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十四

常年熱鬧的綺香院，已然蕭條一片，雜亂的內堂因打鬥而破損嚴重，遍地狼藉，地上甚至還有灘灘血跡與遺落的兵刃。

陸壓指揮手下人將所有的屍首處理掉，他衣裳上濺到的血跡乾結，冷冽的臉上透出一絲倦意。

三日剿殺清場，終於將皇帝心中的毒刺徹底拔除。

死的死，傷的傷，俘虜的俘虜。還需查證與大將軍有無關聯的，統統收監等待發落。

滿院，大約除了逃跑的老鴇子，就剩一個被他私藏起來的仙童逃過此劫。

緊接著，他要速回宮去向皇帝稟報。

皇帝此刻將孟曜困在宮中，需要自己的證詞，來指認他通敵叛國之實。

再等審問完幾個有嫌疑的同黨后，便可與之呈堂對峙，將之定罪。

曠日持久的暗伏，終於告一段落。

……

耗了五日，仙童的耐心，已經快到極限。

門口兩個「石獅子」是油鹽不進，她搬著凳子，坐在他們旁邊，連聊天帶數落，費了幾日口舌，都沒見他們眉頭皺一下。

她終於放棄，打算另闢蹊徑。

沒曾想，這屋裡只有一扇窗，窗外頭就是面白牆，雖相距不過一丈距離，怎奈她翻的出窗口，卻怎麼也翻不出牆頭。另外兩頭都是假山石堵住的，更是打不通挪不動。

白白耗費了幾日力氣，一點轍都沒有。

第六日。仙童坐在窗框上，望著牆頭藍天白雲發楞。

突然一根布條綁著石頭被甩進來，正正好好落在窗下。

咦？她在凡間沒朋友沒親人，誰會來給她送信？難道是青樓里的人？她們查到自己的下落了？

好奇撿起石頭，打開捆著的布條，確實是封信。

是鴇娘寫來的。

布條展開還挺大，洋洋洒洒，大約的意思是青樓因惹惱皇帝被封查，眾多姐妹都被官府扣押，看管之人就是陸教頭。鴇娘求仙童，說陸壓心裡既有她，便聽得進她的話，讓她求了他，放過一人——花魁紅妝。鴇娘說紅妝實際是她遠親表侄女，不忍讓她受牢獄之哭，寧可花錢將人贖買回去云云。

仙童原並不太懂凡間人情世故，但這些日子在青樓的浸淫，讓她明白凡人之間有些微妙的情誼，會讓人做出許多平常不會做的事情來。

大約，鴇娘就是要她去利用和陸壓之間的「情誼」，讓陸壓高抬貴手罷。

可是，她自覺這「情誼」其實並不很深吶？若是開口，九成是讓他拒絕的。

細細想想，還是將布條綁好，重新順牆頭扔了出去。

她來的目的，只是取神尊元陽。

凡人間的紛爭，她不摻和。

不消兩個時辰，那布條又來了。

這回的信里，鴇娘先是求，后是罵。總之就是要救紅妝。

仙童為難。求，她能視而不見；罵，她也並不在乎。只是紅妝這人，倒確實對她不錯，平日對她也算是有些小恩小惠。

若不然，就當試探試探，她與他之間，這「情誼」的份量究竟如何？

踟躇些時刻，仙童下了決定。

隨即將布條留下，將石頭扔了出去。

……

第七日。入夜。陸壓終於回到自己府上，整個人疲累不堪，洗漱過後本打算回屋休息，手下卻來報，將自己帶回來的人這幾日的行蹤報個清楚，他才想起來，那日被自己扛回來的小龜公。

聽他們報告，原只當她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卻沒想到如此頑皮，若非手下訓練有素，真有可能讓她惹惱。

當下失笑。

關了許多天，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