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處境

「呵呵，小丫頭，你們今年的新茶呢，拿這種碎葉子沫子，羞辱誰呢？」

離塵殿外，茂密的月桂樹下，白衣女修蛾眉倒豎，縴手一掃，一杯綠意瑩瑩的茶水潑灑在地上。幾點零星的泥水濺起，落在前方少女的腳上。

鞋面上綉著的粉蓮霎那間多了幾點令人難堪的污漬。

湘兒微微一怔，收起臉上客氣的微笑。

瞥了自己腳面上的污漬一眼，捏了個訣，將之清理乾淨。腳尖一抬一踢，地上滴溜溜的轉著圈的杯子從地上彈起來，落在遠處的水池裡。

她清理絕倫的臉上露出冷笑，道：「姓柳的，我敬你是個築基修士，可別給臉不要臉。離塵殿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來撒野的。」

坐在桂樹下的女修是東亭真人的弟子，東亭真人據說是玄霄門目前最有望能突破元嬰的修士，這幾年一直在尋方設法的尋找合適的機緣。同時，也已經開始在門中物色合適的弟子，收入門下。

令人費解的是，東亭真人門下收了七八名弟子，全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很美的女子。

所以，柳絮的相貌也是上上之選，坐在亭亭如蓋的月桂樹下，宛若一幅上好的丹青畫。只是，她臉上戾氣破壞了這份優雅。

聽了湘兒的話，柳絮明媚的杏眼斜斜一挑，高傲的如同開屏的孔雀，道：「哼，什麼離塵殿，馬上就要改成東君殿。咱們門內上上下下，誰不知道離塵殿已經是無主的地盤，等我師尊一進階，這裡自然就改門換面。到時候，你們這些人，統統都給我滾去外山。」

外山是玄霄門外門弟子中練氣修士和雜役住的地方。

柳絮的目光落在湘兒的臉上，眼中閃過濃濃的嫉妒。

對於柳絮的挑釁，湘兒自然不甘示弱，道：「你師傅這麼有本事，你怎麼還要腆著張賴皮臉跑來找我師姐？好狗不賴叫，這八字還沒見著一撇呢，你怎麼不去勤務閣撒帖子。」

「你……」柳絮氣得手指著湘兒的鼻子，「好啊，你居然感瞧不起我師尊，咱們走著瞧。」

說罷，「騰」地站起身來，喊著身後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少女：「曉顏，我們走。」

「滾吧，好滾不送。」湘兒涼涼的道，上前就「水球術」將柳絮坐過的地方清洗了一遍，一邊道，「三四十歲的人，吵不過就喊師傅，也不嫌丟人丟的慌。」

柳絮看起來只有十八九歲，但實際年齡已經三十六了，資質算不上上佳，所以一直徘徊在練氣九層，遲遲進階不了築基。

柳絮被她這話，氣得粉臉通紅，淚盈於睫，跺著腳喊道：「你給我等著。」拉著夏曉顏，氣急而去。

湘兒對著他們匆匆離去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真不要臉。」

離開了郃穎峰，柳絮心中怒意翻滾，腳步走得飛快。路邊一簇野花開的茂盛，她看著刺眼，一道靈力打過去，將花葉絞得粉碎。

夏曉顏一改剛才沉默寡言的模樣，跟在柳絮身旁，笑嘻嘻的道：「師姐，您彆氣，我看她也蹦噠不了多久，等師傅一進階，咱們再狠狠的出這口惡氣，到那時候她一個練氣八層的小丫頭，還不是咱們想怎樣就怎樣。」

「哼。」柳絮鼻腔里發出冷哼，停下腳步，看著夏曉顏，罵道：「你還說，剛剛那小丫頭罵我的時候，你在幹什麼，就跟個啞巴似的，我帶你來有什麼用。」

「師姐。」夏曉顏一聽，一雙微微有些撩人的眼睛，露出委屈的表情：「您也看見了，那丫頭鋼牙利嘴，半點不饒人，我若是再開口，她還不知道有多少難聽的話再後頭呢。」

柳絮一想，確實是這樣，心中的氣順了一些，但還是有些不喜。

「當初是你說，只要咱們去一開口，她們保證點頭哈腰的巴結上來，結果呢，咱們連正主兒都沒見著，就讓人給攆了出來，你到底會不會用腦子，出的什麼餿主意？」

夏曉顏略微低著頭，眼中陰霾一閃而過。還不是你自己，跑人家門上指手劃腳，還擺出一副「找你是給你面子」的施捨樣子，沒被打出來就是客氣了。

但是這話她不能對柳絮這麼直白的說，不然，沒她好果子吃。

她沒有湘兒那麼天資聰穎，又能借著沈星珞的機緣，獲得了莫大的好處，年紀輕輕就已經修鍊到練氣八層。她現在不過堪堪練氣四層，境界還不是很穩。

柳絮的練氣九層能把她壓的死死的。

「師姐，你想想，咱們沒見到沈星珞，那是好事啊。」夏曉顏腦子一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好事？」柳絮不解，狐疑的看著夏曉顏，等著她的下言。

夏曉顏道：「是的，之前不是還不確定沈星珞是否真如傳言所說的那樣，變成了個體無靈力的廢人。現在，咱們反過來想，如果她沒有失去靈力，她現在會是什麼樣？」

柳絮想了一下，道：「當年她被誇得跟天上神仙下凡似的，十一歲就修鍊到了練氣七層，那時候有人預言，她二十歲之前必定能築基。現在她是十八歲，還是十九歲？」

「十九。」夏曉顏很肯定地道。

「哦，你怎麼連這種小事都這麼清楚？」柳絮隨口說道。

夏曉顏語噎。

不過，柳絮並沒有特別在意她的反應，而是道：「如果傳言有假，那麼她現在起碼也是個築基期了。」

「是的。」夏曉顏調整平復了一下心態，連忙接話，「如果她真的能夠築基，五年前，離非道君和春陽真人還要去闖古陣，做什麼？」

「那又怎麼樣？」柳絮翻著白眼道，「我只要她跟著我們去尋一趟機緣，讓師尊順利結嬰就行了，管她築不築基呢。」

夏曉顏：……

這人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夏曉顏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如果東亭真人能請得動沈星珞出馬，怎麼還會蹉跎這麼多年？

不管沈星珞其他方面如何，氣運逆天可是實打實的。

夏曉顏決定不跟柳絮走曲線道路了，直接說道：「沈星珞是不可能跟師尊去歷練的。」

「為什麼？難不成師尊還會虧待她？」柳絮不解道。

「我聽說，是離非道君在的時候，曾經下了禁令，不許她和顧湘與師尊來往。」

柳絮一聽，生氣了：「這什麼破禁令，師尊還會吃了她們不成？」轉念一想，又道，「反正，她也回不來了，只要沈星珞願意，不就成了。」

「關鍵就是人家聽自家師尊的，不願意啊。」

「不願意，就打到她願意，一個廢物，我難道還怕她。」柳絮下巴一抬，囂張道。

她再不濟，也是練氣九層，比一個體無靈力的廢材好上千百倍。

夏曉顏聽了她的話，微低著頭，眸光閃爍，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山上，湘兒蹲下去收拾樹下的杯盞，忽然，手中的動作一頓，驚訝地抬頭，看到台階上站著一道人影。

喜道：「師姐，你出關了。」

沈星珞抬眼，看見一臉欣喜地奔向自己的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出現片刻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