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實說，這是一份正當職業

許多年前，我有一個夢想，許多年後，在夢中我依然記得.

-唐十七的人生箴言之一

今晚的夜風有些發冷.

我獨自一人站在雲端大廈的天台上，對着瞄準鏡眯着眼睛瞧了一會兒，，忙蹲到女兒牆後面，爽快的打了兩個噴嚏，又吸了幾下鼻子，才重新站起來，湊到固定好位置的狙擊槍旁邊，重新眯起眼睛緊盯着某處來.

奶奶的，今天是這月第幾次了.

好巧不巧，就在此時，附在耳骨上的微型耳機突然有了動靜，剛開始是一陣稀里嘩啦的雜音，緊接着又是斷斷續續的類似於摩挲的聲響，過了半分鐘終於聽到一聲嬌媚的女人聲，帶着尚未平息的輕喘，緩緩說道:「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沒出岔子吧.」

這話中的調調陰陽怪氣，我就知道每次與這母狐狸出來總免不得要惹上一身騷氣，可好死不死，她偏偏認準了我好欺負，每每有任務，總先佔上我.

「我已經準備妥當了，倒是你，又幹什麼好事去了，連耳機也關了.」

其實我就是用腳指甲也能猜出來，這女人定是到了繁華之地就挪不動道了，非要留點香艷的回憶才甘心.

「什麼好事等任務完了我仔仔細細的說給你聽.」

誰願意聽你這齷齪的好事!

我懶得再與她說話，任由耳畔這女人的聲音繼續響起，如此也並不稀奇，這女人一旦心情不錯，就是個好脾氣的話癆，任憑你怎麼冷落她，都不會敗了她講話的興緻.

「小十七，今天的狀態怎麼樣，可不要像上次一樣打偏嘍.」

聽了這話，我終於忍無可忍的翻了個白眼，心想打偏那次算起來是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個任務了，雖然事後我第二槍預判成功沒有釀成大錯，但我仍為這事兒隱隱懊惱了一段時日，並且將次失誤作為我殺手生涯中的污點，每次執行任務前都要拿出來警示自己萬不能再出現這樣的差錯.

然而這個娘們隔三差五也要故作好心的將這件事重新提起，彷彿它是一床擱在背陰處無人眷顧的棉被，只有她心地善良還時時想着要拿出來曬上一曬.

「你管好你自己吧!」我一時氣不過反擊了一句，說完覺得不過癮，又補充道:「既然我力不勝任，那請你下次另選搭檔，也讓我落得清閑安靜.」

若能被我這不痛不癢的氣話傷到，她也就妄稱是母狐狸了.

「呦，我這是關切，你倒來氣了.」莉莉安的嬌聲輕揚，不懷好意的調侃道，下一刻卻斂起面上輕鬆之態，快速的說了句:「獵物出現了.」

這話講完，莉莉安染著鮮紅色的唇角已經微微勾起，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絲絨弔帶長裙，款式服帖處處恰到好處，哪裏顯瘦哪裏豐腴哪裏開衩哪裏緊緊包裹都正和她的心意.

迎面而來的男人個子很高，身材也難得的不錯，莉莉安見高級酒店的白光直照下來就如同午間的日光，令她有了片刻的失神，但多年來積累下來的經驗讓她就是不動腦子腳踝也能自然的扭轉，帶動着身體不著痕迹的落到本該擦肩而過的男人懷中.

莉莉安「呀」的驚呼一聲，如同一隻小貓蜷縮在主人的懷中，在睡夢中偶爾的一聲嚶嚀.她緩緩抬眼，只見頭頂的男人金髮碧眼，雖然資料上顯示着他的年紀已有三十齣頭，不過近距離看來仍然端正英俊，着實秀色可餐.

「阿嚏!」

此時孤身臨風站在樓頂的我又重重的打了個噴嚏，兩隻凍得僵硬的手合在一起用力的搓了搓，心裏盤算著待會兒任務一完成就找家酒吧喝上兩杯小酒暖暖身子.

然每次和莉莉安合作總不能簡單粗暴開槍走人，不用說這次的獵物是F國數一數二的黃金單身漢了，就是個牙都掉光的糟老頭子，也要被莉莉安調戲盡興了，才肯拉到槍口處給我打.

果然，正當我正琢磨著待會兒要去哪家酒吧喝酒時，對面酒店中的某間總統套房突然亮了燈，我心中一動，忙將其他念頭拋到腦後，全神貫注的盯着瞄準鏡中交纏在一起的兩個身影，看着他們熱烈的擁抱親吻，彷彿愛情電影中的慣有場景.

不過男女主角若做這些是要先有愛情的.

透過瞄準鏡，我能清晰的看到莉莉安臉上的表情，沉醉而投入，這樣的她很少能見到，但是這樣她比平日裏那個刻薄聒噪女人更容易讓我喜歡起來.

如此就更不用說那些自以為是的天真男人了.

「男人大都是天真而愚蠢的.」這是有一次任務完成後，我與莉莉安去臨近的酒吧放鬆時，她吸著女士香煙，目光輕蔑的掃過了全場對她虎視眈眈的男人時說過的.

但是我知道她這話中的男人並非全部，比如與她相愛相殺仍相守多年的男友，組織中的老狐狸克萊爾.

還有一個男人，是我無論如何要將他歸為「天真愚蠢」的相對方的.

便是唐卿.

視線中的一男一女仍舊相擁在一起忘我痴纏，而微揚脖頸的莉莉安突然睜開了眼睛，朝着斜上方露出了個詭異的笑容來.

她知道我在看着.

我躲在一堆沉重的金屬拼湊成的殺人武器後面，面無表情的勾動了扳機.

隔得老遠，我彷彿可以清晰的聽到子彈穿過頭骨時響起的一聲悶響，不知怎麼的，許是突然萌生出了惡性趣味，我的身子仍舊停在狙擊槍旁，就看到莉莉安兩手捧著那個突然癱軟的男人的臉龐，又深深的吻了下去.

夜已深了，我只感覺身體又冷了幾分.

丟下那把槍，我拾起扔在地上的風衣外套，拎在手裏不一會兒就隱沒到了黑暗之中.

唐卿曾說過，這時間沒有絕對的善惡，沒有絕對的對錯，你眼睛中所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大多數人希望你看到的，也或許是你自己想要看到了的.

這話並不是唐卿單獨對我說的，我唐十七對於他來講除了辦事還算利索外，再無其他特別之處.

可我沒事兒的時候總喜歡偷聽他講話，這讓我在心中斷定我們之間是存在某種聯繫的，或許總有一天，他發現我身上的與眾不同，那便是我與他相通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