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誰是誰的誰

2.誰是誰的誰

時間真如白駒過隙,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看看到了年底。上一次清掃的結果已經在第二天的新聞上得到確認,兩個人,陪葬的還有一個公主,都是敬酒惹的禍吧。也好,路上至少不寂寞。這天下午,鈴木叔叔突然給我電話,說晚上到老地方見一面。我知道,這是有事要說,正好又是周末,喝兩杯也是不錯的選擇,於是我愉快的接受了邀請。

老地方,位於橫濱市青葉區,這裡居酒屋林立,我們的選擇是一家老店,叫做鋼鐵櫻花的酒吧。這裡之前算是人氣夜店,夜夜喧囂,近年來方方面面查得緊,他們做生意也老實本分了許多,自然也就安靜了,很適合談事情,所以近幾年,我和鈴木叔叔一般都選擇在這裡碰面。這酒吧還有一個優勢——毗鄰停車場。車子放在這裡很安全,宿醉后回來,車子也會得到比較良好的看護,增加了不少人氣。

「丁丁丁丁」,自從換了經營風格,酒吧大門上方的風鈴也換了清新的風格,不再是星際科幻電影中艙門開啟的漏氣聲——我一直覺得那聲音像是熱氣球被捅了個窟窿的聲音,每次想起都覺得搞笑,現在的聲音很清新。

美奈子——嗯,就是酒吧老闆的女兒,剛上大學,下課後會來父親的店裡打工,也算是老熟人了,見到我來,鞠了一躬,口中問道:「孫先生,您還是要一杯半冰的金湯力嗎?」口氣像極了她父親,岡本先生。我笑著點了點頭,塞給她小費,美奈子立刻換了個人似的,開心的拽著我的手跳了兩下,然後指指裡面笑著說:「鈴木叔叔在他的位置,你直接去好了!」說完,一溜煙跑去給我準備酒水。這孩子,總往我的同輩靠,我總覺得她叫我孫叔叔才對。至於鈴木叔叔,她完全可以叫鈴木爺爺。這孩子,嘖嘖。

路過吧台,跟岡本先生揮手致意,我便看到了鈴木叔叔的背影。他總喜歡坐在東邊靠窗的第二張桌子、背對吧台的位置,這個桌位我詬病了很久,我問叔叔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東窗事發,他笑著說,只有不謹慎的人才害怕這個。爭了幾次,我見他不願改變,也就不再刻意執著。時間久了,我慢慢就像今天這樣,習慣性的過去,拉開凳子,坐在他對面、面對吧台的位置。

「你來了。」鈴木叔叔沒有看我,依舊扭頭看著窗外,看的很認真,手裡依舊捧著一成不變的琴費士。我照例循著他的目光向外看了一眼,沒什麼好看的,就照例收回目光,回答一句:「我來了。」

鈴木叔叔沉默了,我也不說話。最近他的白髮又多了啊,幾乎已經有......30%左右的頭髮花白了吧。我忍不住先開口問了一句:「鈴木叔叔,您今年去體檢了嗎?」

他轉過頭,看著我,似乎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說道:「之前,我是說很久以前,哲恆君也坐在你這個位置跟我說話。」

我心中不由的咯噔一跳,鈴木叔叔口中的哲恆君,是指我的父親,孫哲恆。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難道是準備告訴我什麼?

我按捺住心中的激越,壓抑著情緒,用盡量平靜的語調問道:「哦!你們會談什麼?」

他又沒有回答我,卻反問了我一句:「啟藍,你......有什麼打算?」

我故作不解的問道:「您是指哪方面?」

他不答,只是看著我。

我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過了三分鐘吧,大概,美奈子端著盤子過來,送來了我的金湯力。接過酒水,我朝她眨了眨眼睛,她也學我的樣子眨了眨眼睛,一溜煙走了。

我知道叔叔在等我的回答,抿了一口酒,今天的金湯力似乎比往日要濃烈啊,喝了一口,我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穩了穩,我開口道:「古語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還是那個初衷。」

鈴木叔叔看了我一眼,若有若無的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喝了一口酒,才微微低著頭說:「當年的哲恆君也是這麼回答我的。可惜,唉!」他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抬頭看著我,神情很有些疲憊的說:「啟藍,中國有句古語,叫冤家宜解不宜結。這個因果,從哲恆君的父親到現在,已經五十多年了,你們還要一代代果報下去么?這些年,我為了保全你......畢竟,當年的那個協議......」。

他總是欲言又止,忽然一下子喝掉半杯琴費士,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憋著氣用沙啞的嗓音說:「哲恆君的遺願,也是叫你自己選擇,並沒有強烈要求給他報仇的。」

不知為什麼,我的心裡突然泛起難以抑制的怒火,如果對面不是養育我那麼多年的鈴木叔叔,我想我已經翻臉了。我連喝了三口酒才穩住情緒,低聲道:「您是希望我準備了二十多年後,突然放棄嗎?至少,至少應該有一個理由!」

鈴木叔叔抿了一口酒,乾脆的說:「沒有理由。」眼神很果決。

我有些著急了,重重的把杯子按在桌上。吧台里的岡本先生看了這邊兩眼,便扭頭去做自己的事。我呼出一口氣,盯著鈴木叔叔道:「那不可能!」

鈴木叔叔眼睛有些失神,似乎很恍惚,過了一分鐘,他忽然看著我說:「好吧,再議。」說著從懷裡拿出一個不算太厚的信封袋,遞給我說:「一周。」

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站起身就要走。

我破例沒有起身相送。

鈴木走出兩步,忽然停住腳步,微微回頭道:「我也有孩子。」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后,我看到了他的二手豐田。居然會開車?他酒後從來不開車的。

夜風真冷。我呆坐在那兒直到酒吧打烊,前後又要了三杯酒,包括一杯從未喝過的琴費士。酒不一樣,喝的人不一樣,味道自然不一樣。不知道鈴木叔叔喝著是什麼味道,我喝著只覺得冰徹骨髓!

突然我覺得心裡好凄涼。這世上,所謂情誼,所謂感情,又有多少是一成不變的?誰是誰的誰的誰?我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格外晚,並不常喝酒的我十分不喜歡這種宿醉的感覺。胡亂沖了一把臉,從冰箱里翻騰出一些速溶食品果腹,才回到床前,打開昨天鈴木叔叔遞給我的那個信封袋。

陳思敏,53歲,龍游商人,最近在東京一帶活動,賺錢十分謹慎,眼光卻也十分刁鑽。我仔細看了他的資料,是個找不到什麼弱點的人,看來還是得親眼觀察一番,畢竟只有一周時間。

現代交通就是方便,等我到他所在酒店登記住下,也方才午飯時間。一如既往,我住在他腳下,我總覺得這樣我抬頭就能看到他,他卻看不到我,心裡很踏實。轉了一圈,也在酒店餐廳看到了這個目標本人,很普通的商人模樣,周遭防衛力量不算強。看來是個簡單的任務,時間短自有時間短的道理。

說實話,我的頭還有些暈,宿醉真是麻煩。先回去睡一覺吧,晚上再說。給前台打了電話,要了一份素食,呼叫時送,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醒來時已是傍晚,按下呼叫服務的按鈕,我點的餐很快送到了。

味道很不錯,我吃的很舒心,同時還伴了一杯蘇打水。

起身活動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一陣噁心!這是......中毒了?什麼情況?難道是那餐飲有問題?我衝進洗手間,劇烈的嘔吐,想把所有食物都吐出來,可是眩暈的感覺越來越強!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在旋轉,我想抓住洗漱台,卻一把抓了個空!重重的栽倒在地上。

恍惚之際,我似乎聽見屋門開了,似乎有兩個人走了進來,他們拿著槍!

「噗噗噗!」連續的悶響!這是.45口徑消音射擊的聲音啊!

隨即,我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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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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