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完顏濟安的覆滅
姬亦鳴剛剛上樓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看到完顏濟安揮拳要對地上眾人出手。
第一個目標就是距離後者最近的妘真真。
他下意識地身形飛掠，擋在妘真真身前一個微微下蹲、扭腰、出拳。
不是正宗的修行者武技打法，也沒有任何招式可言。
只是最簡答的前手直拳。
是姬亦鳴當年在健身房打工時，跟着那位前省散打隊退役選手學過的發力方式。
《太一長生訣》內息在經脈中自然運轉，不知不覺間竟然被調運起至少七成，就隨着他這一拳直接轟向完顏濟安前胸。
「轟！」
「砰！」
氣勁爆響伴隨着拳身擊中後者能量化身軀的悶響聲，完顏濟安也同樣沒做出任何反應就中拳、整個身軀被姬亦鳴上品武術家境強大內息轟得倒飛而出。
筆直撞中陣法中央那處黑色光柱。
然後滑落，躺在了刻畫着簡略版《巫道長青陣》陣紋的地面之上。
完顏亶最後剩下那枚黑色晶體化骷髏頭骨被他肩膀撞擊，原地翻滾半圈后，正好並排落在他腦袋旁邊。
臉貼臉。
從姿勢角度都幾乎一模一樣。
而在現場唯一保持着情形狀態的贏行天和姬亦鳴兩人看來，這兩個人臉型五官雖然沒有任何相同，偏偏此刻並排擺在一起卻有股從神韻上如出一轍的神似感。
「果然不愧是父子呢。」贏行天終於第一次站起身，雖然看上去仍有些勉強但身形卻始終站得筆直，站在完顏濟安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雖然你可能很不想不承認，但這位金熙宗即便死後，身上氣質也與你有着太多相似處。」
完顏濟安又狂噴出口青色氣流，右胸口某處不知何時缺失了一大塊，露出個直通地板的拳頭大小黑洞。他輕嘆了口氣沒理會贏行天關於父子相似這個話題，依舊只是微微笑着：「是你破壞了《巫道長青陣》，找到千年前我那些師兄們各懷鬼胎留下來的十七個後門……做出了這個奇特的陣法么，黃帝後裔？」
姬亦鳴先回頭看了眼昏迷中的妘真真，確認後者沒事時才鬆了口氣轉向完顏濟安。
「擊敗你陰謀的不是我。」他認真地看着後者，正色道：「而是這一代潛龍淵最傑出的陣法大家、首席科學家，也是當世陣法第一人。記住這個名字，閆思光！」
「能告訴我他是如何一進來就找到十七處後門……還奇迹般用它們組成個陣法，最終靠這個騙過我的嗎？」完顏濟安身上散逸光芒越來越多，雙手雙腳十指、腳踝手腕直至小腿胳膊，都隨着一道道散逸氣體化作星點光芒消失在空中。
「我不懂這些。」
姬亦鳴搖了搖頭，朝周圍掃視一圈很快發現被前者獻祭的第二位潛龍淵成員是自己並不算熟悉，甚至可能連話都沒講過幾句的「黃樹生」：「但就算閆思光先生在這，他也不會有興趣與一個殘殺自己同胞的兇手多說什麼廢話。」
完顏濟安「吃吃」笑了幾聲，眸內眼白與瞳仁都已被藍色光華所取代。
「可惜，不然我還想與這位陣法大師好好交流一下。更可惜的是……因為他強行終止已經啟動了的《巫道長青陣》，我巫門等待了千年的通天大道也就此斷絕。」
「怎麼樣，是不是很失望？潛龍淵的當代首領，你也會像歷史上無數驚才絕艷修行者一樣，始終被困在頂尖宗師境這桎梏里，永遠無法再進一步。」
贏行天上前半步低頭俯視着他：「身為最純正的武道修行者，巫門手段拿來參考可以，但我從未想過用你巫門傳承來突破頂尖境界。」
「而且這種親生兒子獻祭父親完成的陣法和所謂通天大道，我更沒有興趣！」
「原來如此。」完顏濟安一邊輕笑一邊不停地咳出道道青色氣體光華，頸部以下身軀缺失部分也越來越多，勉強扭轉頭與緊貼自己的骷髏頭骨對視着：「可是你知道嗎，我父親在被獻祭的整個過程中……很快樂，很幸福呢。」
姬亦鳴與贏行天同時搖了搖頭，後者意興闌珊地直接揮手：「殺掉吧，他從被煉製成巫兵那刻開始，就已經心理扭曲無法被稱為一個完整的人了。」
「對，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說完最後這句話，完顏濟安未再試圖與兩人對話。他重新躺平在原地，一雙青色眼眸靜靜盯着上方天花板，口中再度響起那陣婉轉輕柔的曲調聲。
「寒仍暑，春來秋去無今古，無今古。梁颱風月，汴堤煙雨，水涵天影秋如許。夕陽低處征帆舉，征帆舉，一行驚雁，數聲柔櫓。」
他聲音響起時，背後地面上昏迷中的姒道衍不知道何時已醒了過來。他悄然起身也站到贏行天身邊靜靜看着完顏濟安，等後者唱完才輕聲開口：「為什麼唱這個？」
完顏濟安並未去看他，只是以同樣低低的聲音回答：「記憶中的調子，記憶中的詞，這一千多年來寂寞時……我都是這麼唱的。」
「這首詞叫做秦樓月，就是你父親金熙宗完顏亶所作。」
「而詞成的時間，在皇統二年之前。」
完顏濟安悄然停口，眸內青色光芒閃動。
然後他把頭轉向身邊黑色骷髏骨，再一次輕聲唱了起來。
「寒仍暑，春來秋去無今古，無今古。梁颱風月，汴堤煙雨，水涵天影秋如許。夕陽低處征帆舉，征帆舉，一行驚雁，數聲柔櫓。」
聲音婉轉，語調輕柔。
……
……
完顏濟安最終化作了無數星點光芒，散逸在空氣中。
最初時青色光華在充斥着整個房間內，但隨着時間推移連這些光華，也順着窗戶悄然飄散。這位金朝皇統年間的「英倬太子」，終於在巫城蟄伏近千年後重新凝聚身軀不到一天，便徹底塵歸塵、土歸土。
姬亦鳴在每個昏迷成員肩膀上拍了一記，耗費《太一長生訣》內息將他們喚醒，贏行天和姒道衍，以及剛剛被叫醒的歐海潮則齊齊蹲在黑色陣法旁邊，研究著其中奧秘——完顏濟安一死、陣法上空黑色光圈消失，整座巫城內十七道代表十七處後門的黑色衝天光柱也隨即消失。
此刻的《巫道長青陣》除了陣紋依舊幽黑之外，甚至未再有任何光華散逸，看上去只是個普通的複雜陣法並無太多特異之處。
「看不出來，應該是不行了吧。」歐海潮撓撓眉毛搖了搖頭，轉向身邊兩人：「這陣法除了以完顏亶獻祭外，與作為啟動者的完顏濟安也有着極深牽扯。他被陣法反噬奪走性命，巫城千年積累資源又被老閆佈置的後門陣法消耗殆盡，《巫道長青陣》估計就不會再有打開通天大道，助修行者超脫頂尖境界的能力了。」
贏行天臉上沒有多少遺憾表情，只是撿起完顏亶獻祭后剩下那顆晶體材質的黑色骷髏，隨手感應了下：「這裏面倒是蘊含了一部分極為精純的巫道力量，對於巫門傳承應該有不小幫助……出去后，留給『刑兵』剩下成員吧。」
「為什麼？」姒道衍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修行者傳承，歷史上已經消散了太多門派。墨門、儒家、縱橫家……這些曾經出過驚才絕艷之輩的傳承，都因為種種緣由徹底斷絕。」贏行天嘆口氣，將骷髏骨收入背包內：「凶厲邪惡的蠱道也就罷了，但巫門畢竟是上古血脈傳承之一。就這樣在我們這個時代中斷絕，可惜了……」
「焉道」兩位宗師面露深思之色，片刻后才跟着一齊點了點頭：「贏兄高義。」
姒道衍還好，只有歐海潮擰著一道卧蠶眉在心底暗暗吐槽。
（其實你是擔心那「大一統」陣盤，少了一家出貨渠道吧？！）
卧蠶眉老道當然不敢把心底的話說出口，哪怕這會兒已是所見過潛龍淵頂尖宗師境最脆弱的時刻。他走到姬亦鳴身邊很親熱地摟了摟後者肩膀：「這是你不知道地幾次救我了，老道欠你的數都數不清。」
「沒的說，出去后我家走起，花生米和小酒走起！」
姬亦鳴有些尷尬地一笑，轉移話題道：「老閆還在那邊昏迷著，我們過去吧。」
說話間其餘潛龍淵諸人也都紛紛起身，走到他旁邊或拍肩膀或輕輕握手表示感謝，妘真真甚至還有些促狹地湊過來在他頸部輕輕一吻，低聲說了句：「謝謝。」
溫熱觸感和那股子攝人香味在身邊一觸即逝，姬亦鳴心底禁不住微盪了盪，好不容易才收斂起心神：「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把老閆接過來吧。」
……
……
大約因為體力和內息消耗實在太劇烈，等姬亦鳴騎着陰煞陽極蛇小陽穿越六七公里距離，從「城史館」小樓回到城池東南角閆思光佈置陣法位置時。
後者依舊面色煞白地躺在地上沒有醒來。
姬亦鳴蹲下身按住他腕脈，小心翼翼地渡過去一道《太一長生訣》內息。
黑胖子身體跳動了下，沒醒。
這是消耗到幾乎油盡燈枯，可能比贏老大此刻狀況還要遭啊。
讓一個科研型修鍊者變成這幅樣子，可想而知要破去《巫道長青陣》究竟有多困難。這次要不是閆思光出現，自己和「潛龍淵」所有人加上「焉道」兩位，恐怕都得失陷在此地遺跡。
——而且那完顏濟安突破頂尖境界重塑肉身，出了巫城到現代社會更會掀起場可怕的腥風血雨。失去贏行天之後的現代社會修行者組織中，根本無人是他對手。
第二道《太一長生訣》內息入體，閆思光才身形微震終於醒了過來。
「怎麼樣，搞定了沒？」
才剛剛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這樣，他也沒等姬亦鳴回話，直接望向前方佈置的簡略版《巫道長青陣》，等看上上方黑色光圈消失、城池內十七道黑色光柱消失時才滿足地鬆了口氣：「終於還是被我搞定了，嘿嘿嘿！」
「嗯，搞定了。」姬亦鳴也長舒一口氣，沒擋過身體內傳來陣陣疲累訊號，一屁股坐在了閆思光旁邊：「陣法失效，完顏濟安因為反噬而身形崩潰徹底消失。只不過這座陣法打開的所謂『通天大道』之門也徹底關閉。」
「正常，兩方搶奪控制權再加上那麼多後門組成陣法，在背後扯《巫道長青陣》的後退。哪怕千年前巫門中興祖師們積累資源再多，也禁不起這麼消耗。事實上這座巫城還能保持眼前狀態沒有崩潰，已經很出乎我的意料了。」
崩……崩潰？
姬亦鳴神情一愣，心中突然升起股極不好的預感來。
而彷彿是直接為了印證他預感般，兩人所在位置建築，突然裂開了條巨大縫隙！
「轟轟轟轟轟！！！！！」
一陣暴雷般巨響從兩人頭頂響起，姬亦鳴與閆思光下意識抬頭去看，正好見到上方那整片厚重的岩石穹頂之上，同樣浮起條目測應該超過二十多米長、一米以上寬度的可怕裂縫。
一塊塊拳頭大小碎石從頭頂上直接跌落下來，下雨般覆蓋了兩人所在這片區域。
姬亦鳴還算稍好，凝神注意下很輕鬆就將可能砸到自己的石塊擊碎，可憐閆思光剛剛才從昏迷中醒來別說內息氣血未恢復，連腦子都不是很靈活。即便有前者幫他擊碎大部分落石，短短几秒內還是被碎石塊砸得滿頭是包哇哇亂叫。
「快走，去和贏老大他們匯合。」姬亦鳴乾脆一把抓起黑胖子，拉着他直接竄到蠱蛇小陽背上——後者瞪着銅鈴大巨眼毫無所覺，那些百米高處掉下來的石頭在它鱗片上紛紛碎裂，幾乎連撓癢都算不上。
「卧槽，果然flag立不得，剛說完這地方特么的就要崩潰了！」閆思光坐在姬亦鳴背後，捂著腦袋高喊：「地底百米高的洞穴，沒有任何石柱做支撐，真倒下來我們所有人半點活路都沒有的！」
姬亦鳴目視前方一邊擊碎落石，偶爾看一眼上方裂縫越來越多越來越可怕的穹頂，心內也是一片冰涼，只能控制着小陽筆直朝「城史館」方位衝去：「你有沒有辦法？」
「當然有辦法！跟所有人匯合，這地方陣法早就被我掌握的一清二楚了，只要隨便找個空地我就能帶你們所有人一齊傳送出去。」
姬亦鳴心中這才稍稍安定了些，繼續揮手擊碎跌落石塊，控制小陽高速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