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緣淺情深

第六十三章 緣淺情深

一條清澈的小溪岸上滿鋪着光滑的鵝卵石,四周一片寂靜,只有蛙鳴。

「咚,咚,咚。」三聲有規律的沉悶聲響起,與山谷里的景色極不協調。

樂言默默地陪在唐華身邊,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他眼睜睜地注視她一次次下跪、再叩首,直至將自己原本光滑的額角再次磨破。

幾日前,他們來到了西方極樂世界,想要求見如來佛祖,而守門的菩薩卻說欲見佛祖的信徒須得誠心誠意、三跪九叩由來處到彼處,如此,佛祖才能感受到來者決心,方能為其答疑解惑。

三跪九叩從青要山走到西方,這必得花上三五個月的時間,況且一直下跪叩首又會多麼痛苦,樂言自己都不敢想像,可是唐華卻堅持聽佛祖的話,要從青要山重新來過。

樂言看着唐華不顧頭上的傷,還是反覆地下跪、叩首,並為了做到「誠心誠意」,每一次叩首都是實在地將頭貼在地上、石頭上,次數多了,她額頭上的傷也就更加重了,現在更是流下了一道紅艷的鮮血。

那道鮮血如此醒目,樂言終於控制不住,出手止住唐華正要下跪的身子,冷冷道:「夠了!你跟我回去!西天佛祖又如何,也不能這樣折磨人吧!」

唐華搖了搖頭,有些無力地道:「不,我一定要見到佛祖,問到破解《鬼命》的方法才行。」說完,她就仍挺著身子跪下去了,可是她還沒接觸到地面,自己就有些體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樂言面上黑了一下,但仍蹲下身子扶起唐華,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他抬手撫上唐華額角的傷口,很快,傷口就在他的治療下痊癒了。

見唐華有些猶豫,樂言有些生氣地安慰她道:「那個菩薩只說要三步一跪,九步一扣,可沒說有了傷也不能治。」

唐華想了想,只好點了點頭。

治好了傷,唐華欲站起來,樂言將她小心扶起,有些擔心地問:「你已經連續好幾天一刻未歇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吃不消的,不然你隨我歇息一會再繼續吧?」

唐華又搖了搖頭拒絕,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是太憔悴。

天色突然變暗,樂言抬頭望着天空中正在聚集的烏雲,繼續勸道:「快要下雨了,怎麼也要躲躲雨才行啊。」

唐華想都沒想,又固執地拒絕:「不行的,已經過了三日,我才走了這麼短的路,以這個速度,想到西天還得再花上三個月的時間呢,我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說完,唐華很快跪下,樂言伸手去攔,手還沒觸到唐華,她就已經跪在了地上。

樂言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啞聲笑了笑。他感覺到了自己這輩子從未感受到的苦澀滋味。

大雨滂沱落下,雨點打在小溪上,激起無數水花。雨點很快也將兩人的衣衫濕透。男子望着前方女子一跪一扣柔弱又執著的身影,臉上的雨水自眼角緩緩流下。

唐華冒着雨沿着溪岸前行,溪邊的鵝卵石因為雨水變得更加濕滑,唐華一個沒踩穩,腳下一滑,身子就向一旁倒去。

她沒跌到地上,因為樂言及時接住了她。

樂言望着懷中昏睡過去的女孩,嘆了口氣,將她橫抱起來,見離溪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茅草屋,便抱着唐華往屋裏走去。

這茅草屋十分簡陋,但幸好不漏水。樂言先用法術烘乾了兩人的衣衫,又生起一堆火來取暖。

他看着懷裏的唐華,用手將她臉上濕漉漉的髮絲攏到耳邊,讓她稍稍舒服一點,就抱着她靜靜地望着窗外的雨落。

過了許久,他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傻丫頭,值得嗎?」

「那你呢,又值得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驀然響起在寂靜的茅草屋中,樂言抬頭一看,是他師父熏池。

將唐華輕輕放在茅草堆上后,樂言又將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她身上,然後他轉過身,看到師父正在默默望着他。

「師父,您怎麼會到這裏來?」樂言開口打破沉默。

「兩個徒弟都不在門下好好獃著,偷偷跑出來不知道做什麼呢,我這當師父的只得自己出山抓人啦。」熏池一想到這倆徒弟竟然瞞着他私自下山,氣就不打一處來。

樂言知道自己和唐華做得不對,只好想法子撫慰師父。「我和師妹下山是有事,不過我們也是想為師父多搜集一些人間美酒和美味,回山的時候好能帶給師父享用啊。」

「哼!你還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師妹是個糊塗蛋兒,你怎麼也跟着一起糊塗了?」熏池有些恨鐵不成鋼。

樂言輕笑了一下,道:「是啊,沒想到徒兒有一日竟也會如此。」

熏池望着這個從小便跟着他修習的弟子,心裏也有些感嘆。

這個孩子從小就因為上輩子的情債自己擰巴了半輩子,現在又因為自己情深而心傷,或許這也算是對他之前招蜂引蝶的懲罰吧。

他嘆了口氣,對樂言道:「破解《鬼命》難於登天,就算找到了如來佛祖那,也不會怎麼容易的。你師妹太過執著,最後苦的還是她自己。你是她師哥,應當好好勸她勿做傻事。」

樂言看着一旁睡得正酣的唐華,苦笑着道:「我要是能勸得了她,又怎會跟着她來到這裏?」

熏池也嘆了口氣,沉默了半晌,又一甩袖子道:「唉!我是看不得我的倆小徒弟這麼受苦。你師父我現在就帶着你們去西天找如來佛祖,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也會把破解之法如實相告的。」

樂言大喜,立刻點頭向師父道謝。果真如此,唐華也不用再受那麼多皮肉之苦了。

樂言叫醒唐華,與她一起隨着熏池駕雲往西天飛去。

勾吳妖宮內,婢女們端著葯碗來去匆匆,宮殿最深處,傳來一聲接着一聲的咳嗽。

「哐當」,葯碗被打翻在地,黑色的葯汁濺上了床被、地面、甚至床榻邊的白衣身影,眼疾手快的婢女們迅速收拾起滿地狼藉,很快又有人端上一碗新葯。

「父皇!求您喝葯吧!」

止戈跪在妖帝床邊,雙手拉着妖帝的右臂,一次次地哀求着。以往這樣拉着妖帝右臂撒嬌的人都是思梧。想到這,止戈與妖帝心裏的悲傷又重了一分。

「咳咳……」妖帝晏丹舉起手帕又咳嗽了兩聲后,用沙啞的聲音道:「思梧與凡人私通一事,你為何幫着她瞞着我?你難道不知道這觸犯了《天地法典》,是要天誅地滅的嗎!上青要山修習法典這麼多年,你都學了什麼!你害了你姐姐啊!咳咳……」老妖帝說完,又劇烈地咳嗽起來,一旁的婢女忙把葯又往前遞了遞。

止戈眼裏湧起了水霧。

沒錯,如果當初她在知道思梧與顧良佑私自成婚之時便堅定地將他們分開,而不是因為思梧苦苦哀求而心軟,思梧今日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思梧的死,她有一半責任!

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姐姐,害得他們夫妻二人天打雷劈、萬劫不復!

「父皇說得沒錯,是我害死了思梧!」止戈哽咽著說,「但是如果姐姐還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父皇整日為她傷耗身體,父皇,請您喝葯吧!」

晏丹搖搖頭,沉思了片刻,他拿起葯碗,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葯,晏丹遣退了奴僕,低頭對止戈道:「我喝葯治病,是為了妖界,也是為了你這個還活着的唯一的女兒。止戈啊,自你出世起你我便締結了妖約,我必得活着等到你一千歲的時候將妖帝之位傳給你。在這之前,我得為了妖界、為了你好好活着。」

止戈低聲答道:「是,謝父皇。」

晏丹又道:「你殺了魔族那最好戰的伯吳,魔君也跟着你師父去了,如今魔族受了重創,那仲庭一貫是個溫和軟弱的性子,魔族千年內都不敢再肖想妖界了,如此我也就不用擔心我走以後你一人擔着妖界重擔會太過辛苦。」

「止戈生為妖帝,不論何時,都將用性命守護妖界。」

「好!」

「只一事!那天界誅了你姐姐,雖有法典的緣由在,但我是到死都不能釋懷的。現今你已是新神,就連天帝也得對你敬讓三分,為父我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嫁入天界,成為仇人的兒媳,讓妖界在天界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戈兒啊!你要想讓我繼續留在這世上喘口氣兒,明日就派人去取消你與離憂太子的婚事。」

止戈垂下頭,閉口不言。

「戈兒,難道你對那離憂……」

「不,離憂的母后害死了姐姐,我怎麼可能繼續與其成婚,明日我便遣使官將婚帖退回,只是父皇一定要答應我,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按時吃藥才行。」

敲門聲響起,門外有婢女來報:離憂殿下已至前廳,想求見妖王。

止戈望了望妖帝,妖帝轉身躺下,閉目不言。

止戈望着父皇的背影,堅定道:「父皇,今日正好與離憂說清楚,往後兒臣不會再讓離憂出現在您面前了。」

見妖帝仍無反應,止戈默默躬了一禮,退出了他的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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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女帝:天君少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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