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 四

她去了青樓，過去有趣的見聞如今索然無味；

她去了茶山，漫山遍野里只剩空曠寂寥；

她去了乞丐窩，一張張不熟悉的面孔冷漠疏離；

她去了王府，改朝換代后已是面目全非；

她去了山寨，安居樂業的山民再不是悍匪模樣；

她去了鐵匠鋪，卻再不是陸姓人家；

她去了秋月村，無人記得曾有個盲眼的讀書人；

她去了義莊，太平盛世下門庭羅雀；

她去了神葯谷，空谷里只剩荒蕪一片野草叢生；

她唯獨沒有去輝永宮，因為那裡已經成為江湖上的一個傳說，於歲月中銷聲匿跡。

腦海里滿布十人形象，最後匯聚成一個，頃刻又消散如煙。紫稚殿里的，絕不是會對她傾心相待的陸壓了。

清風拂面，眨去眼中酸澀，她扔下吃空的最後一根竹籤，咽下口中最後一口酸甜。

美夢結束，該醒了。

「好。走吧。我們回青雲山！」

青翠身影向崖下縱身一躍，輕盈體態扶雲而上，消失於天盡頭。

另一頭的碧潭池畔，從仙童開始發楞起就始終透過水麵凝視著她背影的黑眸，幽暗中透出一絲複雜，靜默許久，才抬臂擺袖，揮池水歸於平靜。

前腳踏進雲之洞，仙童後腳就聽見老樹精誇張的驚叫聲。

「啊呀！我的好徒孫兒，你跑哪兒去了？！可把師祖急壞了！」

虯棲仙翁顛著步子追出來，按住徒孫上上下下打量，像是怕她有損傷。

靈梔仙聖也板著臉，對著仙童頗有責怪。

「你心裡再有氣惱，也斷不可這樣毫無交代的不見蹤跡。可知師祖與為師有多著急？！」

老頭兒愛做戲，仙童是有領教過的。但是師傅平常對她不薄，這番自己確實做的不周到，仙童還是心有內疚的。

「師傅，我錯了。徒弟以後都不會再犯了。」

誠懇的向仙聖低頭，她等著受罰。

老頭兒見徒孫壓根沒理睬自己，尷尬的撫著白鬍子，自嘲的笑兩聲，故意打圓場。

「罷了罷了。靈梔，她安然回來便是，莫要多責怪了。」

靈梔仙聖抿了抿唇，沒有再多言。

仙童斜眼看了看師祖，並沒打算感謝他。

「師傅不罰是師傅寬宏，徒弟自知有錯還是要自罰的。仙童這就回樹窩去面壁思過，等師傅氣消了再來給師傅請安。」

老頭那麼殷勤，怕不是又要坑自己，有過教訓，仙童長了心眼，故意不接他的眼神，只低頭認錯。

看她扭頭要走，虯棲仙翁急了，趕緊攔住去路。

「誒誒誒！先別急著走，師祖我有一事要與你商量呢！」

搓著手，一對小眼睛發亮，仙童一看就知道沒好事，梗著嗓子不情不願的問他。

「師祖還有什麼事？徒孫人微言輕，怕也幫不上什麼忙，您還是找別人吧。」

「不用你發聲！只要你跟我走一趟便行！」

「去哪裡？」

「九重天…紫稚…」

他還沒說完，仙童臉就垮下來。

「不去。」

「為何不去？！」

老樹精好急，許久沒與人對弈，他手癢難耐！

「不為何。師祖，你騙過我一回了，按理說也該換個人騙了吧。難道說，你專門為難仙童一個徒孫，非要逼著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情？」

仙童狠狠的瞪著他，眼神里是從未有過的受傷和憤怒，看的老樹精一慌，下意識讓開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