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章

天界。

迦衍站在十方殿破損的結界旁邊，看着尚未乾涸的血跡，不知道為何，想到萬年前的大戰。他成佛數萬年，並未看過洪荒初成和第一次神魔大戰，而在第二次大戰中，他也只參與了圍剿妖王白澤的部分。

但，那樣慘烈的戰爭，為何會被眼前這片毫不相干的血跡提示出來？

佛家講究心相，既然想起，他不敢停留，匆匆封好結界，朝外奔去。十方殿裏，只剩下一個滿身血跡的白衣男子，血從他的眼睛裏流出來，寂靜無聲。

迦衍一直跑到天界與人界交接的地方，那裏有一片無人知道也無人踏足的廣袤空間，對人類來說，這裏是世界盡頭，這裏有一棵生命之樹，是萬物的起點。

迦衍站在生命之樹很遠的地方，看着亘古不變的風景和巨大的生命之樹，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無需再靠近，迦衍也能依稀看到樹下的情景——妖王白澤被重重封印，困於那裏。

迦衍想起那一戰，整個天地都被卷在狂嘯的戰風之中。

魔王與神主兩敗俱傷，他們周圍，群魔與天將殺得天空鮮紅如血。戰場的另一側，所有佛道弟子浴血奮鬥數日後，終於把妖王白澤暫時困住，群佛封印層層配合，讓他一時間動彈不得。

妖族數萬大軍在戰場外嚴陣以待，因為妖王「不許參戰」的命令而焦灼不已。

當時，迦衍就在最靠近妖王的地方，他看見對方正斗得興起，絲毫沒有將封印放在眼裏，妖氣騰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變了臉色，迦衍更是心中一驚，明知自己不是對手，還是提起長劍衝過去。

突然，一個人不知從哪裏出現，搶在他前面沖了過去，迦衍瞥到他的時候，正好看到他手中一把匕首，決絕的朝自己心臟刺了進去，同一時間，妖氣炸開，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妖王捂住胸口，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只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衝到了封印中心，將一顆珠子放在了封印的陣眼。

這個場景發生得太快，包括那個人，若非有血從他身上流下來，他看上去幾乎像是幻覺。

妖王白澤在狂躁的戰場中，在狂躁的妖氣里安靜下來，他盯着那人，然後，遊戲般戰到現在的臉上終於變了神色。

接下來的事，迦衍至今歷歷在目，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屏住了呼吸，有意或無意。瞬間的寂靜之中，另一側的魔王和神主發出各自的最後一掌，巨響中，妖王抓住那顆珠子，妖氣爆發到極致。

迦衍被妖氣衝出去的時候，看到另一側的魔王和神主同時朝下墜去，妖氣嘶鳴中，妖王在他視線的一角中，對那人說了一句話。

「你贏了。」

至今，迦衍都不能確定那句話真實存在過，他當時看到的真實，是那顆元丹碎在空中，而那個人在的妖氣里魂飛魄散。

他後來知道的真實，是關於陣眼的那顆珠子，是一顆幾近破損的元丹——它輕輕落在那，以命相脅。

你贏了。

迦衍皺了皺眉，那一場仗的結果，並沒有贏家。

神主殞命，魔王沉睡，而妖王被三道封印捆縛於生命之樹下，永遠與三界隔離開。

至今，無人知道妖王下落，佛道兩派修為最高的人，以生命為代價寫下的封印，也絕無可能打破。

所以迦衍不知道為何，會因為十方殿那片小小的血跡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他也很快就放下了這個念頭，靜靜離開。

對他來說，尋找十方殿裏失蹤的兩個人是當務之急。

他走得匆忙，所以沒來得及感受到風從生命之樹下吹過來，彷彿帶着數百年前的殘像——那時，有一個男人站在生命之樹下，輕輕說道：「你的提議，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