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合聚
我和無痕、徐升旭和小梅、任少儒和音兒，按照順序坐在泰山劍派別苑的一個小小的院子裏的一張圓桌旁。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六影成三對。
「徐大俠、任莊主，感謝你們今天對小女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在這裏先敬你們一杯！來，小女子先干為敬了！」我朝徐升旭和任少儒舉起手中的小酒杯，豪爽地仰頭，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不敢當不敢當，月門主言重了，這『救命』二字，在下實在是不敢當啊！」徐升旭也舉起酒杯，成熟穩重、有菱有角的寬實大臉上，露出豪邁的笑容來，頗有大將之風。
「是啊，月門主，在下也只是略盡綿薄之力，怎麼禁受得起月門主如此的謝意？實在是折煞在下了。」任少儒也儒雅斯文地舉起酒杯，欣然一飲而盡。
「不知小女子，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認你們兩位做大哥？」我端莊大方地站起來，為徐升旭和任少儒重新斟滿酒杯，笑吟吟地說道。
「月門主說得是哪裏的話。月門主可是此次武林大會的新任武林盟主，這聲『大哥』，在下實在是不敢『高攀』啊！」任少儒向我幽默地說道。
「呵呵，任大哥你真是幽默風趣呢！怪不得無痕，把任大哥當成是知己，有時候讓我都覺得妒忌呢！」
「幽默風趣？他？哼，最多只算得上耍貧嘴罷了！」坐在我右手邊的音兒發出一句不屑的冷哼。
「任大哥，我這音兒就是喜歡這樣，倔頭倔腦的。還望任大哥不要介懷！」我沒好氣地笑道。
「哪裏哪裏……」任少儒滿懷希冀地望向音兒。可音兒就是氣呼呼地把頭轉向一邊，不理他。
徐大哥為小梅夾了一塊魚，現在正在細心地為她挑骨頭，我笑了，主動說道：「對了，小梅，現在武林大會已經結束，明天，你就跟着徐大哥回傲鷹堡吧！」
「小梅不要！小姐是嫌棄小梅礙手礙腳了嗎？」小梅倒是急了起來。
「傻丫頭，都是嫁了人的人了，難道還要一輩子留在我身邊嗎？乖了，我還等著做你腹中孩兒的乾娘呢！」
「小姐……小梅，謝謝小姐的大恩大德！」小梅又向我深深地低頭行禮道。
「呵呵，這麼多年的姐妹，怎麼又給我來這一套了？」
「其實，月門主，你和少堡主，也可以儘快成親，要一個屬於你們自己的孩子啊！那樣，傲鷹堡和玄隱門，就又可以結成一門親事了。」徐大哥有些憨厚地說道。
「這……」我的臉紅了紅。尷尬，又是尷尬。
我望了無痕一眼，只見他溫柔地看着我，幫我解圍道：「徐大哥有心了。只是現在為時尚早，月兒她還需要再考慮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徐大哥也看出了些不正常來，識趣地沒有再說下去。
倒是任大哥開口了，語氣有些低沉，彷彿是思慮了很久，終於不吐不快：「月門主，在下有一句話，不知該講不該講。」
「任大哥但說無妨，大家都已經是朋友了，無謂有太多的拘束。」我知道，該來的總歸會來。
「三個月前，蔽庄丟失了一件物品。在下因此……剛好就認識了華姑娘……」任少儒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才好，總不能就這樣問「請問當日的竊賊是否就是月門主和華姑娘」的吧？
「任大哥猜得不錯。三個月前，貴庄的七彩千年靈芝，的確是小女子盜去的，只是當時沒有想到音兒失手被任大哥所擒。現在說來，還真是要謝謝任大哥這段日子以來對音兒的照顧。」我爽快地承認道，「七彩千年靈芝已經被煉成了丹藥（無痕在一旁驚疑地望着我），無法歸還給任大哥你了，還望任大哥見諒。請任大哥開個價吧，玄隱門一定會儘力賠償貴庄的損失！」
「月門主言重了。靈芝只是身外之物，在下本來就無意追究，請月門主不必再介懷於心。在下提起此事來，只是想懇請月門主一件事。」任大哥誠懇地說道。
「任大哥請講。」
「在下懇請月門主，把華姑娘許配給在下！」任大哥倏然起身，朝我抱拳半跪了下來。
「抱歉，任大哥，你求我並沒有用，你應該徵求音兒的意見。」我慢條斯理地對任大哥說道，「音兒雖然名義上是我的貼身侍女，但實際上我待她就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姐妹一樣。這些事情，是她的自由，我，並無權干涉。無論她作出的選擇是什麼，我都會尊重她的選擇。」
「小姐……」音兒驚異地抬頭看着我，眼睛有些濕潤。
「那，芷音，你可願意，嫁與我任少儒為妻？」除了忘了拿鑽戒和鮮花之外（反正這些任少儒有的是），任大哥的求婚方式，倒有點像現代的求婚方式了。
「怎麼樣，音兒師妹，快答應他吧！」小梅也在一旁好心地催促起音兒來。
「我……小姐！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了！」音兒沒有理任大哥的深情款款，徑直起身，走了出去。
「哎——音兒，你怎麼能？快給我回來！」我朝門口叫道，可音兒依然頭也不回。
「任大哥，實在是對不起。音兒無禮，我在這裏給你陪個不是了！」我禮貌地朝被驚得站起身的任大哥半跪下，道歉道。
「月門主快快請起，在下怎麼擔當得起？！」任大哥連忙扶我起身，經過這樣的變故，他的眼中閃著無盡的失落。
「唉，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今日未能盡興，我們改日再敘。各位，小女子先失陪了！」我只好朝房間裏面的四人作了作輯，然後也跟着跑出了房間。
「月門主慢走。」——
我和音兒所住的廂房裏面，並沒有亮起任何燈火。不過今晚的月色倒是很明亮、很皎潔，把地面上的一切東西都照出了個大致的輪廓來。
我推開廂房虛掩著的門，進入，摸索著點亮了燭光。只見音兒獨自一人依靠在窗台上，望着窗外皎潔無暇的上弦月。
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問道：「唉，音兒，你剛才是怎麼了？有什麼事情惹你不高興了么，為何要這樣拂了任大哥的面子？」
「小姐，你不必再自欺欺人了。其實小姐你比音兒更殘忍，明知道不可能，卻偏偏還要給別人希望，然後又生生地把別人的希望打碎。」音兒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對我說道。
「音兒，你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我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臉上還殘留着的一點點歡顏，無論是強作的還是真心的，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音兒跟了小姐這麼久，還不了解小姐你嗎？小姐，老門主給你的信條，恐怕，裏面大有玄機吧？小姐今天那一瞬間的失神，雖然不起眼，但還是給音兒我看到了。」音兒的表情，漸漸轉變得有些憂心忡忡起來。
「這個就不用你管了。不過，既然你那麼想知道的話，那麼給你看看也無妨。」我從衣內掏出那張小小的信條來，遞給了音兒。有些時候，對於太過知己的人，也讓人覺得有些無奈。畢竟在她面前，你很難掩住自己的心思，也很難遮住自己的想法。
音兒接過信條，臉上的神色立即變得緊張無比、驚訝無比。
皇帝駕崩，速回。
我把信條放在燃著的燭火上，燒成了灰燼，「這是從乾京用我玄隱門內最快的信鴿送來的消息。明天，等拿到武林盟主的令牌以後，我就要離開了。」我盡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對音兒說道。
「你就要離開了？」音兒卻很機警地抓住了我的潛台詞，「小姐是打算再一次丟下音兒，自己一個人走么？」
「音兒，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任少儒？」我反問道。
「這……好吧，音兒承認，的確對任大哥有意。」音兒小聲說道。
「那不就行了。留在你所愛的人身邊吧，安心地當濟世山莊的莊主夫人，不是很好嗎？你不必再跟着我去過那種每天活在刀刃上的日子。」
「小姐，玄隱門怎麼會讓我就這樣脫離玄隱門？進入玄隱門，要麼就是死，要麼就是賣命終生。從來都沒有脫離到別的門派的先例。」
「不，音兒，你可以的。現在我是玄隱門門主，我說怎麼樣就怎麼樣。梅師姐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先例么？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啊！」
「是啊，梅師姐過得很幸福，現在小姐打算放開音兒，爭取讓音兒也去找到自己的幸福。那麼，小姐你自己呢？你自己的幸福，為什麼就不會去爭取呢？！」
「放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本小姐身為本門門主，你這是在叫我不顧一切地丟開玄隱門、丟開我義父嗎？！」我厲聲喝道。
「小姐息怒，音兒不敢！」音兒馬上朝我單膝跪下。
「不必多說了。玄隱門華芷音聽令。」我從懷中掏出了閃著幽冷光芒的玄隱令來。
「不！小姐！你不要趕音兒走！」音兒雙膝跪地，一把抱住了我的腳，咽哽著說道：「小姐，你其實真的沒有必要獨自一人默默地承擔起全部的責任，讓音兒陪你分擔吧！
小姐，音兒知道你需要我，需要我在你孤單的時候在你難受的時候陪着你。小姐，你真的不需要這樣的為音兒着想，音兒真的是心甘情願要陪在你身邊的。
音兒的命，當時也是小姐救的，小姐，我求求你，你就讓我留在你身邊，陪你一起離開吧！」
「當！」被我舉在手中玄隱令，隨聲掉落在地。
我緩緩地蹲下身，回抱住音兒：「音兒，以後的路途，兇險難測。此去一別，你和任大哥，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次見面了，甚至是，一去就不能回頭了。你……真的要放棄著唾手可得的幸福，跟我走嗎？」
「小姐，你和燕公子……不也是這樣嗎？小姐，你就讓音兒跟着你、陪着你吧！」音兒在我懷中顫抖著說道。
「音兒！」感慨加感動，卻不知如何表達，只好，把懷中的身軀，再抱得緊一些。這，算不算得上是相依為命了？罷了，既然這是她的選擇，那麼就讓她陪着我吧。有個人做伴，總比，一個孤苦伶仃好。
只是，無痕，這一去……可能就真的永不回頭了。你會願意等我嗎？你……會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