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嫉妒

路海遙的手指一下拽緊了袖子。

那不是....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目光落在那個似嬰兒的人臉上，這個人太奇怪了。他的比例像個放大版的巨嬰。臉上卻像是四五十歲的人。他的神色一點兒也不高興的模樣。四周的鬍子像是圍着火爐的小狗似的毛茸茸滾了一圈。他一屁股坐在為首的位置。陰沉沉的嘀咕起來：「沒有，沒有。一個也沒有。」他看起來真的非常不滿意，炯炯有神的目光圍繞着在座的客人一圈。

「你就是帕里斯公爵。」

靜若寒蟬的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人聲，將他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傑西已經站起身來。他抱着胸口，左腳絲毫不管不顧的踩在凳子上的玫瑰色軟墊上：「喂，你搞了這麼大的動靜到底要幹什麼？」他的目光同樣不善，而且直勾勾的盯着身後兩個面具怪物：「...就這麼公然的勾結異族嗎？公爵大人，需要我提醒您嗎？這可是重罪。」

眾人像是嚇傻了的盯着他一張一合的嘴巴，連艾莉娜都腦子裏冒出了句：「他有毛病吧....」這時候不該識時務一點嗎？你可在人家的地盤啊。

那個紅色鬍子的巨嬰看了他一眼，突然抽了抽鼻子，嫌棄似的撇撇嘴：「我還以為是什麼東西，真是股難聞的氣味。那群牧羊人都是這副腔調，我哪怕瞎了都能聞到。」他咧開嘴，嬰兒般的兩隻手費勁的按在桌面上。整個桌子都微微顫動了下。眾人都不敢開口。

「哎呀，上一個在這裏的傢伙已經被做成了組合燒烤。年輕人，你說話最好注意一點。」他的眼神深不見底。那張圓乎乎的臉孔上肌肉幾乎擰成一團。他目露凶光「來人！」

傑西退後一步，他的動作還有點僵硬，從路海遙的側臉過去，能看到他背後微微有些顫動的脊椎。緊接着，就聽到刷刷的機器劃過草地的聲音。「等一下，是你說我們已經完成了遊戲，既然已經通關了，那就是作為客人。」他聲音很穩，聲線壓得極低，低到幾乎聽不出一絲顫音。

「好，既然你想做客人，那就老實一點。」

帕里斯公爵冷冷的說道。隨後，他招了招手。那些沒有發出聲音的機械人小姐才開始緩緩的移動。充滿秩序，規律的聲音和杯盞交錯，金屬與玻璃的碰撞。他們看到在燈光下昏暗如同鮮血的酒杯。烤肉的香氣隱隱約約的因繞在鼻尖。路海遙悄咪咪的看了眼帕里斯公爵。她看到表情難看的傑西。用手指沾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

傑西捏著袖口的手指頓了頓。

路海遙聽到他極小聲音說道，幾乎比一隻蝴蝶停在樹梢上的聲音還要細微：「他不會放我們走，什麼東西也不要吃，待會我們得找到機會就逃走。」

他說忍耐著說，腦子裏卻始終在回想自己看到了這些場景。父親曾經這樣對他說：「我們曾經如何虧待他們，現在他們也會如何報復回來。戰爭之後流的血太多了....」無論是矮人，精靈，還是半獸人。

他寧願自己從來沒到這裏，也不用去想這些事情。但是看到帕里斯那張明顯不符合矮人生長情況的樣貌，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了一絲恐懼。這讓他幾乎產生了退縮，要知道他哪怕是曾經遇到過比這更危險的境地，也沒有讓他感覺到這樣的驚慌。這不像是他了。他是萬眾矚目的年輕騎士，他是最有前途的首席光明騎士人選...可是現在。

他突然想到自己曾今見到過的那個孩子。一個棕色頭髮的小男孩。

看起來獃獃的，傻傻的。可是他在進入修道院以後，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光明天賦。那幾乎是罕見的體質，連他都不可能像這樣的受到光明元素的青睞。這種能力得到了光樞主教的接見，並且將他送去神學院精心栽培...

從那時候起，傑西就知道了自己的夢想很快就會破碎。他從十歲就開始飽讀神學書籍，在空餘的時間學習騎術，光明術。但是在這一刻。他知道，未來首席的位置一定是這個男孩的。他天生的能力。就像太陽的光芒，能夠遮住任何其他微弱的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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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額頭不住的冒冷汗，一滴滴的落在桌沿上。直到那雙幾乎慘白的手將他手上的酒杯接過去，傑西這才驚慌失措的猛地抬起頭。她看到那個金髮的魔法師。她的臉上帶着有些戲謔的目光。

「你情緒看起來很不對勁。這裏發生了什麼？」她環顧四周，覺得眾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不是的...我。」

他抬起頭，卻看到眼前一片紅綠交織的色彩絲線在眼前拉扯，腳底下平整的地面像是彎彎繞繞的成了烤彎的土豆片。他險些栽到，然後才被一雙鐵一樣的手緊緊的桎梏住。她臉色唰的就難看起來，嘴裏嘀咕：「怎麼這麼重，你該站穩才是。」

他預感到了不詳，卻在這一刻感到後悔。因為他剛才放任了自己情緒的肆意流動，那不是一個神職者應該有的自我懷疑，他在懷疑什麼，他難道對自己已經失望到了這個地步嗎？不....我在想什麼。

『彼得！』

他的眼睛忽然的通紅，遏制不住的嘶吼出這個令他嫉妒的名字，哪怕是做夢的時候，唇齒之間溢出的渴望。那已經成了他逾越不了的天然障礙，他能忽視自己的不甘心嗎？他讓自己這種不甘心在心裏肆意生長。已經變成了氤氳之下攀爬著，扭曲著的魔鬼騰。

路海遙看着這個聖騎士，他前一秒還惡狠狠的，后一秒就滾下兩行眼淚，便知道了這裏的不對勁。她心裏警惕起來。傑西應該知道一些事情。不然他的反應不可能這麼大。路海遙更傾向於護着他逃出去。於是她抬起頭。假裝端起杯子。然後忘嘴裏囫圇一倒。

從桌面上看，兩個倒霉傢伙抱着滾到了桌子底下「撲通」一聲，沉重的壓在了草坪上。也許是壓力太大，也許是到了這一步，哪怕大家都知道了不對勁，可也無法做什麼。他們只能茫然機械的吞食嘴裏的食物，不小心就吃的太多了。

碰撞的玻璃交織成死亡和沉重的樂符。

路海遙閉着眼睛感覺到眼皮外的光線暗了下來。她睜開眼睛。草葉鑽進了衣服里。她摸出了一截大約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粉筆。

「還就剩這麼點了。」

海曼的寶庫不是無邊無際。她拿出來的東西實在有限。好在這些收藏都還有些用處。她用起來一點兒也不吝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