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罪惡

「咱們坐下說。」邵天翊推開邢麗麗，三人一起坐在了客廳里，邢麗麗還在不斷地抽泣，低着頭不敢看父子兩人。

邵天翊剛剛坐下，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站了起來，檢查了一下周圍的門窗有沒有關好，在家裏走了一圈后才又坐回沙發上。

看到他這些動作，邵寒那種不祥的預感又湧上了心頭，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按捺著，就是不想讓兩人擔心，但現在看來，最需要擔心的反而是他們兩人。

邵寒原本以為自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結果聽見邵天翊接下來的話，還是如五雷轟頂一般，彷彿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氣。

「小寒，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啊！」邵天翊聲音里也帶上了幾絲顫抖，像是後悔，又像是贖罪。

「當年，你外祖父在拉斯維加斯賭城得到了一筆巨款，他拿着這筆巨款回國，四處打點才有了今天的地位，」邵天翊緩緩說道，「原本他應該惜福，安安靜靜地享受便也罷了，沒想到他居然私自挪用公款，幹了些不道德的生意，又通過翊飛傳媒和國外不法分子洗錢，將得來的錢合法化。」

邵寒聽着，只覺得心裏越來越涼。

「之前你母親告訴我的時候，一切都沒有人察覺，結果最近不知道怎麼着，我發現有人在暗中調查我們，卻又查不出來是誰，美國這邊洗錢的人也得到了消息，找我們來讓我們趕緊查出來。你外祖父不便出面，我動用了所有我自己的關係，還是一無所獲……」

「所以他們打你？」

邢麗麗在一邊抹着眼淚，邵天翊也嘆著氣：「今天是第一次，再出什麼事，只怕就不止是這樣了。」

「這邊是什麼人在給外祖父做事？」

「是這裏的一個黑幫組織，叫plumage，翻譯過來叫『羽翼』，國內……也有他們的人，不過我們一直沒有接觸。」邵天翊回答道。

邵寒閉了閉眼睛，胸口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哪裏，讓他無法呼吸。他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嚴重，嚴重到可以毀了整個邢家和翊飛傳媒。

還有他自己。

「是我的錯，我一開始不知道會這麼嚴重，如果我之前阻止了我爸，一定不會造成現在的局面。」邢麗麗哭着說道。

「這樣的事情，不管多小都不能去做，你有考慮過這個家嗎？！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邵寒眼眶發紅，頭疼欲裂，實在忍不住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他原本是那樣的溫柔陽光，如今卻被逼到了這樣的境地。喊完后邵寒彷彿脫力了一般，倒在沙發靠背上，雙手捂住臉，使勁深呼吸了幾口，卻始終無法平復心情。

想到是出了事，但他實在想像不到會出這麼大的事，聽邵天翊的描述，他們一定是被藏在暗處的競爭對手陰了，但這件事誰都怪不得，歸根到底錯誤全在自己，而且現在不被發現，難保以後永遠不被發現，早晚有一天會被人捅出來。

此時此刻，邵寒心裏交織著滿滿的怨恨和恐懼，他恨那個調查他們家的人，恨外祖父做下了這些事，恨母親和父親的縱容，甚至恨他們當初收養了自己，如今甚至可能把沈煙也牽扯進來。

可他也實在是害怕，從小到大邢麗麗給了他無微不至的照顧，讓他脫離孤兒的身份一帆風順，邵天翊雖然對他嚴格，但現在在工作上也十分支持他，甚至放心地把整個公司交給他打理，他早就把他們當成了親人。可如今，他們面臨的是黑幫的威脅和法律的制裁，每一個都足以將他們打擊地支離破碎。

他又想起沈煙，那個總能帶給她力量的女孩，他剛剛向她求婚，原本等着他們的應該是一個幸福的未來……

邵寒雙手撐在雙膝上，捂著臉嗚咽著哭出了聲，邵天翊和邢麗麗沒有孩子，早就把邵寒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孩子，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他，看着眼前崩潰的邵寒不由得也悲痛悔恨萬分。

「你們去自首吧。」邵寒微弱的聲音從雙手下面傳出來，沙啞異常。

「不行啊小寒，」邢麗麗馬上哭着說道，「為了擺平這件事情，我們已經欠了他們一部分錢了，而且他們警告過我們，如果自首的話勢必會牽扯到他們在國內的勢力，就算我們無所謂，你怎麼辦，我們兩家人以後怎麼辦啊！」

「那你說還有第二條出路嗎？！」

邵寒沉重的聲音像是一記重鎚砸在邢麗麗和邵天翊的心上，事到如今自首自然是最好的辦法，只是他們想到邵寒，想到這個家，就實在是邁不出那一步。

邵寒也心疼他們，拖到今天邵天翊已經被打了，難保以後不會發生什麼其他危險的事情。

「我們必須馬上走，你們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們一起回國，」邵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臉上還帶着凌亂的淚痕，「這裏不能再待了，國內最起碼安全一些，保證人身安全才能想下一步的事。」

「可是，怎麼跟這邊的人交代？」邢麗麗問道。

「就說查到了些端倪，要回國再細查，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時間在拉斯維加斯似乎是被拉長了，邵寒硬撐著精神訂了最近的一次航班，可是等待的過程依然無比漫長。

一直到周二上午上課的時候，沈煙還在擔心着邵寒，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十分準確，聽到他電話里的語氣不太對，總覺得是出了什麼事情。

「小煙，你還好吧，怎麼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中午和文雅在餐廳吃飯，吃了一點沈煙就沒了胃口，擺在桌子上的飯菜像是剛買來沒人動過的一樣。

「邵寒呢？好像很久沒有見到他了，怎麼最近都沒來找你？」文雅不經意地提起。

「他還在忙公司的……」沈煙嘆了口氣說道，話音未落，就感覺身邊的座位坐下了一個人，沈煙側目，發現居然是陸燃。

自從周末把她送回來，她就沒有再見過陸燃，今天上午有他的課，沈煙如臨大敵一般，做好心理建設才去了教室，結果到了教室發現是他和另一個老師換了課，這才鬆了一口氣。

結果他現在又突然出現在了餐廳里，

「啊，陸……陸老師。」

「嗯，你好。」

文雅也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喊了一聲陸老師，陸燃沒有在意她的驚訝，對她微微一笑回禮，一瞬間倒還真像個老師的樣子。

這男人看起來就不好惹，偏偏一笑還挺招人的，文雅腹誹，臉上尷尬的笑着。

再抬頭看看沈煙，發現她臉瞬間就陰了下來，動了動身子似乎是想站起來，可是看了看周圍又似乎覺得有些不方便。

正處在飯點，餐廳里的人多，陸燃坐到這裏已經有不少人側目了，要是她又像上次上課一樣起身就走，難保陸燃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上次上課來這麼一出，已經讓她受了不少班裏同學的非議了，今天再一鬧難保她不會全校聞名。

「怎麼不吃了？吃飽了嗎？」

沈煙把頭轉向一邊，表示自己並不想理他。

陸燃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舉動：「就吃這麼幾口，不好吃嗎？要不要帶你出去吃？」

沈煙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他：「不好意思，餐廳的飯很好吃，我不吃是因為看見某個人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每當看到她像只小刺蝟一樣把渾身的刺都張開的時候，陸燃就覺得她是在虛張聲勢，莫名有些可愛的好笑。

這笑容在沈煙看來和嘲笑並無二致，又恨恨地轉過頭去問文雅：「吃完了嗎？吃完了我么就走！」

這場面饒是文雅再八卦也覺得有些撐不住了，聽見沈煙問自己，剛要點點頭，就看到沈煙身邊一道銳利的目光向自己射了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像力太豐富，陸燃明明嘴角帶笑，可文雅總覺得要是她和沈煙就這麼走了，陸燃怕是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碎了。

可是沈煙很溫柔啊，她一定不會怪自己的。嗯，就這麼定了。

「呃……那個，我再吃一會兒，小煙你也吃一點吧，不要浪費，哈哈。」

「你……」沈煙翻了個白眼，差點忍不住抬手在文雅腦袋上敲一敲，看看她腦子裏這時候究竟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陸燃對文雅的表現很滿意：「那文雅你慢用，我帶沈煙出去吃點別的吧。」

「我不去，我在這裏等文雅。」

「呃……我……」文雅簡直無語，差點被嘴裏的飯噎死，為什麼要拿她當擋箭牌。

「沈煙，你還記不記得我昨天說過的話？」陸燃依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煙，「這麼多年，你見我開過玩笑嗎？」

提起他昨天說的話，沈煙就打了個激靈，原本她還不信眾目睽睽之下陸燃能把她怎麼樣，可他突然在一邊陰惻惻地來了這麼一句，倒讓她生出幾分害怕。

陸燃拿準了她自尊心強，不愛出風頭，這種情況下，「威逼利誘」是讓她乖乖聽話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