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擊

第三章 反擊

?溫婉打著哈欠起床的時候,旁邊的被褥已經空了。她穿好衣服,利落地將頭髮繞著木簪一圈圈盤好,又推開紙糊的窗讓明媚的陽光灑進來。又是一個晴空朗朗,微風徐徐的天氣,她伸個懶腰。

咬開一截柳枝蘸著青鹽刷了牙洗漱完,她才捲起袖子露出潔白細嫩的雙臂開始幹活:洗衣,掃地,曬被褥,擦桌子......很快,狹小的農家院落在她不停忙活的身影里變得整潔亮堂起來。

忙活完家務,見廚房還有兩根上次去鎮上買回的筒骨。溫婉又拿出來清洗乾淨,坐在椅子上準備一點一點地剁碎了熬骨頭湯喝。

院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是林淵帶著滿身的露水回來了。他手裡拿著兩個灰撲撲的饅頭遞給溫婉,興沖沖地沖她笑「回來的路上遇見李阿婆,聽說你有喜了很是高興,非塞給我兩個灰面饅頭!」

等溫婉接了,他才拿過她腳邊的砍刀又快又穩地剁起骨頭來。她拿起一個饅頭咬了兩口,又將另一個往林淵嘴邊送,小鹿似的眼睛炯炯地盯著他。林淵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得張嘴兩口吞了。忙活了一早上,他早餓了!

「我去村長那兒打了招呼,等過陣子招齊了人手就給咱們家蓋屋!」林淵冷不丁來了這麼一句。

溫婉獃獃地咬著饅頭看他,明明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怎麼蓋起屋子來了?

林淵看她那傻樣,還是沒忍住伸手捏了一把「既然曉得怎麼蓋屋法,總得蓋間像樣的出來瞧瞧,你說是不是?」

溫婉獃獃地點頭,腦子還有些暈「銀子呢?」

「先欠著,等年底接了活結了工錢再發給他們。料子有阿川張羅,也不用費心。」林淵老神在在,臉上因生計有了著落顯得精神奕奕,神采飛揚。

蓋屋子.......也行,否則依著現在這個漏風漏雨的茅草屋,他們也是過不了凍的。

等骨頭全剁碎了,溫婉也開始焯水下骨頭了,林淵才重新扛著鋤頭赤著腳去了田裡。溫婉等人走遠了,去撿了些屋后種的蔥姜,和那撈起的骨頭一起放到陶罐里開始文火燉湯。

這時候的豬都是家家戶戶辛勞喂出來的,油多肉香,簡單的烹飪就能煮出來好味道。等奶白的湯水「咕嘟咕嘟」地頂開鍋蓋,就可以擱鹽和水蘿蔔下去調味兒了。另一根骨頭,溫婉選擇了紅燒。糖醋是不行的,這裡的糖和醋都金貴買不起,婦人們也怕挨公婆和男人的罵。

熱油下鍋,放蔥姜蒜炒香,放入洗凈的排骨炒至金黃微焦加熱水沒過排骨給點香葉。再給點待客用的花雕,醬油,又偷偷放些買給自己補身子的紅糖,小火煨上半個時辰加多柴轉大火收汁就成了。

這裡也不知道是南北方,米面是都吃的。米一般是往年的陳米,面倒是什麼面都有。這頓飯主食就是往鍋里貼些雜麵餅子,挨著排骨既能沾到湯汁也能吸收香氣還有雜麵本身的香氣。林淵這樣的身板十個餅子一鍋湯不在話下。

說曹操曹操到。像是聞著腥味兒的貓,餅子剛蒸熟,林淵就扛著鋤頭回了。在院里急急洗了滿是泥巴的手三步兩步地急急往廚房裡鑽。

「什麼好東西?這麼香!」他伸長了排骨往鍋里鑽,一手迅速穿過猛烈燙人的白色蒸汽,捏起塊紅燒排骨吹了兩口氣就往嘴裡送。

溫婉見他被燙得齜牙咧嘴,滿屋亂竄還捨不得吐,好半天才紅著臉吞下去忍不住輕笑。又拿出個小碗撿了幾塊排骨並一張餅給他慢慢吃,自己則拿著布巾去端另一邊爐子上燉的排骨湯。

甫一揭開鍋蓋,濃濃的骨頭香鋪面而來。裡面奶白的湯汁吸收了蘿蔔的清甜,正油汪汪的飄著油花,看著很是勾人。林淵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饞得直咽口水。

溫婉白他一眼,擠開他,另拿個瓦罐分了大半端給他「去給老屋那邊送去,孩子們吃了能長個。快著點兒回,我等你吃飯!」

本來湯就不多,再加他一個大男人,不夠分的!

林淵嘿嘿笑著「偏你理兒多,我怎不知吃骨頭長個兒?」

說完,到底端了陶罐,叼著最後一塊排骨樂顛顛地去了,婆娘孝順知禮他臉上才有光。

等到老屋,正好趕上飯點,一屋子大大小小的正「呼嚕呼嚕」的扒著白粥。林劉氏正對著白粥皺眉,就見小叔子端著陶罐進門,忙快步上前接了陶罐放到桌上。

「爹,婉娘燉了骨頭湯讓我送來,說是給您二老補補。」林淵站在桌邊邀功。

「嗯,你媳婦兒是個好的。吃了沒?吃點兒?」林老爹正和兒子說著話,不防瓦罐被揭開,濃郁的香味飄了一屋子,連他都不禁抽了抽鼻子。

「吃過了,這就回去了。」林淵略坐了坐,和他爹說了準備蓋屋子的事兒。

大房的兩個孩子早就歡呼一聲,拿著筷子往瓦罐裡頭攪得熱鬧。等林劉氏幫著把骨頭舀到他們碗里,忙急不可耐地抓著骨頭啃起來。鮮美的骨髓一吸而出滑入喉嚨,燉的軟爛的肉輕輕一抿就能下肚,再加上奶白濃郁卻清甜鮮美的湯汁,美味得直讓人把舌頭吞了去。

「好吃,好吃!嬸嬸煮的湯比娘娘煮的味好!」兩個孩子沒眼色的叫喚著,直讓林劉氏倒了胃口。

「嗯,老六媳婦兒手藝是好。」林淵他娘嘗了一口也忍不住贊道,林劉氏的臉更黑了。

「弟妹會持家又會下廚,老六你有福氣」林老大喝著湯不由得羨慕,唉,怪道說人比人氣死人,他媳婦兒和老六媳婦兒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劉氏終於忍不住扔了筷子「吃吃吃!餓死鬼投胎啊你們?沒良心的東西,這點子東西就給你們全打發了!」

再明顯不過的指桑罵槐和摔到桌下的碎碗讓二老皺了眉頭去看大兒,這是又要鬧了?

「你就少說兩句吧!」林老大想息事寧人。

哪料到婆娘不給面子,從他手裡扯了袖子叉著腰就高聲罵「都是兒媳婦兒,她懷孕就好吃好喝伺候著;我懷孕就得下地幹活,窩窩白菜!都是親兒,大的就得起早貪黑養活一家老小,小的就能一分不出還倒貼!」

眼淚從她眼裡洶湧地滾下來「現在好了,大兒一家還打著補丁呢,小兒都補貼得能蓋房了,傳出去也不怕人戳老林家脊梁骨!虧不虧心哪?」

這兩老不死的打量他們大房一家都是傻子呢!沒有他們補貼,老六那窮鬼能蓋得起來房?

尖利的話語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割在二老心頭,讓林淵他娘低了頭無聲抹著淚。

林淵看著他大哥,滿臉失望「大哥,你也是這麼想的?」

林老大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說話,顯然他婆娘的話說到了他心坎里,讓他無可辯駁。

林淵紅了眼,五味雜陳。

溫婉久不見林淵回家,尋來老屋就見這麼幅杯盤狼藉的場景,大房的兩個孩兒抖抖索索地縮在角落。其餘人任著林劉氏叫罵,頭低的像鵪鶉。只林淵握著拳頭紅著眼怒髮衝冠。

溫婉嘆口氣,從來只見婆婆容不下兒媳婦兒,沒見過被兒媳婦兒指著鼻子罵的婆婆!這都鬧了多少回了?

她掐了掐胳膊擠出兩滴淚,也不進屋,攤在老屋門口擼了袖子就開始嚎「活不下去啦!這是要給人逼死啊!」

她一開腔,調子婉轉動人帶著女兒家的嬌柔,不像潑婦罵街,倒像旦角兒唱戲。中午在家歇晌的鄰里被她這哭聲吸引,都端碗的端碗,扛鋤頭的扛鋤頭,圍過來看熱鬧。

「天哪!怎麼會有這樣狠毒的長嫂,這是要逼死我們啊!鄉親們評評理吧!」她哭得肝腸寸斷,矛頭直指林劉氏。老屋眾人也都驚呆了,張著下巴愣在那兒。

「分家那時候,因著要伺候公婆,屋子給了老大家,糧給了老大家,銀子也給了老大家。我們只得一畝薄田,幾袋米糧還要被她說我們家得了二老的補貼去,我們家阿淵寬厚忍了。」她委屈哽咽,惹得婆婆也在屋裡掉眼淚。

天知道,他們兩口子沒要過大兒一分錢!也沒貼補過小兒一分錢!他們是窮了一輩子,可是對待兒孫是一樣放在心尖兒上疼的!

「這些我們可以不計較,我有了身子才買上一回補身子的骨頭肉,自己捨不得吃燉好了送來老屋,也被人家一把打翻尋了由頭鬧起來,竟說我吃得太好了!這些天殺的人哪!不怕遭報應拔了舌頭去啊!」她帶著哭腔將事情分說個明白,讓鄉親們不由得指指點點。

林淵要過來扶她,被她突然一個瞪眼定住,愣愣地站在她身邊。林劉氏簡直被氣得發瘋,紅著臉張牙舞爪地衝出屋子就要去撕爛那賤婦的利嘴,卻被林淵伸腳絆倒,摔得不輕。

溫婉見狀攤在地上護著肚子哭聲震天「嫂子啊,饒了我吧!求求你發發慈悲,別再指著公婆罵了!他們真的沒有偏心我們哪!求求你別傷我的孩子啊!天哪,睜開你的眼看看吧,劈死那些不孝順公婆的畜生吧!」

聲聲控訴逼得林劉氏不能動彈,村裡人更加可憐林淵夫妻了,唉,這老大媳婦兒潑辣兇悍他們是知道的,哪想竟囂張到如此地步?

可溫婉不依不饒「大夥都知道,我們家蓋屋全部是借來的錢。可你們不知道,我們家公婆掙得銀錢全捏在大嫂手裡!不管我們兩口子多為難大哥大嫂連一個子兒都不借!連婆婆偷摸給我們個雞蛋她都要攆雞罵狗地罵上半天!鄉親們哪,這到底是哪家的規矩啊?」

這個他們知道,凡接了林淵活計的人都是賒著賬年底清的。這下捅了馬蜂窩,鄉親們已經紛紛低聲喝罵「不孝不仁」「寡廉鮮恥」「豬肉不如」了,有那孝順的更是朝林劉氏吐口水,只把大房兩口子臊得掩面直往房裡鑽。

林淵沒見過這樣的婉娘,雖潑辣卻很解氣!他紅著臉拉她起來,朝鄉親們拱手「讓叔伯嬸娘們見笑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都散了吧!」

說完低著頭拉著溫婉快步走回家,一路上一聲不吭。

溫婉見他這樣有些忐忑「你生氣了?」

他卻低著頭眼眶微紅「他從前不這樣的,小時候從來讓著我,有好吃的都緊著我。」

他實在想不通,老實巴交的大哥怎麼成了這樣?由著媳婦兒鬧騰就罷了,自己也拎不清!

她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她拉上他的手「因為他長大了,娶妻生子了,他有了自己的小家,得先為自己的妻兒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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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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