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去留

第十七章 去留

?將兒子抱進屋弄醒,又將飯菜重新熱過端上桌讓父子倆吃飯。溫婉嘆口氣,走進房去照看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人兒。

這孩子生得比元寶還要白凈好看,小小年紀已經能想見以後的清俊模樣。此時正閉著眼滿臉通紅,又像是噩夢纏身汗如雨下,嘴裡不斷痛苦地囈語,實在楚楚可憐。

溫婉拿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如沸水。許是她冰涼的手激住了他,他小身子一抖,猛地睜開眼警惕地四處打量。

見著生人,立時從床上車軲轆似地滾下床歪歪扭扭站著,雙拳緊握,牙齒咯咯作響,漆黑如的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恐懼。

「可是醒了?你莫怕,我不是拐子,這是我家」溫婉輕聲安撫,又迅速擰了布巾小心翼翼地想伸手去牽他。

「啊!」未料堪堪觸碰到那小兒之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跳起,一口咬上溫婉潔白的腕子,一下子血珠直冒。

林淵聞聲衝進來,就見白日里撿回來的人正張著嘴狠狠吊在溫婉手腕上,他頭皮一麻,大力將人推扯開。

許是力道太急,那虛弱小兒被掀翻在地,頭磕著床沿發出「咚」的聲響,可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不過站起來晃了兩晃又倒地上暈了過去。

溫婉直捂著手腕「嘶嘶」抽著氣,紅著眼淚花直冒。林淵則揉揉突突的太陽穴,將那人抱上床,急急拉了溫婉去敷藥包紮。

「明日我就將他送走。」林淵對著那整齊血紅的牙印子輕輕吹氣,皺著眉頭止不住地心疼。

「也是可憐的,等他好了或是他家人里找上門吧。」溫婉有些不忍心。

林淵嘆口氣「街市衙門都跑遍了也未聽聞有人丟孩子的,這髒兮兮的樣子倒像是被丟的。」

說完讓溫婉坐著,自己拿出李大夫給的傷寒葯去煎。等喂人喝完葯看著癥狀略減輕了些又哄睡了元寶,夫妻倆才總算舒出一口氣。

正準備洗漱安歇,溫婉隨意一瞥心又提了起來,床上小兒已經開始高燒抽搐,渾身燒得像個煮熟的蝦米紅彤彤地弓在床上,意識全無。

沒辦法,溫婉只得讓林淵拿了濕毛巾,又拿烈酒準備給他擦身退燒。這是溫婉唯一會的土方法。

可一脫下衣服,兩口子就愣在那裡久久都沒動彈。這孩子身上到處是青青紫紫的傷痕,指甲印掐的血痂和新新舊舊的鞭傷看著觸目驚心。

肚皮上還有幾處明顯匕首捅過的傷疤,兩腿膝蓋處腫得像兩個饅頭,一雙腳更是指甲盡斷血肉模糊。若不是有那華貴的外衣遮擋,哪裡能看出來內里竟是這樣一番慘不忍睹的場面!

溫婉一個現代人看得遍體生寒,這孩子不過跟她的元寶一般大。正如林淵所說,這孩子要麼是被丟的,要麼,就是自己逃的。這顯然是個大麻煩!

「明日你打聽個好去處將人送走吧,看他的衣著應是牽扯著大戶人家的陰私,咱們家留他不得!」不是她狠心,她再良善也不會為個生人將自己一家子放在風口浪尖上。

她們不過一介草民,若有貴人真想要他們的命,不會比踩死只螞蟻更難。

林淵怎麼會不知道「明兒個我就去打聽。」

擦酒敷藥地忙活了半天,看著人的情況穩定下來,溫婉才打發林淵去睡,他一早要上工耽誤不得。林淵讓她去睡,她搖搖頭拒絕了,雖然怕惹上事,可她希望這個孩子活著。

天蒙蒙亮的時候溫婉才歪著腦袋迷糊著打了個盹,等到日上三竿她輕手輕腳地摸摸孩子的額頭,好在燒退了。

廚房土灶上熱著稀粥,昨天忙了一晚上沒來得及吃飯,溫婉實在餓狠了,就著鹹菜咕嘟咕嘟喝了三大碗才算暖了空蕩蕩的胃。

這天她哪都沒去,只守在床邊一整天,人還是沒醒。像是缺了很久的覺,怎麼都睡不飽。元寶知道家裡多個人,而且病得很重,起了床自覺地洗漱穿衣吃飯,半點不用七娘操心。

看到林淵回來的那一刻,她有些緊張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可等林淵說完話之後,她到底鬆了一口氣。

「徐縣丞幫忙查遍了全青州城和附近城鎮都沒有相符的孩子。太遠咱們沒有路子查不到,若要今日送走也只能賣給牙婆,未免缺德了些。」說著林淵灌下一碗水用袖子擦了擦下巴。

「我和徐縣丞商量著在縣衙給他上了咱家戶籍,叫林和方,以後就是咱們大兒。若是孩子醒了不願,咱們再說。」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法子了。

溫婉有些猶豫「要是有心人查,總能查到咱家多了個俊俏的孩兒。」

林淵聽了這話思忖了半天「這個交給我。你只管將他隨身衣物都燒個乾淨,半點東西不要留。」

至於村裡他可以請村長出面,老屋的族譜上也能動些手腳,再者這孩子傷成這樣沒幾個月出不了門。跟著元寶瘋跑兩年也就和村裡小童一樣了。

溫婉嘆口氣,只能先等人好全乎了再做打算了。

正左右為難間,床上的小人醒了。此時正半睜著眼到處找人,見到床尾的溫婉虛弱地扯出個笑「娘,渴了。」

那笑如曇花一現晃得她眼暈。娘?

也顧不上林淵,急急給他倒杯水端過去摟著人餵了。那孩子貓似的在她懷裡直哼哼,哪有初見時那兇狠的模樣?

溫婉摸摸手腕上的牙印子,燒糊塗了不成?林和方不知她的疑慮,喝了水兀自靠著溫婉睡得噴香。

次日日頭升上半空的時候,元寶正和賴在他娘懷裡的人正大眼瞪小眼。他已經醒了,眼眸璀璨眉眼生動。

「娘,這是誰?作甚老瞧著我?」林和方先發制人。

溫婉看著氣鼓鼓的兒子有些無奈「你弟弟。」

兩兄弟同時抬頭看她,滿臉不可置信「娘,你莫哄我!」「阿娘,你傻了?」

溫婉:頭好痛!

京城驃騎將軍府正廳內,一女子身著紅色鏤金穿花霓裳,手指尖尖撥動茶碗,眉不點而黛,唇不點而朱。臉上綴著淺笑,一派婉約。

「事情處理完了?」聲音婉轉溫柔,像泉水叮咚,十分悅耳。

她的身前跪一冷汗淋漓的僕婦,頭低到塵埃里「回夫人的話,已將小公子......」

一道目光倏的射來,像毒蛇一般冷冷地釘在她身上,讓她半分不能動彈。

僕婦將身子彎了又彎,手慌忙地打著嘴,不一會兒兩邊臉頰腫得老高,血順著嘴角汩汩的流下,顯然是用了大力才造成的。

「不不不,老奴失言,老奴失言。是已將那,那小雜種料理了。奴婢親自帶人轉了幾道手,經了幾個省才命曹婆子想辦法將人處置了。」

那美貌女子揭開茶蓋輕啜一口洞庭春,淡淡說「哦,你親眼瞧見了?」

那僕婦將頭磕得「砰砰」直響,哆嗦著唇慌道:「夫人恕罪!奴,奴婢雖,雖不曾親眼瞧見,但那曹婆子是親自盯著人下手的。下手前也親手取回了小公子身上的信物,是鴛鴦佩無疑。」

那女子站起身,纖纖玉指接過那枚鴛鴦玉佩,輕蔑一笑。一錯手將玉佩摔個粉碎。

「呀,碎了呢!那曹婆子.......」那女子蹙眉望著地上的碎片,模樣十分可惜。

僕婦忙接道「夫人放心,曹婆子和所經手之人都已經料理乾淨了!」

說完匍匐在地上大氣不敢喘,好一會兒穿來女子蓮步輕移的聲音「下去吧,念在你奶大我的情份上,去找管家領六十板子吧。」

「是是,多謝夫人,多謝夫人不殺之恩!」那僕婦擦了一臉汗腳步虛浮著退了出去。門外的風吹得她冷汗津津,渾身濕意。六十板子罰她沒有親見小公子的屍身,已經很輕了。

那女子揚著細長的脖頸,笑得歡快「姐姐你看,還是讓我等到了這一天,可真是痛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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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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