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中)

五十八,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中)

一月後,便是除夕。除夕之夜。長安城裡,到處響起噼噼剝剝的爆竹聲,鮮艷奪目的焰火從四處騰空而起。張燈結綵的皇宮裡焰火更是絢麗多彩,熱鬧非常。蕭鈞與大臣們站在宮中最高的一處殿閣上看得興緻勃勃。

蕭鈞心中惦記著早些回去陪皇后和孩子們守歲。説起來,這還是世子和公主到這世上過的第一個除夕呢,今年,他一下有子有女,猛然覺得這新春不象往昔,似乎多了許多盼頭。

心中有事,便無心看焰火,眼睛四下掃視著,怕掃了大臣們的興,想尋個機會走開。不巧瞧見殿門左側的燈影下,一臉漠然的燕宇,心中忽地一動。想起前一陣他呈上的摺子,悄悄退後幾步,走了過去。

「燕將軍。」

燕宇聞聲一看是皇上,剛想施禮。蕭鈞抬手握住了他,搖搖頭,指指殿內。他點頭,兩人穿過人群,走了進去。

分君臣坐下,小太監送上茶點。

蕭鈞溫和地看了一眼低著頭沉默著的燕宇,「將軍,長公主與燕國公年歲大了,今晚是除夕之夜,你早些回去與他們團聚吧!」

「皇上,其他大臣都在呢。」他又不是老臣更算不上德高望重,哪有先走的道理。

「無妨的,朕同意便可。明早,朕會讓燕妃早些回府給二老賀春。」

燕宇恭敬地抱拳在胸,「臣代二老謝皇上關愛。」

「將軍,你前幾日送上的摺子,朕想問問,將軍可有改變心意的想法?」

燕宇怔了一下,隨即搖頭,「臣心意已決,請皇上成全。」

蕭鈞一聽,心下有些凄涼,也有點不忍,曾記得在涼州城時,他是何等的英姿勃發,瀟洒俊武,經歷了一場情事磨難,他也些略顯滄桑,問世間情到底為何物,直教英雄也折腰。如他沒有遇到音兒,現在想必一如往昔,但那樣,自已就是那心冷如灰之人了。

音兒,世間只有一個,願老天懂他的自私之心吧!

「將軍,這樣好嗎?朕允你二年出外遊歷,不擔任何職務,自由自在,把心養好、放寬,但二年後,你必須還給朕回到這京中,一是朕需要你這樣的良臣,二是你父母年歲一年老似一年,你不可不孝。還有,二年內,每過三月,通過各地州府,給朕報下平安,可否?」

蕭鈞知道強留是留不住的,唯有懷柔之心才能慢慢把他散失的心招回。音兒雖然口中不説,但他明白,她一直都很尊重、牽挂這位對她有救命之恩的燕大哥,這樣,時時聽到他的消息,音兒便會心安地守在他身邊了。

燕宇驚訝地抬起頭,心中一下暖暖的,在他如此年輕時,任由他飄遊二年,皇上此舉已是如何地仁智、諒解入微呀!他不得不佩服皇上的寬容和雅量。

阻此他出口的謝意,蕭鈞溫和地笑著起身,「回府吧,朕也要回宮看世子去了。記得,將軍離京時,朕要親自相送。」

燕宇會意地點頭,兩人道別後,各自下殿離去。

夜雖深了,中宮裡依然是一派熱鬧景象。

各廳門前都掛上燈籠,貼上了紅紅的對聯,室內燭火通明,奶娘抱著世子和公主還有幾個宮女站在廊下看小太監們放爆竹,每響一聲,奶娘和宮女們都捂著世子和公主的耳朵驚叫一聲,逗得兩個孩子笑得嘟嘟的。

正廳中守歲的宴席剛剛擺上,負責守歲的宮人擺上了牌九,正玩得盡興呢。

蕭鈞含笑地看著這一切,抄過曲廊,走向最里端清靜的書廳。

梅清音已為後宮之首,也做了人母,性子卻還象少女時愛靜,為了禮儀會做些面場上的應付,但私下能避免那些,她就會躲得遠遠的。

象今夜,給宮人們分了賞錢,和大家一塊喝了賀歲酒,由著大家狂歡,她樂得清閑地坐在這書廳里喝喝茶看看書。爐火生得旺旺的,宮女把卧榻鋪得暖暖的,燃上寧神的清香,捧書在手,她一下就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音兒!」帶著外面的一團冷氣,蕭鈞跨了進來。不由分説地把她從榻上抱起,自已坐了上去,再把她在他的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

「還是你會享受,朕在那城樓上差點凍壞。」貼著她嫩滑的臉腮,竊取一些溫暖。

輕笑地放下書,把他的大手握緊舉在唇邊,呵著暖著。

「不要。」他及時止住她,冷沉的臉微紅,氣息淺足,迷亂地看著她。明明都生了孩子,她只要一主動示好,他就會無法把持。

她嬌羞地低下頭,感覺到他的渴望,雙手輕柔地環住他的脖子,品嘗這沒有距離的親密氣氛。

「焰火好美,臣妾在這邊都看得分清。」她嫣然一笑地説著。

珍愛地吻吻她的臉腮,「今夜的皇宮就象個和睦的大家庭,朕第一次沒有孤獨之感,以前音兒雖在身邊,但朕還是有些恐慌,現在不會了,朕滿足而又幸福。」

輕輕地把臉壓在他懷中,她微笑點頭。」以後再也不和皇上任性了,害皇上那麼心累。」

懲罰地狠吻了她一臉,故作惡聲惡氣地説:「這些事以後不可再提。那是朕的錯啦,小心眼,好不好,朕承認了。對啦,音兒,燕將軍要出京遊歷兩年,估計年後就會出發了。」

梅清音輕嘆了口氣,忽然眼睛一亮,在他懷中返過身來,害得某人已近邊緣的身子差點失控。」鈞,他只是隨性遊歷,沒有任何公事嗎?」

「是,朕允了他,讓他把心收好后再回京。」

「那麼可否讓他帶一個人作伴呢?」她笑得有些詭異,他不禁揚起眉頭,「誰呀,那麼閑?」

「呵,你説呢,當然是寶格格啦!」

「她?」

那位蒙古公主自結婚後,把皇宮搜了個遍,終尋到了中宮,自顧地登堂入室,一賴下就不肯離開,每天纏著梅清音問這問那,又搶著抱世子和公主,熱心得很,也讓她平靜的生活多了許多樂趣。

莫名地喜歡上這么率性耿直的女子,她也當她如姐姐般,説些小心情。

她是草原上的鶯,這深宮只會讓她憔悴,她渴盼早點飛出去,找到一個棲身之處,與相愛的人雙棲雙飛。

「怎麼啦,皇上?」看著蕭鈞似有為難之意。

「將軍是個大男人,公主是位女子,兩人同行,不太好吧!」他不納她為妃,但至少也該對蒙古王有個交待吧。

梅清音笑意褪去,故作嚴峻地問:「難道我燕大哥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小人嗎?」

「不,將軍絕對不是這種人。只是……」男女授受不親。

梅清音嘴角微傾,又嬌柔地依在他懷中,「鈞,燕大哥是戰場上飛馳的駿馬,寶格格是草原上空的鶯,他們都喜歡在藍天下自由自如在放飛心情,你不覺得他們很配嗎?」

蕭鈞一下恍然大悟,「你原來是按下這樣的心思呀?」

「鈞,我總是欠下燕大哥一份情,一日看不到他幸福,我就會不快樂。一直想讓鈞張看大臣家有沒有與大哥相配的女子,那天寶格格進來,那雙忽閃忽閃有些俏皮的大眼睛一抬,我就覺得她是了。大哥性子太內向,寶格格活潑,我不擔心他們一路無話可説,也不擔心大哥一路會陷進悲痛。寶格格會讓大哥開心起來的,我相信。」自上次誤會後,他們之間早不忌談那二年失蹤的事了。

「音兒,話是這樣説,可寶格格和你是兩種性情的人,你認為將軍會心動嗎?」

蕭鈞有些擔心地説。

「相愛的人不一定適合相守,但性情合拍的兩個人卻可以長長久久。而且一個人獨自行路,一支無名的牧歌都能令他動容,何況是日日同行又性情可愛的寶格格呢?」

「但願如你所説。如真能這樣,那就太好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不過,這一切只是我們的思量,至於結果如何,看他們的緣份吧。鈞,燕大哥一定會照顧好寶格格的。」寶格格總説要遊歷中原的大好山河,燕大哥是個好同伴的。

「這點我相信。好吧,依音兒的話吧,我本也應了寶格格年後放她出宮,現在這樣再好不過了。」

寶格格是個聰慧的女子,她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身上,果斷地要求退出。如果她真的還夠聰明,就要緊握住機會,燕宇確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子。

「音兒,燕將軍走時,你代我去送行吧!」

「好,我正好叮囑他一下照顧好我的妹妹。」她在他懷中悶聲説。

他愛憐地擁她更緊,不是故作大方,而是懂了鎖住一個人的視線,不是用手,而是用心。

窗外突然升起一團燦爛的煙火,把中宮的角角落落都映如白晝。他忙拉起她走到門首,只見宮人全站到了院中,歡喜地相互賀著新春。原來新春時刻馬上就要到了。

他剛想俯首道賀,一張笑吟吟的清麗面容先貼了上來,柔唇綿暖地映上他的,「鈞,新春快樂。皇上,新春吉祥,萬事如意。」

「過年好,音兒。」他反守為攻,把這份祝福化作密吻,從今年持續到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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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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