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死亡一次，涅槃一次

關於這一點，情況又是這樣的。

簡律辰當時回國后，應該來說，又是另一個階段了。

畢竟大半年不見，要說誰身上都沒有點變化，是不可能的。不管是魚小滿還是狄庚霖還是簡律辰。

魚小滿從當上女獨裁以來，已經儼然自從前的軟妹紙產生變化，進化出了一丟丟女總裁的威嚴。

而簡大boss由於那大半年的民間生活，身上反而少了些從前那股飄在雲上的臻貴和清冷，整個熱氣質上，反而更加居家隨和，而生活化了。

狄庚霖呢？

狄庚霖的變化前文已經提及，其實到如今已經再無多大變化，如今再發生的這點波瀾，卻是因簡律辰而起。

其實大概就是這麼說吧：

簡大總裁回來之後，似乎單方面的想要和狄庚霖修建起某種親密的朋友關係，從他有事沒事就出現在狄庚霖醫師的神經科病房的這個現象里，可見一斑。然而，對方並不領情並想要向他扔上一坨屎。

因為簡律辰大人不知道抽了什麼風，回來不久之後，開始關切般地朝狄庚霖輸送……各種新的女朋友。

這各種新的女朋友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金髮碧眼，和被狄庚霖封存在腦子的那個女人，或多或少有着外貌上的相似。

……

猶記得那是一個清晨。

狄庚霖後面跟着一群醫生照例每日的查房，走廊里就傳來一陣喧嘩恐慌說「不好了不好了樓上精神科衝進了一個瘋子，一個病房的女患者被他盯上反關在病房了」的驚慌騷亂喊叫。

精神科的多為女諮詢導師，哪裏能處理得了那種情況？

聞言，於是神經科的男人們紛紛擼袖子，勇猛地衝上了樓去，準備英勇的幫忙。然而聞言裏面的人還帶着刀的時候……個個腳步在病房門口游滯不前。

「讓開。」

唯有狄庚霖從眾人後面走出，一言不發地上前，兇悍地一個迴旋踢，兇狠利落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

唔，那事兒過了之後，狄庚霖在醫院所有新來的小護士心裏的帥氣程度，更是飆高到一個新的頂峰。

而醫院裏這個不近女色，脾氣隨和而來去孤獨的，一看就有故事的男人……而今不知道成了多少人心裏夢裏臆想的對象。

不過有點巧，狄庚霖救的是一位金髮碧眼的妹紙。

妹紙不是被誰安排的，純屬意外。只不過被英雄救美的妹紙自此之後當然是芳心大動芳心暗許這個發展卻並不意外。

她約狄庚霖吃過幾次飯，狄庚霖沒有拒絕。然而聊過幾次后，最後還是拒絕了。

不過意外的情況是：在他們期間一起吃飯的時候，被簡大boss偶然瞧見了。

就因為這一次被瞧見，從此他感覺簡律辰這廝就破壞他的生活破壞到了一個奇怪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簡大boss認定了狄庚霖在魚小滿轉述的口中的「一輩子」只是他的情緒之言，還是基於之前游輪上，那最後一段時間裏面倆人的生死與共的過命交情……

總之簡大boss從此，開始走上了積極熱心地為狄庚霖介紹新女朋友的媒婆進程。

然而讓人十足抓狂的是，他介紹的十號人物里，有八號人物像海瑟薇。

……

「律辰，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醫院常規複診回去的路上，魚小滿小心翼翼地側頭徵詢簡律辰。

「不可以。」

簡律辰回答得利落。

「為什麼？」魚小滿驚訝地問，「你難道不想知道我要問你什麼問題？」

「不想。」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要問我是不是腦子有病。」

「不是啊，」魚小滿無辜地搖搖頭，「我不是要問你這個問題。」

「哦，那你問吧。」

「嗯。」魚小滿認真的點點頭，「你是不是心理有病？」

「……」簡律辰看了魚小滿一眼。「你為什麼會這麼問呢？」

「為什麼……你是真的感受不到還是可以忽略？」魚小滿停住腳步，站在原地有點小生氣，「你不知道我以為你不在了的時候那種心情嗎？」

她的眉眼嚴肅而染上認真。「我想過自殺。」

自殺誒，當時一想起簡律辰，就真的不想活了誒。

她是何其幸運，能夠在有生之年還能切切實實再遇見他，遇見一個活生生的他，從此攜手度過餘下的一生。

可是花蝴蝶呢？……他只剩回憶了啊。

「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才慢慢從一個要死不活的狀態里活過來？他和我一模一樣。我們甚至花了更長的時間去把你和海瑟薇一點一點竭力壓在腦海最深處，又不願意忘，不讓它跑出來作祟。因為它鑽出來一次，這裏死亡一次。」

魚小滿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簡律辰凝望着她未語。

「腦死亡你知道什麼是腦死亡嗎？和心死不同。腦死亡一次，你的意識，情感，記憶，希望，幻想，全部都要再經歷一遍死亡。那很痛的，所以律辰，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刺激他呢？」

魚小滿第一次這麼文辭灼灼地對簡律辰這麼說話，帶着問責的態度，語重心長。

她覺得簡律辰這這麼對待狄庚霖的時候，就像有人在那樣對待那個時期的她一樣。她被逼着一次次想起往事，一次次經受不能承受的刺激。

妹的他還持續減持刺激刺激了人家兩年！

搞得魚小滿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你說吧，我就問問你，你是不是心理有問題？」

「不是。」

簡律辰停在她前面幾步的位置，面沉如水地望着她。

「我回來了，所以你腦子裏那些關於我們的記憶還意義重大，很有裨益。可是海瑟薇不會回來了……你為什麼希望，狄庚霖還牢牢記得呢？」

簡律辰柔光地注視她的眸子，好脾氣地輕聲問。

「因為……」魚小滿很快「因為」了兩個字，卻沒答出後面的。

因為……不忍心。

「他和你不一樣。他親眼看見海瑟薇死的，魚小滿。」簡律辰慢慢踱回步子，來到她身前，垂下眸子凝著沮喪的她。「即使我們都死了，他也應該比你更絕望。」

關鍵點就在這裏。

他應該比魚小滿更絕望，絕望到絕對的心死。假使魚小滿守着記憶仍不甘心地期待是正常，狄庚霖，卻等於是明知故等，切切實實應該完全放下的那個人了。

這是病態。

「可是我們有什麼權利來規定別人的人生該怎麼做？」

魚小滿抬起眸子，聲音很輕，眼睛裏有些不甘的迷濛。「蝴蝶他就是想守着他的記憶過一生……那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沒說不可以……」簡律辰隔了一下才開口，不想要立即開口是他在控制着兩人對話節奏，不要這場對話變成兩人之間的一場爭吵。

他放輕了語調。「我們沒權利規定別人該怎麼做，但是我們心裏一定會有希望別人怎麼做的想法的，是不是？魚小滿。」

引導。

「你希望看到他一直這樣嗎？封閉一部分的自己，這樣一輩子。」

魚小滿咬了咬唇，不希望。

「可你憑什麼要這樣刺激他呢？這樣根本不會重燃他新生活的狀態，只會更刺激他，傷害他。」

「就算再刺激……再傷害，人不是其實都是可以挺過來的嗎？人哪有他們自己想像的那麼脆弱。」

簡律辰持反對意見地問她，眸子斂去深處的內容，慢慢地說，「你也是，他也是。你們不是都挺過來了嗎？死亡一次……涅槃一次。」

「你！……」

魚小滿頓時被他冷酷的言論氣的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被噎到了。

既然他是這麼覺得，覺得人人都是鋼鐵俠……那在他眼裏，這些傷害根本都不是傷害，只是是《鋼鐵俠是怎樣煉成的》裏面堅毅的主角們必要遭受的磨礪咯？

可是誰他媽要當像他一樣意志堅定百折不撓的的男主角？！

說不出別的什麼話來，魚小滿頓時生氣得不要不要：「你真現實！」

簡律辰一見魚小滿還是生氣了，登時也無奈了，他還是嘆息，把她拉到懷裏，摸頭殺：「……你好不講理。」

他也真的只是想要她懂……算了，不懂也沒關係……

簡律辰轉而壓了壓唇線，繼續哄著情緒不好的魚小滿。然而無果。最後，他只得拋出一句話來，「如果這是海瑟所希望的呢？」

「什麼？」

魚小滿終於抬起頭來。

「魚小滿，我……我不知道現在還應該怎樣說了。」

簡律辰開口了，又產生猶疑，旋即微黯地疲倦地搖了搖頭。「假如我也死了。你也換角度思考一下我，我當時……為什麼那麼執意地要把戒指還給你呢？」

何況，海瑟薇是那個連戒指接都不敢接的女人。

最後她還特意在走之前還了戒指，不是么？

……

為了他們倆向他們保證，他們不在的話，他們倆也一定要有各自新的未來。

「你成功代入了狄庚霖的心情，我是不是可以說，我也能代入海瑟薇的呢？……如果我死了，我的希望會是如此。所以海瑟薇的希望，也是如此。我不知道我們的願望對還是你們的堅持對，可是，這兩者總要做一個選擇。」

魚小滿啞口無言。

「人的一輩子真的很長……還活着，就不應該讓它死了。我只能說，在狄庚霖的問題上，我選擇了海瑟薇的立場。你呢？」簡律辰問。

魚小滿低着頭，沉默良久，半晌才低聲說：

「…………海瑟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