠着齊飛這麼近了，明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動作，但此刻卻感覺無比的曖昧。

也許本來就沒什麼，但是他不喜歡自己的心有這樣的錯覺，因為他明白錯覺不是錯覺，所謂的錯覺不過是自己潛意識裏的東西，他的潛意識裏還有齊飛。

李明琛動作嫻熟的，趕緊幫齊飛換好了葯，他不敢再拖下去了，總感覺太危險。

齊飛看着李明琛眼裏開始顯現出來的那份煩躁感，以及他手中明明沒有動卻讓齊飛感覺到他想後退的感覺，李明琛每當自我否認的時候常常會有那樣的表現和感覺。

「謝謝」，齊飛在李明琛做好一切準備，後退的時候跟他說了感謝，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們之間好像不需要感謝，但是他們之間好像又很需要感謝。

李明琛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轉身，推著車子離開了病房。

李明琛離開之後，齊飛穿上了衣服，然後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又是美好的一天，外面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這跟齊飛的心情完全不一樣，但他的心情無法形容，他介於開心和不開心之間，是一種很複雜的情緒，就本能來說是開心，可是理智上卻明白這不是開心。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跳過了，當李明琛靠他那麼近的時候，他還是記得，很多事情並沒有走遠，很多感受，他也都還記得，這些年，他還以為他的心已經老死了。

但是心跳的感覺又讓他年輕了過來，他現在能在靠近李明琛這麼近的地方存在着，他本來就應該覺得滿足，但是，人總是貪得無厭的，李明琛離開之後沒有再出現。

齊飛的換藥，吃飯，所有的問題，都有人安排，但是唯獨不見李明琛再出現，齊飛有些失望，但他明白，這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他們之間早就已經不是過去了，李明琛已經做了他應該做的，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理由太過親密。

事實上李明琛沒有讓他滾蛋，這已經是很仁慈了。

傍晚的時候病房的門再次被打開了，來的不是李明琛而是李明洋。

李明洋看着齊飛，看看完全看不出來受傷虛弱的樣子的齊飛，他眼裏閃過一絲無奈和疲憊。他慢慢的已經分不清楚，他對於齊飛，究竟是想要讓他離李明琛遠一點，還是想讓他把李明琛的快樂還給他，他作為一個局外人來說，有些事情，過去就是過去了，有些東西，扯平了就扯平了，有些感覺，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其實沒有那麼複雜。

可是他無法用自己的感覺去代替李明琛的感覺，李明琛如果真的這麼散脫，這些年來就不會一個人這麼痛苦，李名洋自顧地搬了個椅子，坐在了齊飛的面前。

齊飛看着他的眼神還算柔和，這個人從來都不是他的敵人，這個人是他應該感謝的人。

因為這個人在李明琛心裏有着很重要的位置，當初他急於跟這個人分享自己內心的喜悅，受傷之後，也只有這個人真正的在李明琛身邊陪伴着他，雖然李明洋好像什麼都沒做過，但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只是靜靜的陪着他這麼多年，這就已經是一種，最大的功勞了。「可真稀奇，他居然沒把你趕出去」，李明洋的語氣，聽來有些調侃，但是又好像有些不滿。齊飛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他不知道李明洋想要聽到一個什麼樣的回答。

「傷好了，就離開這裏吧」，李明陽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了起來，但又帶着絲絲試探。

如果他們不能互相拯救，至少不要再互相被彼此折磨了，有些事情，越是不放下，越是難以過去，未來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兩個人可都是精英啊，都應該還有美好的前程，有美好的未來，實在不應該就這樣，各自在角落裏孤獨的過下去。

齊飛看了李明洋一眼，然後又把目光望向了窗外，「我沒打算走了。」

齊飛的語氣很堅定，很理所當然，他真的不願意走了，他覺得有些東西真的，應該去面對，面對一個真正屬於他們的結果，不管這個結果是自己心裏所想的，又或者是，能夠讓他們沒有牽連的，走向未來，雖然他很多次都想過，就這樣過下去也很好，但是，李明琛如果有更好的未來，他覺得他應該放手和成全，又或者，他是不是可以，再去嘗試，再去爭取一次。

「我知道」，李明陽的神情很認真，他很認真的看着齊飛，「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怪你，至少不能全怪你，就事實來說，我覺得你的功大於過，但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很可怕的，你能救得了他的命，但是你救不了他的心，他恨你可能不是因為他母親的事，他恨你是因為你把他的心殺了，你完完全全的打碎了，他的世界。」

李明洋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從兜里掏出一根煙，點燃了，「他以前真的很愛你，但是他越是愛你，他越是容易被你傷害，當他愛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被無限的放大，當然，那個人給的傷害也會被放大很多倍，你可能錯過，可是你的錯並不是不可原諒的，雖然你造成了很大的無可挽回的後果，當你至少把它安全的帶回來了，可是你給他的那些傷害，一直被他放大了，放大到他質疑了所以關於你的一切和感情。」

李明洋不知道齊飛能不能了解這種感受，李明洋自己是了解的，因為他太了解李明琛了，李明琛這個人從小就不是那麼樂觀，但他熱愛生活，他不會將就，從他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那天開始，他就從來沒有想過，隨便找一個人過一生，他寧可一個人這樣過下去，他也不會找一個毫無感覺的人，直到遇見齊飛，一切都太美好了，這種感覺應該怎麼形容呢。

就像你的生活，原本是一片黑暗的，突然有一個人，給了你彩虹，然後又是這個人，再一次的把你推入了深淵，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但你卻因為這個人，再也無法相信這個世界再也無法站起來，再也不能去相信了，再也不對愛情和世界有所期待了。

李明琛站得很高，看起來他的身份和地位，他好像已經站得很高很高了，但只有李明洋知道，李明琛從來就沒有站起來過，他一直，一直在，那個齊飛把他推入了深淵裏。

「我錯了，但是討論對錯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做，或者說你希望我怎麼做。」齊飛很沮喪但是也很坦然，很多事情沒有辦法挽回，很多錯，一步錯，步步錯，早就已經沒有意義了，但是，他想要挽回，他想要再沒有辦法挽回的這件事情上，再挽回一些什麼。

他以為他的挽回和補償，就是默默地看着，李明琛越來越好，可是很多年了，李明琛只是表面上越看越好，但其實，他的內心裏從來沒有好過，齊飛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到底什麼才是好的呢，是這樣牽扯下去？還是給他一個痛快？

他不捨得再給李明琛更多的痛苦，可是他也知道，唯有讓李明琛更加的痛苦，他才能真正的死心，才能真正的翻一頁，或者李明琛能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新去帶他相信這個世界。

李明洋只是搖了搖頭看着齊飛，他無法回答這些根本無解的問題。

「不知道，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現在應該改變了，不管是變好的，還是變更壞的，總之我覺得再繼續這樣下去，他只會越來越痛苦。」

李明洋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應該改變了，可是他又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甚至他都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從李明琛回到李家那天開始，李明洋就親眼見證著，李明琛一路以來的孤寂，真的只能用孤寂來形容的孤獨和寂寞，還有藏起來的那份痛苦。

一開始的時候，他相信時間是會把很多事情都磨平的，他也相信李明琛還會再一次真正的面對這個世界，但是時間過去了很久，李明琛只是越陷越深了。

他完全的沉寂在了自己悲觀的世界了，他的心已經再也不見陽光了，得過且過的活着而已。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能夠拯救他的話，那這個人就一定是齊飛，齊飛可以再一次的把這個世界捧到李明琛的面前，讓他再一次感受這個世界所依然擁有的真，如果他願意接受的話。當然，如果李明琛始終不願意不接受的話，齊飛也可以徹徹底底的，把李明琛的心殺了，只有真正徹徹底底的他讓心死去，他才能再一次的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