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 十

這一回，她躺在貴妃椅上，就算睡著了也不怕。

他唇畔勾起若有若無的一笑。

「算你識相。」

雙臂抱胸，長刀斜插，閉目養神。

很顯然，他今天沒有要喝酒的意思，倒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整個人安靜又緊繃。

耳畔是仙童做作的怪叫。

腦海中回想上一回她不小心睡過去后，他看了她一夜。

這男娃，身量不高大，肩窄身細，頸子上肌膚細軟的不可思議，就姿色而言，也不比這裡的頭牌差，淪落到青樓，今後的下場，恐怕也好不了。

那翻捉弄，本想讓她斷了對自己的念想，結果她竟然還默認了，搞得他原本準備的說辭沒用上…

他開一眼縫，偷瞧她剝橘枳吃的滿足的小臉。

有意思，這小傢伙，真是有意思。

叫累了，她停下來。起身倒了口水喝。

「陸教頭，我覺得你挺奇怪的。」

見他不言不語的，她索性自己打開話匣子。

「之前你讓朝霞陪了你兩回，你卻又不碰她。我都以為你有那個...呃…你說的那個龍陽之好。可你也不碰我呀。那就很奇怪，我說，你留著童子身，是幹嘛？練什麼功嗎？」

「你如何知道我沒碰朝霞？她同你說的？」

他眼未睜，手中的刀卻作勢要出鞘。

仙童躺回貴妃椅上，一點沒在怕。

「我偷聽到的呀。那兩夜，你們的屋裡那麼安靜。」

她睜眼說瞎話。

紅妝說過，舉凡沒碰過姑娘的男子，頭一回就是元陽。若是陸壓元陽不在，自己就不可能繼續留在凡間。倒推就能知道，他還挺潔身自好的。

「你還同誰說過此事？」

「沒同人說過。」

她又補一句。

「陸教頭放心，我可中意你了，你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對旁的說一句。」

語畢，又開始嗯啊亂叫。

他心頭有些微亂，這小子，一點沒有羞澀避諱之意，直白的讓人訝異。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鷹哨響，悠遠飄揚。

陸壓犀利睜目，肅然起身。

「任誰來敲，都不許開門。」

他走到仙童身旁交代，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翻身從花窗飛出。

因為她住的是上院最偏僻的角落，所以花窗外正是個僻靜小巷。

仙童鞋都來不及穿，赤著腳急急追到窗邊，外頭早就沒了人影。

「喲呵，這就是凡人的輕功呀，不俗，不俗。」

頭回見識，她莫名有些興奮。

有個師兄曾說過，凡人呀，雖不能騰雲駕霧，也不能變幻施法，卻有會輕功的，同樣能移形換影來去自如。

她原本有些不能想象，今日有幸一見，倒確實是厲害。

「不曉得，他肯不肯教教我。」

若能學會，在人間十世，她便可以用一用。

仙童躺回軟椅上，反正人走了，她索性拱著被褥睡大覺。

夢裡正回青雲山盡情玩鬧時，卻突然被急切的砸門聲吵醒。

門外人玩命兒的拍打，彷彿要把門拍碎似的。

「誰呀？」

揉著惺忪睡眼，她惱得很。

「開門！」

外頭是鴇娘的聲音，聽著卻透出往常不有的凌厲。

仙童環顧空蕩內室。方才他走，說是誰來都不許開，那肯定是偷偷從自己這兒離開的。

現下一開門，不就露餡兒了嘛。

小腦袋瞬間清醒，赤足躡蹤抱起軟被扔回大床上，捲成人形用另條被子蓋上，再將床上掀的亂鬨哄，紗帳垂下遮掩住床畔。

跑到門邊往裡張望，隱約真像是有人在睡覺似的。

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揉亂頭髮，扯松衣襟，給桌上的杯子斟滿酒，一杯自己喝了，一杯推翻。

屋裡頓時酒香四溢。

做足了準備，她才懶洋洋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