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今夕何夕,見此邂逅?(中)

四十六,今夕何夕,見此邂逅?(中)

是夜,凜冽的寒風驟起,夜幕象恢恢天網罩住了京城蒼穹。忽然,銀絮般的白雪飄飄洒洒落下來,結成一片晶瑩的白紗,將皇宮嚴嚴實實地覆蓋起來。子時將盡,鼓樓里剛剛響起咚咚的更鼓聲。

御花園裡傳來一陣吱吱咯咯的響聲,雪地上延伸出一排排腳印,歪歪斜斜,大小參差……兩名披著紅色斗篷的宮女,提前印有樂字樣的宮燈在前面引路,身後一位身披白色狐裘的女子四處張望著,象在尋找什麼。

天氣太冷了,御花園中連只鳥都看不到,女子有些怨憤地嘆了口氣。

「阿樂娘娘,我們還要向前嗎?」一位宮女回過頭來問道。

阿樂隨手拍打著身邊的樹榦,抖落一地的雪花,「不了,回去吧,我們從皇上寢宮前走一下。」

「嗯!」兩位宮女對視一眼,不敢多問。這位娘娘看似清雅,但骨子裡很是兇殘,稍有不如意時,對宮女們不是打就是罵,有一次,因一碗參湯過燙,她竟然把整碗湯倒在侍候的宮女臉上,至今還沒有痊癒呢。

出了御花園,經過幾座宮殿,便是清靜的中宮,今日中宮中居然有燭光,還看到人影晃動,不時還有笑聲傳出,阿樂皺起眉,看了兩眼,有些奇怪,腳下卻沒有停留。再過去一點,便是與御書房相挨著的皇上寢宮了。

滿臉冷竣的侍衛筆直地站成一排,宮女和太監們全擠在偏房中,皇上最信賴的劉公公竟然坐在台階上,毫不在意飛揚的雪花把自已裝成一個雪人。

「何許人也?」侍衛聽到腳步聲,厲聲喝道。

提燈的宮女細聲説:「娘娘阿樂!」

侍衛沒有近前,但那架勢,她也不可靠近。

「娘娘這么晚還沒睡嗎?」劉公公拍拍身上的雪花,淡笑著招呼。在宮中多年,稍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這雙老眼。皇后失蹤后,新進的幾位妃嬪,都安分守已,獨這位會點文墨的阿樂娘娘不甘平靜,夜夜在宮中晃悠,渴盼著能與皇上有個邂逅,再得而邀寵。可惜她太急功近利,反而讓皇上近而遠之。

「啊,是公公呀,你不也沒有休息嗎?本宮初到京城,不適應這兒的寒冬,冷得無法入睡。」阿樂嬌聲説。

「哦,那明兒讓女官再給娘娘送幾盆碳火,這樣,夜裡會暖和多了。」

「多謝公公體貼,皇上睡了嗎?」她抬手指指宮內。

劉公公沒有回頭,「想必還在和皇后聊著吧!」

「皇后?」阿樂不禁花顏失色,「她不是不在了嗎?難道皇上剛升了新的中宮?」

「呵,」劉公公冷冷地一笑,「娘娘你可真是為人操心啊。皇后昨天剛回宮,她沒有不在,而是被壞人劫持,現在被救回來了。」

「怎麼可以這樣?」阿樂忍不住脫口而出,説完,才知失言,忙換了笑臉,「本宮是説歹人怎可這樣,不過,救回來就好,就好!」她喃喃地説著,卻掩飾不住心中的失望。

劉公公瞧在眼中,也不點破,揚起一臉笑意,「是呀,真的是好啊!從此後,這後宮有了主,娘娘們凡事也有個依賴,不是好事嗎?」

依賴,講得真好聽,明明是個障礙,皇上寵她寵上天,她以後還有出頭之日嗎?那個書呆皇后不在時,她都上不了皇上的床,這以後,只怕邊也挨不到了,可能和皇上講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不行,她不能乖乖被縛,一定要想個法子。

「那好,公公,你歇著,本宮先走一步。」阿樂柔聲説。

「嗯,娘娘路上小心。」劉公公眯著眼,目送著阿樂走遠,這身姿這穿衣,不細看,還真有點象皇后呢,她可是模仿得很用心哦,可惜畫皮容易畫骨難,怎麼看她和皇后都是天壤之別,外人都看得出,莫談對皇后很用心的皇上了。

不是第一次與皇上同床共枕,但昨夜是她和他的新婚第一夜,梅清音微有點不適,是太過興奮、還是不習慣這世上有一個人與自已這般親密,勝過往昔的相擁和親吻,而是真正的擁有彼此。

皇上曠疏已久,她又是初次經歷,二人都有點激動,而她有些驚懼,但皇上的溫柔讓她放鬆地把自已完完全全交給了他,她終於體會到那傳説中巫山雲雨的甜美。

透過帳幔,看到窗外有些微明,但時辰好象沒到,可能是下雪了。梅清音稍動了下,身子立刻被蕭鈞擁得更緊。她側臉看他,他睡得很香,但一直緊緊地抱著她的身,睡夢中都似在擔心她會不見。

梅清音眼眶一紅,輕吻著他皺緊的眉,這是她的夫呀,夫呀,她費盡艱苦才來到他身邊的夫呀。

梅清音含著淚,貼緊蕭鈞,不禁跌入往昔。

依稀記得梅珍去看火情,她正準備沐浴,忽然一方黑帕蒙住她,她失去知覺,被劫持到一個山頂,被羅干滅口,她象長了雙翅膀悠悠地在天地間飛著,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初聽到聲響,她以為她已到了另一個世界,但那熟悉的語聲似曾相識,再看到那俊武的面容時,她好似回到年幼的時候,落水被救起,睜開第一眼看到的那個人。太痛太模糊,她也不知説了什麼,只聽到什麼失憶,什麼心智,她又暈迷了。

去雲南的路上,她已經完完全全清醒了,看到燕宇愛戀的目光,還有親昵的稱呼,她明白他不知她是誰,也不知朝中發生的事,她不知皇上有沒有遇到不測,她無法動彈,身子象個破布娃娃,只得先保持沉默,怕燕將軍對她用情太深,她順應失去記憶,做了個心智如幼兒的傻子。

康復的時間太長,又在邊遠的雲南,她沒有任何消息來源,一日一日只憑著思念撐著,她學做了一個布偶,當那是皇上,日日不離手,她移情於花草,那是個借口,總呆在屋中,相思會把人逼瘋。

在最無助時,她知道燕宇見過她的身子,她無法去計較,去在意,只能催眠自已是個孩子,沒有誰可以對一個孩子產生崎想的。

只是沒想到燕將軍會越陷越深,他其實沒有注意,她已經很巧秒地避免他的擁抱和親昵,除了一些人前的撫慰,她和他很疏離。

有一日,她聽到燕將軍和知府平大人聊起朝中的事,得知皇上安好,天下太平,那時她已完全康復。她不敢冒然開口説出身份,那會嚇壞燕將軍,更會傷害燕將軍的。

她不能讓他知道她在欺騙他,她只得裝下去。

那一夜,她開始在書房中背書,開始讓他意識到她是不同的。然後她畫出了皇上的畫像。她在賭,賭燕將軍是個君子,會安然把她送回京城。

燕宇痛哭流淚的樣子,她不敢目睹,她答應過皇上要陪他到老,她不能食言。

果真,燕將軍陪她進京了,離京城越近,她的心反到無法確定。看著燕將軍對她的憐惜,她痛心無法回報。風雨中,與他並肩看著初遇的山谷,她許下來生的心愿。如有來生,換她來愛他,今生,她只能給皇上。

但皇上心中還有她嗎?她不清楚,只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這是古今以來的諺語,皇上會這樣嗎?如果不是,仍戀著她,他又會不會在意她和燕將軍朝夕相守的二年呢?他會相信她的真心嗎?

她賭,賭皇上對她的愛沒有消逝。還有,她要保護燕將軍,不想因為她,皇上遷怒於他。

不能給他愛,至少她要保護他的安寧。

可惜一進京城,她的心就碎成了一片片,得知劉公公説出皇上的新寵是杭州才女時,她幾乎想真的失憶下去,真的是個傻子。

皇上的夜襲,她知道是他,他並沒有忘記她,她心喜,可是她不敢回應,怕他看出她沒有失憶,怪罪於燕將軍藏匿她,她裝暈過去。

第二天,皇上來了,她不知一個痴傻的天兒回到宮中能如何,她不能那樣回去,而且她走後,燕將軍會不會有牽連,她不知道。他們讓她選擇,她説要回家,家在哪裡呢?家是有愛的地方,可惜他們誰也沒有聽出。心折的是皇上同意放手,看著他悲絕的身影,她恨不得上去抱住他,告訴他她有多愛他。

她必須馬上回宮,現在,燕將軍安全了,但她不能冒然開口,她要將傷害降到最低點,她要燕將軍主動開口送她走,而不是她先離開。

痴傻的天兒是不能自主的,必須有個方式,讓她從天兒變成梅清音,一個燕將軍陌生的人。梅珍來了,二人時,她沒有裝傻,問清了這幾年的事,然後她讓梅珍第二天過來,在下樓時,故意推一把,讓她摔倒,再找個熟識的御醫,説她完全醒來了,記憶只停留在被劫的那夜。

關於和燕將軍相守二年的記憶,她留給了他,沒有任何人會問起,更沒有任何人會分享,她把天兒完完全全給了他,她是梅清音,他不熟悉的另一個人。她為他做的,只有這么多了。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皇上少愛她一點,她亦不會轉戀燕將軍,這一生,她愛了他便是他的,只會借這個機會遠走天涯,如果燕將軍少愛她一點,她不會為他左思右想,徘徊到現在。

燕將軍如她所願,讓皇上過來接走了她。他也許體會不到她的用心,只當是天意所然,這樣也好,至少痛少一點。

從小,梅太傅一直説:萬事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她讀了萬卷書,到最後,成了她謀求幸福的大計謀。小女子的大計謀,可笑也可嘆,但她成功了,她終於回到了皇上身邊,她沒有食言。

成串的淚珠打濕了一個人的美夢,蕭鈞睜開眼,正對著她柔婉淺笑,眼中水意泛濫成珠淚。

「音兒……」他細吻她,像是承受不住她綿綿情意似的。」我的小女人,每一個清新的早晨,睜開眼看到你的笑臉,是何等快樂之事。」

「謝謝你,鈞!」她是個幸運的女人,有幸得到他的全心眷戀。

他雙手包住她柔軟的小手,不斷輕吻,新生的胡茬子弄得她又癢又痛的,直嘻笑著掙扎要抽回手,他偏偏玩上興頭,直朝她不著著寸縷的胸前磨蹭著。

「好癢,不要!」他青茬茬的下巴已進攻到她的腰下,她告饒的扯他雙手。嬉鬧忽轉成纏綿的深吻,寢宮內終於沒了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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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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