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結局倒計時（八）

蘇瑞和李艾在那裏曖昧進行時，莫梵亞卻又是一宿未睡。

怎麼可能睡得着？

到了凌晨兩點多鐘，見自己還是沒有多少睡意，莫梵亞索性起床，為自己沖一杯濃咖啡，走廊上靜悄悄的，值班的護衛見到他，知道他是王儲殿下的貴客，也只是無聲地敬了禮，並沒有盤問什麼。

等到了茶水間那邊，他卻發現了另外一個與自己一樣沒有睡意的人。

Alex。

不過，他倒沒有喝咖啡，只是捧著一杯濃茶，坐在沙發上，慢慢地啜著。

莫梵亞走過去，指了指他面前的位置，問，「介不介意？」

Alex點頭，毫不出奇地望着他，「請自便。」

他早就料到莫梵亞會失眠。

莫梵亞在Alex的對面坐好，Alex已經將一杯茶推到了他的面前，他端起來喝了一口，濃淡合度，杯子放下后，齒間還殘留着淡淡的餘韻。

「沒想到你還會泡茶。」莫梵亞很誠心地感嘆道。

「……一個故人教的。」Alex頓了頓，低頭重新斟水，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

而那個故人，便是斯冠群了。

莫梵亞沒追問，他不是那種好奇心旺盛的人。

兩人默默地喝了一會茶，Alex抬頭問他，「你是真的放棄了嗎？」

「嗯？」

「我是說silence。」他說。

上次和莫梵亞碰面，兩人還始終無法達成共識，現在，如果莫梵亞說已經完全無意於此了，Alex都覺得不可思議。

「也不是放棄，只是趁機讓自己冷靜一下吧，等它到了谷底的時候，我再去收拾。這樣也好，雖然有損失，但以後的阻力會小很多。」莫梵亞也很誠實地回答。

他不可能真的放棄，那是外公的意願，也是他想做的事情。

——然而此時，它已經不是莫梵亞最重要的事情了。

Alex沒說什麼，莫梵亞的這個回答是很實事求是的。

「他們並未死心，這次的事情給他們的損失很大，而且，被我國指控干涉別國外政的罪名也很大，我擔心，這段時間他們可能會反撲，這也是我不能強求你們的原因。——整個密祜就好像炸藥庫，任何時候，都會一點即燃。你們早點離開也會安全很多。」Alex很平靜地說。

「需要我做什麼？」莫梵亞問。

畢竟，造成這個局面，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沒有阻止，甚至默許了這個局面的促成。

「不用，保持中立就可以了，還有，好好地陪着她。」Alex搖頭道。

莫梵亞沒再說什麼其他廢話，只是點頭，應了一聲，「別擔心。」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知道對方是喜歡自己妻子的男人，可是，莫梵亞卻生不出敵意來，大概是Alex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太過無害，以至於他不知不覺，將對方歸類到自己的陣營里來了。

天色漸明，茶如咖啡，也泛著讓人回味的苦澀，莫梵亞在大家起床之前回到了房間，離開茶水間的時候，他回頭朝Alex那邊望了一眼。

那個人仍然坐在原地，姿勢優雅地喝着茶，瘦削而單薄的身體，雖然穿着筆挺的軍裝，清貴無匹，還是覺得纖細得很。彷彿易折的光纖。

不知道以他的身體情況，這段時間又是如何撐過來的？

又過了不到幾小時，大家紛紛起床，Alex推掉了今天所有的事情，專程陪他的客人游遍整個密祜首都。

他當然沒有多囂張，或者帶着一堆警衛員，浩浩湯湯地闖入大街，而是脫下軍裝，換上便服，和蘇瑞他們一起微服私巡。

楊向東其實很反對Alex的這種行為，現在是多事之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導緻密祜國內局勢的動蕩不安，更何況，自從Alex捅了silence一刀后，這世上想致他於死地的人太多了，還有那群幾乎有點窮途末路的王孫貴族，他們哪個人不是把Alex當中眼中釘？前段時間都差點遇見那種自殺式的襲擊。

可是，Alex很堅持。

他也對皇宮那萬人戒備的生活感到疲倦，總想趁著機會鬆口氣，而且，他能感覺到蘇瑞對身為王儲的他、有種看不見的疏遠。

明日一別，他不知道再見之日會是何年何月，第一次分離，是長長的五年，這一次，也是就是餘生了。

所以，他只想將最開始的Alex留給她，一個簡簡單單的人，沒有那麼了不起的來歷和背景，也不是密祜未來的皇帝。只是她的好友，Alex。

楊向東見執拗不過殿下的決定，只好自己親自挑選了三四個好手，帶上武器，也偽裝成同行者，隨身保護。

一行人興緻最高的當然是樂樂了，他雖然在密祜住了一些時日，但是一直在皇宮裏轉悠，雖然皇宮很大，宮裏的人對他都很友善，但孩子總希望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手術的效果，樂樂的性子也越來越活潑了，不似當初安靜得讓人心底發澀。

考慮到蘇瑞的身體狀況，整個行程安排得很平緩：纜車，午餐，主題樂園，晚餐，音樂會，篝火晚會。

那些場所，楊向東已經全部派人考察過了，保證了絕對的安全后，才斟酌決定的。

不過，Alex這次出行既是臨時起意，知道的人並不多。所以，也許是他太過杞人憂天了。

他們分為兩輛車，楊向東自然跟着Alex，李艾也坐在Alex的車裏，莫梵亞蘇瑞一家三口則在另一輛車裏，車內同樣配着保鏢。

之前的行程一直是順利的，坐着纜車從密祜美輪美奐的山麓上空一路而過的時候，樂樂恨不得將整個人都趴在窗玻璃上，看着下方，又有點怕高，手則緊緊地捏著蘇瑞的手指。

蘇瑞一面囑咐他小心點，一面坐在長椅上，和Alex閑話著國內樂隊的事情。

她甚至還很八卦地想：如果國內的媒體知道了原來的主唱竟然是這麼赫赫有名的身份與來歷，不知道會不會火到直接爆棚？

不過，她還是不要讓毛毛他們知道Alex的真實身份好了，知道后，多有距離感啊。

即便是她，在看着那個穿着軍裝，身姿挺拔，眉宇間帶着威嚴的Alex，都有點不自然。

可是今天的Alex是熟悉的：薄毛衣，外套，休閑服，清爽的頭髮，就是眼圈有點發黑，似乎昨晚沒有休息好。

說起來，莫梵亞的眼圈也是黑黑的。

「你們昨晚去做賊了？」李艾問，「難道是去偷國庫？」

Alex抿著嘴笑，莫梵亞則一頭黑線。

午餐同樣是令人愉悅的，那個當地一家著名的餐廳，據說每天都要提前預定，不然，連號都排不到。好在安雅已經早早地訂了位置。而且，還是雅間，估計是利用了一些特權吧——不過，這次出來玩，安雅倒沒跟過來。

她好像還在生蘇瑞的氣，可到底在氣什麼，她也說不上來。

簡直是毫無道理的。

一頓飯結束，除了門外幾名不露痕迹的保鏢外，氣氛倒有點像好友聚餐了。

吃過無法，當然斯樂樂是嚮往的主題樂園了，這個密祜自建的樂園，和迪斯尼樂園很相似，但並不全是迪斯尼的主角，幾乎各大童話的故事都囊括其中。

格林。安徒生，一千零一夜，甚至中國的孔融，司馬光，也都在其中——這當然與當初那位備受國民愛戴的華人王妃不無關係。

密祜並不缺錢，而且主要的經濟來源一直便是旅遊，在這個方面，密祜也捨得投資。

樂樂自然玩得很盡興，他知曉裏面的一切故事。歸功於蘇瑞的講解和從前的睡前故事，樂樂也是一個博學的孩子。

不過，一下午的盡歡，也讓樂樂極為疲乏，等玩過幾個項目后，莫梵亞見樂樂一副懨懨的樣子。蘇瑞擔心他的身體吃不消，正想提議說早點回去，還是莫梵亞主動說，他先帶樂樂回去。

他很清楚，這極有可能是蘇瑞與Alex最後一次單獨在一起了。

李艾則留了下來，蘇瑞送他們出樂園，再由專車送回去，在出口的時候，她看見路邊有一個很精緻的雕塑，一個蹙著眉的金髮小姑娘，正掀開一層一層被褥，好像正在找她的痛苦之源：那個在昨晚將她嗑得睡不着覺的「罪魁禍首。」

蘇瑞不由自主地駐足，在雕塑前站了良久。

李艾則走在旁邊的文圖解釋邊，用英語辯了半天，才恍然道：「原來是豌豆公主的故事啊。」

是，豌豆公主的故事，蘇瑞當然知道。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曾向一個人講過這個故事，那個人於是告訴她，他會送她一座城堡，這樣，就永遠不會被豌豆所傷。

可是，那個人卻成為了她此生最大的……豌豆。

將斯冠群比作豌豆，實在有點好笑，蘇瑞唇角勾起，笑意不由自主地浮了出來。李艾在旁邊奇怪地看着她，這一路上，雖然蘇瑞也喜笑嫣然，可是，總有一種為大家而笑的感覺，反而是此時淺淡無意的笑，帶着些微李艾看不懂的憂傷，顯得真切之極。

「怎麼了，你很喜歡這個故事么？」她在旁邊問。

蘇瑞點頭，「喜歡。」

她還喜歡故事裏並未出現過的那個城堡。

李艾歪著頭重新看它的英文註釋，她實在想不通，這個故事能讓蘇瑞如此感觸。

「這個故事有什麼好……」她還在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城堡啊。」蘇瑞道。

李艾這次真的糊塗了。

她挨個逐字地望過去，卻根本沒看到castle的字樣。

蘇瑞卻回過頭，看了看李艾，看着抱着樂樂的莫梵亞，看着一身便裝的Alex，看着嚴陣以待的楊向東他們，唇角笑意更濃，「你們就是我的城堡。」

不是那筆基金，不是遺產，不是近乎強勢的保護，他應允她的東西，其實並不是那麼難實現。斯冠群已經做到了，所有人都做到了，他們都用盡全力去守護着她。

如此而已。

她所期望的，如此而已。

莫梵亞和樂樂先離開后，剩下的幾個大人，也沒有繼續在主題樂園呆下去了。

晚餐地點也已經預定了，Alex見蘇瑞也有倦意了，索性先吃過晚飯，讓她休息一會，晚上的音樂會倘若沒有興趣，也可以不去。

不過，蘇瑞知道Alex很細心地安排了，她當然得去看看。餐廳在城市的另一端，坐車過去，還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因為莫梵亞的離去，蘇瑞也就暫時坐在Alex這邊，她坐在後排，Alex坐在副駕駛位上，他們的目光偶爾在後視鏡里相撞，蘇瑞很自然地笑笑，Alex卻只是沉默，他還是無法釋然。

Alex承認自己不如莫梵亞，他可以做到如此舉重若輕，他可以為她做那麼多事情，無論對與錯，可是他在成長，所以，才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她的病情，接受她的淡然。Alex卻始終無法控制那時不時蹦出來的、錐心的痛。

他幾乎想抓着蘇瑞猛地搖，「為什麼之前不好好照顧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地照顧自己！」

想想便知，她的胃病由來已久，從前便發覺她三餐不規律，總是熬夜，總是喝酒，這樣透支自己的健康，怎讓他不生氣？

好容易到了餐廳，李艾早就見Alex一副有話要講的模樣，她拖着還一點都不知趣的楊向東，先往餐廳里走了去。

蘇瑞和Alex則慢了一步。

「蘇瑞……」Alex在敞開的車門前叫住她，「我，有點話想對你說。」

蘇瑞探尋地望着他。

Alex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有點像從前的小男生了，他總是未語臉先紅，只是，現在面前的王儲殿下，卻顯得深沉得多。

「關於你的病……」他終於艱難地說了出來。

不想再裝作毫不知情，不想這樣若無其事地陪她走完這一截，然後就等著未知的永別。

蘇瑞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她已經猜到，Alex或許已經知道了，不然，他也不會這樣頻頻望着她，用那種連她都能感知的哀傷的表情。

不過，Alex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出來，蘇瑞的目光已經越過他的肩膀，驚恐地停在了Alex後面的車窗上，她幾乎想也不能想，口中的「小心」還未完全說完，人已經沖了過去，壓住Alex的肩膀，因為往前傾的力道，Alex被蘇瑞徑直壓進了車裏。

然後，「砰」的一聲。

子彈打在了之前Alex站立的地方，又彈在了玻璃上，只是，汽車車窗並沒有像其他的車那樣應聲而裂，那看似脆薄的車窗戶只是裂開了幾條呈放射性延伸的裂縫而已。

蘇瑞方知，他們乘坐的汽車，一直是特製的那種。

「快進來。」Alex並沒有被嚇到，事實上，這段時間，這著那個暗殺他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

他伸出手，先將蘇瑞扯進來，然後關上車門——這輛車便宛如移動堡壘一樣，除非有火力更強的武器，不然，普通的子彈根本無法穿透。

而之前站得頗遠的保鏢也已經聞訊趕來，刷刷地抽出佩槍，向四周警惕地望了過去。

第二聲槍聲再次響起，這一次，其中一名保鏢應聲而道。

不過，第二聲槍響是兩個聲音疊在一起的，原本已經進了屋的楊向東同樣沖了出來，他很快找到了狙擊手的位置，直接扣動了扳機。

狙擊手也在同時被命中。

可是，楊向東很明白，既然對方在大庭廣眾下組織了一出刺殺王儲的活動，當然不可能只打一槍，或者，只安排這一個人。

這周圍還有其他人的埋伏。

楊向東心中凜然，目光銳利如電，幾乎下一刻，便掃到了在另一個屋頂上，出現了火力更強的小型火箭炮——莫梵亞脫離組織后，正如他所說，silence已是散沙一片。是不是，正因為如此，反而讓密祜的反動組織，買到了火力如此之強的武器？

這個時候，楊向東也來不及思考，他轉過頭，沖着Alex喊了一句，「殿下快走！」

他沒有把握擊斃地方，而這種威力的火箭炮，一旦被轟中汽車，便是這輛特質的裝甲車，也會吃不消它的威力。

這場騷動已經讓周圍的人發足奔跑了，原本在餐廳的工作人員也從裏面出來探出個頭看究竟，一看已經躺在血泊里的保鏢，當即嚇得魂都丟了，直接扯著嗓子在那裏大叫。

他的叫聲，自然也驚動了店裏吃飯的人，大量的顧客從裏面涌了出來，向相對安全的大街跑了去。

Alex本來已經啟動了汽車，準備從正道走來，可是，前面擁堵了太多的人，如果他從那邊走，勢必會將敵人的火力也引到那邊，到時候，會造成多少人員傷亡，簡直無法估量。

只稍做猶豫，Alex已經踩下的倒車擋，直接往人煙較少的海邊退了去。

這無疑是危險的，毫無屏障的海灘會徹底地暴露他的位置，可是，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不波及無辜。

「做好了。」他低低地叮囑著蘇瑞，踩着油門的腳一直沒有鬆開。

果然如他所料，他剛一出來，攻擊如影隨形，只是後方的地方空曠，只停了幾輛顧客的空車，雖然氣勢可怖，但沒有傷亡。

這一晃神的功夫，Alex已經拐進了小巷，直接變道去了海邊。

蘇瑞則抓緊車頂的扶手，腦子裏，卻在想另一個問題。

Alex的行蹤，是怎麼暴露的？

來這裏，根本就是一時興起，樂樂離開的時候，Alex說不想去原來定好的餐廳了，然後，臨時問她，想不想來這裏……

即便對方有情報，也不可能那麼及時吧。在場的人就那麼幾個。

是誰泄的密？

Alex的車技竟然很好，當他專註開車的時候，車對他而言，便是一件可以掌控在手中的事情，他們幾乎是倒退著速度穿過小巷，然後轉向了海灘，後面有追擊的車如影隨形。

楊向東雖然擋住了大部分的追兵，可到底寡不敵眾，這次的追殺是傾巢而動。

蘇瑞沒敢分Alex的心，她甚至下意識地抵觸去分析，當務之急，自然是先解決眼前的情況再說。

Alex的救兵也會很快趕來，不過，在此之前，他們至少要支撐二十分鐘，海灘幾乎綿延沒有邊，因為是冬季，當然，更沒有多少遊客，可是，這也意味着，他們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火力範圍內。

當然，這輛車的速度也不是蓋的，他幾乎很快就甩掉了後面跟來的汽車，可是，Alex對這一帶的地形並不熟悉，正在蘇瑞鬆氣，以為過了這個危機的時候，前面的風景讓他們傻眼了。

居然是峭壁，海灘的盡頭，是岩石嶙峋的峭壁，右邊是奔涌不惜的海流，左邊是漸漸包圍逼近的追兵，Alex抬頭看了一眼：皇室護衛隊的直升飛機正在趕來，然而太遠，未必趕得及。

「怎麼辦？」蘇瑞回頭望了一眼，低聲問。

Alex只短暫地思索了片刻，然後推開車門，「你下車。」

他們是來找他的，犯不着讓蘇瑞也跟着身處危險之地。蘇瑞頭疼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還逞什麼個人英雄？

「別下車了，直接將車轉回去。系好安全帶。」蘇瑞壓根沒有理他，反而果斷地將安全帶繫緊了一點，然後，手緊緊地握住Alex的，與他相視了一笑，「接下來，就全靠運氣了。」

「蘇瑞……」Alex還是想讓她下車，就算轉回去冒險，他也不希望蘇瑞和自己一起冒險。

「Alex，別說了，你知道我不會在這個時候下車。」她打斷他，手指扣緊他的，「開車吧，直接轉回去，無論我們能不能逃過這一關，我想讓你知道……」

「嗯。」

「能夠認識你，一定是我這輩子最美的童話了。」

他就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人，而且，還是一位真正的王子，蘇瑞每次想到這個問題，都覺得不真實啊不真實。

所以，這句話絕對是肺腑之言，沒有矯情的意思。

Alex先是一愣，然後釋然，他猛地打轉車頭，迎著追兵的方向撞了過去，特製的玻璃，可以阻擋一定火力的襲擊，而且，對方也沒想到Alex會有這樣自殺性的行動，根本來不及使用大規模的武器，只是，那些人既然敢來刺殺王儲，自然做好了必死的心，見Alex的「裝甲車」衝過來，他們並沒有如正常反應那樣避開，而是直接將路堵住了，擋在Alex的面前。

眼見着就要免不了車毀人亡的命運，蘇瑞突然伸出手，將方向盤重新打轉，沖向了右邊。

隨着一聲刺耳的刺啦，車門刮蹭著前面的車牆，砰然落地，而Alex乘坐的黑色的汽車，則在眾人訝然的視線里，在空中劃了一個耀眼的弧線，最後「轟」地墜入海里。

海水灌了進來，Alex只來得及說了一句「我不會游泳」，整個人已經被蘇瑞拖曳著，從汽車裏鑽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抬眼望去。

眼前是幽幽的藍色，她的髮絲散在海水之中，姿態流暢，蜿蜒如一條優美的人魚，她在吐氣，氣泡在她的臉前瀰漫，這讓她顯得亦幻亦真。

Alex只是怔怔地看着她，以至於幾乎忘記了岸上的情況，他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她就要這樣消失在大海里，可是交握著的手是真的，唇邊嘗到的咸澀是真的，她掌心漸漸里不能察覺的溫度也是真的。

Alex是真的不會游泳，事實上，自從父母出事後，他對水有種下意識的恐懼，所以，在此時的深海里，也許他忘記了恐懼，可是口一張，還是忘記了繼續屏氣，水灌了進來，肺部嗆得發疼，意識都幾乎模糊了，眼前只有她迅速上浮的身影，還有被短髮撩過的眉眼。美得像一幅泡影。

他終於被蘇瑞拖上了岸，Alex看着瘦弱，可是真的將這麼一個大男人拖到岸邊，還是將蘇瑞累得夠嗆，她趴在地上喘著氣，海風一激，頓時冷得夠嗆。

Alex則已經徹底喪失了知覺，蘇瑞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峭壁。皇家護衛隊似乎已經趕來了，上面正在進行激烈的對決，但不知道哪一方贏，哪一方輸，她不敢冒險，只能先躲著岩石下方，躲在上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然後，用手卻壓Alex的胸腔，一面深吸幾口氣，吐進他的嘴裏。

Alex終於咳嗽著醒了來，吐出了許多水，睜開眼，就看見蘇瑞欣喜的臉。

她離他那麼近。

只是臉被海水泡過，冷得泛白，全無血色。

「噓，先別讓他們發現我們，等等再說。」見他就要開口說話的樣子，蘇瑞一面哆嗦，一面壓低聲音道。

方才她就在想，如果真的有內奸泄露他們的行蹤，那麼，現在的救援力量，估計也不怎麼靠譜，也就是說，在弄清誰是內奸之前，Alex還是裝作下落不明比較好。

Alex心思電轉，很快便明白了蘇瑞的意思。

可是，他的臉色卻反而黯淡了下去。

誰會是……泄密的那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