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一百零六章

?馬洛川薄如蟬翼的眼睫微微顫動了兩下,睜開了酸澀的雙眼。

陌生的壞境，白色的天花板,充滿著消毒水氣味的房間，這……是在醫院嗎？

沒有預料中的那張飛揚的笑臉和深邃的黑眸，也沒有人帶著融融的笑意對她說早安,馬洛川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回過神來手心裡略沉了沉，喉頭微微滑動著問了出來,「小柔呢……」

聲音是說不出的低沉喑啞。

病床邊坐著的人見她醒了，立馬迎了上來。「洛川啊,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可不知道啊,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了,醫生說你左手是粉碎性骨折，胸前的傷口也處理好了，還有你身上的……」

同時圍上來的還有好幾張臉孔，小溪的，徐容悅的，方緋的，逸升的，卞姨的，甚至還有她父親的，可就是沒有她最希望看到的那一張臉。

沒有她的小柔。

「小柔呢？」馬洛川蹙眉打斷她的話，，聲音又低了幾分，卻帶著另一種置若未聞的固執。她看向常芸，常芸遮掩般地扭過頭；她把目光又移向馬洛溪，眸色愈來愈深。

「額，Madam梁，Madam梁她……」馬洛溪支支吾吾的，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一邊的徐容悅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極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小柔沒事吧？」馬洛川看見她們這個反應，心直往下沉。腦海中一些模糊的場景此時浮現出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馨香溫暖的懷抱，冰冷的海水，海藻般散開的濃密黑髮，蒼白的面容，還有那聲嘆息……她掙扎著掀被，也不管還在輸著點滴的手背，拔了針就想下床去找小柔，可還沒有完全站穩，又是一陣暈眩襲過來，馬洛川倒回了床上。

「洛川，你沒事吧？你這孩子，才剛醒來怎麼就要下床啊……」常芸連忙趕過來扶好她躺回到床上。

「媽，告訴我，小柔到底怎麼樣了？」馬洛川抓住她的手臂，面容痛苦，啞著聲問。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女兒，是常芸很少見到的。

常芸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小柔的整條右手手臂已經接好了，沒受到什麼大問題；重案組和法證部是在海邊找到你們的，根據高Sir和Dr.古根據現場分析得出來的推理，那時候是小柔抱著你跳窗戶的吧，那房間下面就是懸崖，本來摔下去是必死無疑的，可小柔掌握的分寸好，在你們要下墜的時候剛好屋裡就爆炸了，緩衝了你們下墜的速度，也幸好跌進了海裡面，你們才活了下來。只是——」

馬洛川的心立刻被提了起來，她輕喘著問：「只是什麼？」

她不敢再往下想，大口地呼吸著，覺得快要窒息。

這時候的等待，仿若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常芸一口氣說道：「只是你們在下落的過程中，小柔撞到了礁石，腦部受到嚴重撞擊，後背還是燒傷了，還斷了兩根肋骨，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醫生說……說她……」

「醫生說她會怎麼樣？」馬洛川的眉皺的更緊，胸前的傷口忽然銳痛起來。一向精明的Madam馬彷彿變成了復讀機，只能蒼白無力地重複別人的話語，只是這樣而已似乎也花去了她所有的力氣。

「說她有可能會一直這樣昏迷下去。」常芸看著她，嘆了嘆，還是說了出來。

「一直昏迷？那不是……變成植物人了么？」馬洛川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慢慢地低垂下頭，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視線里的白色床單就變模糊了，她又眨了眨眼睛，把淚意咽了下去。半晌，她仰起頭，低聲說道：「我要去看她。」

這次常芸沒有阻止她，也根本就阻止不了。她只是沉默地看著馬洛川拔掉了輸液針，掀被下床，一步一步地往外挪。走得很慢，背脊卻是一如既往的挺拔的，可又帶著無法言說的痛苦。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后，立在床邊身形僵硬的常芸才深呼了一口氣，略挑了挑眼角，拍了拍胸口，那裡漲著難受，再小聲地問著其他人：「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其他人給她的回答則是一徑的面無表情，只有離她們最遠的方緋歪著嘴角，做了個鬼臉。

她們可是無辜的哦，誰讓某人心眼太小睚眥必報來著？

臨出門前，常芸告訴了她小柔的病房號，也在這層，離她的不遠。

馬洛川一寸一寸地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她自己的情況其實也很糟，現在剛醒來最需要的就是卧床休息，而她此時挪動著自己的身體慢慢走到小柔的病房前，每一步都很痛苦，牽扯著身上細密綿延的疼痛，她一聲都沒吭，牙也沒咬，任冷汗濡濕了她的頭髮，疼痛鑽入她的骨髓神經，彷彿是一種自虐。

而她正體驗著這種酣暢淋漓的痛楚。

再怎樣，痛苦也是比不上心口上，那才是真正深入骨髓的苦楚，悔不當初。

馬洛川勾起嘴角冷笑自嘲。

這段路很短，於她而言，卻漫長極了。抬起右手停在那扇重逾千斤的大門上，馬洛川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后，輕輕推開了。

單人病房內，非常安靜，潔白的床上躺著一個人，準確地說應該是趴著的。背後□的肌膚都做過了處理，本白皙滑嫩的皮膚現在皮開肉綻著，抹了藥膏纏了繃帶，右手臂無力地垂著，側過來的那張臉，雙眼緊閉蒼白不堪，烏黑的長發流淌在雪白的枕頭上，沒有了往日里的意氣飛揚，竟是顯得如此嬌弱。

馬洛川摸索到床邊的椅子，緩緩坐了下來，靜靜地凝望著她的臉，從她漆黑的眉，蜿蜒向下到高挺的鼻樑，再到微抿著的唇，然後又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發，像平常一般。

可不同的是，這次不會有炸了毛的小警官紅著臉看著惡狠狠實際嬌羞無比地叫囂：你能不能別老摸我的頭！你能不能換個地方摸！

念及此，被譽為「萬年冰山面癱」的馬督察忍不住勾出了絲極淡的笑意，可又隨即落了下去，轉化成無言的蒼涼。

馬洛川望著她的容顏，半晌，低聲呢喃：「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你為什麼要那麼傻，非得留下來陪我？」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嗯，我錯了，我騙了你。」

梁小柔眸子緊閉，安靜地如同死去一般。

「所以，你這樣是在懲罰我么？」

馬洛川摩挲著她的臉，指尖流連，溫柔寵溺。

「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了，那我該怎麼辦呢？」

「我該怎麼辦呢……」

馬洛川把臉深深地埋在了她的頸窩處，哽咽著問。

「我在呢。」

低低的回應溫柔地響起，馬洛川一怔，隨即感覺到一隻手輕柔地扣住她的後腦勺，將一個吻小心翼翼又含著無限的柔情地印在了她的發間。

馬洛川渾身僵硬，心臟劇烈跳動起來，她一動都不敢動，生怕剛才聽到的感受到的全是假的，可又實在忍耐不住，將頭略微抬起了一分，睜著眼睛望過去。

黑髮黑眸的女人睜著眼睛，嘴角露出了笑模樣，眉毛微挑，藏著三分狡黠七分飛揚，「嘿，扯平了。」

馬洛川呆了。

梁小柔吃力地坐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左手，「傻了吧？誰讓你在那時候騙我的？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二次了吧。其實我昨天就醒過來了，然後想著這回事實在是又氣又心疼，於是就讓阿姨她們幫忙演了一齣戲……」

馬洛川一動不動。

看著馬洛川沒反應，梁小柔心底也有些慌，她這個玩笑是不是開的有點大了？「洛川啊，你沒生氣吧，我……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害怕么，所以我是真的生氣了，你明明說過會一直在我身後，可卻總是做不到，你還讓我怎麼相信你呢？我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這次我按照你說的話去做了，我該會有多後悔……」

下面的話被瞬間淹沒了。

馬洛川忽的欺身上來，手穿過她的發間，圈住她的脖頸扣向自己，帶著滿懷的酸楚、痛苦、悲傷、無奈、后怕，惡狠狠地吻上來，撬開牙關，探舌進去，再抵死纏綿百般索取。

她從來沒有這麼狂熱地吻過她。

洛川吻她的時候，大抵都是溫溫柔柔千般柔情的，令人如沐春風，不自禁地就會沉溺在其中，難以自拔。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樣，霸道、熾熱，令她的唇畔變得如此火熱，令她的吻繾綣而又哀傷，以及那從心底散發出來的滿滿的激動與歡喜。

梁小柔身上也滿是傷，被她這樣壓著吻也牽扯到了傷口，疼痛瞬間蔓延四肢，但小柔什麼都沒說，只是溫柔地圈住她的腰，抱緊她任她肆虐，而她的回應，則是更加火熱地回吻過去。

她知道，她們都需要放縱，都需要發泄，來拯救被壓抑的太久的神經。

過了好久，她們才分開來，馬洛川偏開頭微微喘息，然後，橫了她一眼。

這一眼，似笑非笑，勾人的很。

但梁小柔很清楚，剛才的甜蜜嘗過了，下面就該來秋後算賬了！聰明的梁警官決定先下手為強反守為攻，立馬嘟起嘴開始裝可憐：「嘶，我背上好疼啊，頭也好暈啊……」

馬洛出啊好整以暇地睨著她，冷笑，薄唇微啟，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

「騙子。」

「騙子？是在說我么？我不是啊。」梁小柔漆黑的眸子里一派無辜，澄澈清亮。

馬洛川扭頭，拒絕和騙子說話。

梁小柔側過頭去，貼近她，「好啦，我錯了，不該拿這事開玩笑。」

傲嬌的馬警官哼了一聲。

梁小柔低下頭去看她，眉眼間滿是笑意與溫情。「原諒我吧，我錯了。」

MBA高級督察不為所動。

正當梁小柔懊惱撓頭的時候，馬洛川卻忽然轉過臉來，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畔，極其認真地說：「原諒我吧，我錯了。」

梁小柔眨眨眼。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白天一直都在醫院，非常抱歉。

明天回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