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師兄

第二十章 大師兄

阿叔在字裏行間傳達的意思非常明確,連野孩子的身份他都不願意說,更不用說他自己了。

按阿叔的說法,他是誰,根本不重要。

可是蒲叢舒從中聽出了另一層含義!

他說了,簡魔衣違背了與天道的約定,所以殺他沒商量!

那是不是童聖人與天道的交易,也是無法被逆轉的?也就是說,他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阿叔突然道。

「呵呵。」蒲叢舒不置可否,心裏卻不以為然。你再厲害,難道還會讀心不成?

「我連簡魔衣的事兒都知道,何況你們口中的童聖人了?你可能不知道,當初他給你交待遺言時,我就在他身邊。現在,你還懷疑我的猜測么?」阿叔道。

蒲叢舒微微一笑,並不回應。有了簡魔衣這種恐怖存在打底,你說什麼,我都無力質疑,所以當然相信你當時在場,但是我還是不相信你猜得到我在想什麼。

阿叔也不介意,笑道:「好吧,就當我猜不到吧,不過有些事,我得說說。對,如你所願,是關於童聖人的。」

「童聖人和簡魔衣不一樣,很多天地規則,在他身上不適用。所以我隨口說那句,你也別往心裏去。」

「至於聖人到底死沒死,我真的不知道!這個孩子到底算不算是他轉世,我也沒把握。所以你三番兩次問我,不是我不想給你答案,而是無法給你答案。」

「我確實是一個你完全無法想像的存在。論地位,雖不及聖人,但是比三漏淵的那幾位,說一句不遑多讓,應該沒問題。所以我知道很多秘密,知道自己在幹嘛,更知道童聖人想幹嘛。」

「有一點我必須說明,聖人這個稱號,並非始於你們凡界,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是世人眼中的聖人了。」

「何謂聖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謂之聖!他的不可為,則遠超你想像。平心而論,我做不到他這麼灑脫和無私,所以我對他的敬畏和崇拜,更甚於你。如果你夠幸運,能夠活到見證事實真相的那一天,就會明白我今天所言,絕無半分誇張之意。」

「他既然是聖人,又豈會生出藉機躲開阮姑娘的念頭?當初那番話,真的發自他的內心。他真的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辜負任何人……他知道這不可能,所以他這一生,真的是一言難盡。說句你不愛聽的,也許死亡對他而言,反而是一件幸事……」

「我不敢說比起蒼生來,他更在乎感情,但是說一句不分彼此,是真的不過分。他可以為親人、友人、愛人死,也可以為蒼生亡。」

「這就是他的性格,這就是我願意窮我一生,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他心愿的根本原因……」

蒲叢舒心潮起伏,久久無法平靜。

除了對童聖人的仰慕更進一層外,對於阿叔的敬佩,亦在遞增。

原來您真的猜到了我在想什麼!

這是蒲叢舒隱藏在內心深處最大的一個秘密。

他一直認為,童聖人的隕落是故意為之,但是他從來不認為聖人會因此而隕落!

創造過如此奇迹的童聖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沒了?尤其是童聖人最後叮囑他時,明確說了完全可以避免這種結局的情況下。

他明明就在暗示我,這場感情,根本就是一場鬧劇,現在終於醒了,又不忍如此殘酷地拒絕阮湘玲的愛意,那好,乾脆就藉機逃遁算了。

蒲叢舒之所以如此篤定,完全是因為童師玄其實根本沒必要提什麼阿芙的。您本身就在創造著一項前無古人的偉大奇迹,兒女私情的羈絆,說難聽點,撐死了不過是偉人光輝人性的點綴,完全沒有必要在走之前刻意提及。

不得不說,蒲叢舒的這番推測,真的一點毛病都沒有。

他見證過童師玄和阮湘玲的愛情,相信他們是真心相愛,彼此珍惜的。

但是醒了之後的童師玄,真的還愛阮湘玲嗎?

人們總是一廂情願地相信愛情的奇妙和不可理喻,可是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已經站在凡界巔峰的蒲叢舒,太明白門當戶對的道理了。

一個能和三漏淵那些臻道鏡巔峰平起平坐,甚至搞不好還在那幫神之上的存在,蒲叢舒根本無法想像,童聖人到底存在了多少歲月,經歷了多少人生,又豈是阮湘玲這樣一個區區凡界修士可以比擬的?

哪怕是蒲叢舒自己,他可能會愛上一個鍊氣期的女修,但是絕對不會沉溺其間。

因為他太清楚,任你如何熱愛這個女修,最後幾乎可以肯定會以悲劇收場。

不說其他,你蒲叢舒憑什麼能保證她能和你長相廝守?也許她連築基期都過不了,匆匆數百年就沒了,剩下的日子,自己怎麼辦?

殉情嗎?痛苦終生嗎?抑或最終有一天,還是忘了她了?

那現在再看看阮湘玲和童師玄的差距,橫亘在他們面前的艱難險阻,不知超過蒲叢舒這種假設幾何!

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天人永隔,既然永別是遲早的事,還不如快刀斬亂麻算了。

這種推測,其實還算是蒲叢舒崇拜童師玄而刻意美化后的結果。真實的修真界,往往比這種推測殘酷得多。

法侶財地本來就缺一不可,永生之路必須寸土必爭,情感糾葛往往是一種負面情緒,其最大價值不過是作為紅塵磨礪的一種輔助手段。

所謂道法自然,緣來順之,緣去隨之,過於沉溺愛恨情仇,說刻薄點,真的跟自殺無異!

所以這個野孩子,極可能就真的是童師玄隕落前佈下的局。之所以這個孩子的來歷,以及阿叔的行徑皆是似是而非,模稜兩可,目的就是希望自己撮合這個孩子和阮湘玲的好事,以童師玄替身的身份,慰籍阮湘玲的相思之苦。

作為童師玄最忠實的粉絲,蒲叢舒自然會不遺餘力地去促成這件事。

當然,就算沒有這種猜測,他也會這麼去做。他是個善良的修者,尤其是天眷體的宿命,使得他對生命的理解,遠超一般修士。哪怕封心居這場緣份,出於同情,他也不忍看着阮湘玲沉淪痛苦,無法自拔。

也算是巧合吧,他臨時起意實施的拯救通元大陸的計劃,得到了阿叔的贊同。

「連我歷經萬萬世,都沒見過,天眷體居然可以被拯救,這就是聖人手段!這世間除了他,應該沒有第二個做得到了。如你這樣的奇迹,能在無盡危機中找到這條幾乎可以說是唯一的生機,他的眼光,任誰不服都不行。假以時日,你的前途,必然無可限量!」

蒲叢舒膩歪了半天才道:「這個,謬讚了!不過我有一事不明,以您的實力,我做這一切,似乎……似乎有些無聊。」

連簡魔衣在你口中都不值一提,需要咱們這麼淘神費氣搞這麼一出么?如果你的目的只是為小師弟成長增加磨練,是不是也太早了點?畢竟涉及到大陸乃至星球之間的戰爭,對於七歲孩童而言,他除了看戲,難道還摻合得進來不成?

「沒那麼簡單!」阿叔緩緩搖頭,臉上頗有無奈之色,「如果我真的能為所欲為,又怎麼會徹底失憶,變得跟個白痴一樣?不僅是我,你看看三漏淵,十數位臻道鏡巔峰,還不是說沒就沒了?」

「天道是什麼?是秩序!不是誰,都可以隨便打破的,否則這個世界早就崩壞了。」

「我能夠打破空間壁壘,行走凡界,已經是天道容忍的極限了。哪怕是再多施展一分超越大乘巔峰的力量,下場未必就比簡氏一族好到哪裏去。」

「當日蘇醒,我之所以要模擬你我這位爭鬥場景,就是因為哪怕我變成了白痴,也本能地清楚,不能讓任何力量知道我的存在。」

「任何關於我的傳聞泄露,就是將自己暴露於天聽之下,哪怕我沒作過什麼惡,將我直接驅離凡界,怕是最輕的懲罰了。在尚未確定這個孩子……嗯,算了,還是不和你說的好,免得徒增煩惱。總之現在的我,不能走!」

聽得此言,蒲叢舒心裏對阿叔的好感倍增,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地道:「蒲某何德何能,值得您如此信任?」

阿叔不能暴露,然而卻告訴了蒲叢舒關於他自己的很多訊息,這無異於主動將把柄送給蒲叢舒握著,只要蒲叢舒稍微泄露阿叔的實力,就意味着天劫必至!

阿叔笑了笑:「別輕易感動,我只是單純欣賞你這個人而已。你這年齡,不會想不到,我說的就一定是事實了?說不定就是我對你的一次考驗了。」

蒲叢舒不以為然,他相信至少在天劫這件事上,阿叔沒有騙他。因為就算要考驗自己,辦法多的是,完全沒有必要採取這種方式。

阿叔也明白自己說不服他,乾脆承認自己確實對他毫無保留,便道:「好吧,與其說我對你有信心,不如說我是對封心居有信心。想必你也知道,不是是個人都能看到封心居的,更不用說將其認主,並為你所用了。」

對於阿叔知道封心居被自己繼承這一點,蒲叢舒一點都不意外。不過既然提到封心居,他一直有一個疑問,見得阿叔興緻頗高,便順勢提了出來:「您可能有所誤解,我控制不了這個封心居。雖然沒什麼依據,可是我感覺,它好厲害!而且,它根本不像是一件器物,更像是,更像是……」

阿叔意味深長地瞧了他一眼,道:「反正有益無害,何必想那麼多,好好珍惜,說不定哪天,它就沒了。」

「晚輩謹記!」蒲叢舒連忙抱拳,肅然道。

「別太客氣,也別晚輩晚輩的,我怕折壽,你還是喊我師兄吧,就這麼定了!以後我是大師兄,你是二師兄。」阿叔有些不自在地聳了聳肩膀。

蒲叢舒猛地抬頭,有些不敢置信地緊盯着阿叔:「您,您的意思是……」

「是,也不是!」阿叔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指了指頭頂,「我姓占,全名兒可不能說,它會發火!」

「占師兄!」蒲叢舒心裏一陣溫暖,動情稱道。

「哈哈!」阿叔也顯得非常高興,作勢欲仰天長嘯,終於還是不甘心地憋了回去,搖了搖頭,「我陪阿玄去了。」

「好……對了,占師兄,小師弟怕是知道您醒了。」蒲叢舒提醒道。

「知道又如何?可是我就是不告訴他。這又何嘗不是一次考驗。我就想知道,他會通過什麼辦法,來逼迫我承認自己醒了。是不是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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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道九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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