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等你
有時，文曦也開始糊塗，分辨不清人的相遇究竟是巧合還是緣分。
她常有這樣的感覺，假如一個人還沒有進入自己的生活，不管遇到多少次，自己都不會在意，也不會記得，更不會去追究相遇的緣由。
而當一個人第一次就讓自己覺得熟悉，下一次再見到，意識便會不自主恍惚起來，以至於以後的每一次相遇，都會誤認為是緣分。
好像也的確是緣分，文曦就會把這種緣分想象在與他的每一次相遇里。
但有時又不敢深信，怕有一天一轉身就真的是一輩子，而且有那麼一些時候，文曦感覺結局就是這樣的。
十一月的早晨，文曦感覺緣分在偏愛自己，因為幾乎每隔一天就能在食堂與他相遇，而他又總會默默坐在對面等自己吃完。
當然，怪只怪學院就只巴掌大一塊地方，不過說真的，旅院可算是學校最大的一個學院了，有自己獨立的三棟教學樓，四棟學生公寓樓，兩個食堂。
就在兩個食堂中，他們總是相遇在一個食堂。
第一次遇見，是一個清新的早晨。
打完早餐，文曦轉身，他也轉身，像一種說不清楚的期待，一份隱約的願望，默默地，文曦坐下，他也坐到了對面。
「吃這麼點兒？」文曦朝他餐盤望去，跟自己的一樣，不禁笑起來。
「你不也一樣。」
「我是女生，你是男生，不一樣的。」
「不知為什麼，現在沒有飢餓感了。」
「哦，是因為哲學的東西精神充沛？」
他一聽，哧然一笑。
考研的日子極愁悶，很多沒經歷過的人可能會認為是身處其中者誇大了自己的痛苦。
其實經歷的人都在進行著身心疲憊的掙扎。
因為種種複雜因素，因為不確定，因為功利心，使得這種痛苦無形間又蒙上了一層磨人的焦慮。
而只要有他在，文曦便暫時失憶性地忘卻這些。
文曦有時甚至漫無邊際地想：「若是以後想起這段歲月，自己會不會懷念？」
文曦不確定，但可以肯定的是，經歷著的她很快樂。
心裡有種東西，說不出來，但是很快樂。
每逢夜深人靜，回想起月光里的他，輕輕的問答，淺淺的笑，還有那些極瑣碎的話語，文曦都覺著溫暖。
是極平常的話語，再沒有比那些東西更隨意的了，然而，只要是從他口中說出，便無形中鍍上了溫度，一種難以言說又極其深厚的親切，可能正是他在這種極生活化的交往中傳遞了一種極可寶貴的真摯，文曦才會如此難以釋懷。
下午，文曦走進食堂，逛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要吃什麼，不知不覺上樓來。
看了一遍飯菜還是不知道自己要吃什麼，便把目光轉向麵食櫃檯。
用不太明晰的視力掃了一下窗口上的菜單，還是失望。
出食堂到樓梯口，沒吃東西的空落感襲滿全身，文曦隨即轉身回來。
文曦是典型的南方人，不大喜歡吃麵食，也不吃零食，平時一頓飯不見米就覺著缺了什麼，心欠欠的。
正百般無奈時，見他身穿黑色T恤，低頭攪拌著剛端上來的一碗熱面。
文曦走了過去，朝他對面坐下，也點了一碗伊面。
他不好意思地抬頭笑了一下，見他拘謹成這樣，文曦也因自己的主動而紅了臉。
想把目光竭力注視在電視上，但他的沉默如同強烈的太陽光一般，灼燒得文曦越發不自在起來。
「這個好吃嗎？」
「好吃。」他簡短地答道，緊接著問文曦點了什麼。
「我點了伊面。我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平時不怎麼吃面。」
「那你也換這個。」
「呃……這個看起來好像很辣。」
「不喜歡吃辣？」
「恩……」
「那還是別換。」
文曦如坐針氈一般等待著，可他的快吃完了自己的才上。
「你先走，我吃得慢，吃面就更慢。」
「沒事，慢慢吃……等你。」
他一副不經意的口吻，隨即瞥向文曦面前不大不小的陶碗。
碗是很有成色的碗，黑紅相間，極具古典意味，只是這碗中的麵條甚為寒酸，霉黃色的幾根好像還未煮熟，黏在湯水中，毫無生氣，還好有幾片青菜，但似乎也是放了好幾天的，蔫蔫的。
文曦攪拌了一下，竟連熱氣都不曾有，整幅畫面雖沒有電影中那般滑稽，卻也夠逗人的了，兩人看了都忍不住笑。
「你以前坐著也沒話跟我說，你先走。」
「我可以看電視等你。」他說完轉過身去看電視。
文曦吃到一半，感覺實在難以下咽，抬頭看他，他笑：「吃不下就不吃了……」
「聽你的。」
隨著實習日期的逼近，同學們臉上的表情越發難以捉摸，大部分人是焦躁的。
畢竟，就快要走出這象牙塔，未來是什麼還是個未知數，再加上國家就業前景一年不如一年景氣，同學們就越發顯得擔憂。
記得第一天自我介紹時，文曦被熱帶的雨淋得落湯雞兒似的，吞吞吐吐還沒說完，而現在，就要面臨畢業了。
「奶奶的，這麼久都不想我，姐姐我不來你就把我忘了。是吧……」
文曦在陽台休息，還沒轉身就知道是沈言。
見她說得越來越大聲，文曦只得在陽台這邊邊比劃邊悄聲喊：「淑女，淑女……淑女啊。」
沈言一下子明白過來，忙用手捂了嘴，隨即又裝模作樣咳嗽兩聲，理理頭髮，沒事人一樣大搖大擺朝文曦走來。
剛到文曦跟前，還沒站定，便啪地一下拍到文曦肩上，噼里啪啦說到：「那天我來看你，你怎麼不在？你說你上哪兒去了，想著你考研辛苦，給你帶個香瓜慰勞一下，你就不在！我放桌上你看見沒？吃了沒？香不香？甜不甜？看姐姐我多好……哼……」
「嘖……嘖，頭一仰，說了一籮筐話，看我才忙了幾天啊，沒空兒管理，你竟學壞了不少。」
「這不，這麼久你都不來看一下人家，你說難過不難過？傷心不傷心？」說著又來推文曦。
「傷心不傷心吶……」
見沈言說著說著竟不自主低了頭，文曦才急得湊過去照她臉上細瞧，她也竟動了真。
「我不是時間緊么，那今晚一起吃飯可好？」
「誰稀罕呢？」
「真不要？」
「誰稀罕！」
「那我去了……」
「回來！還沒說完呢，今天你就得陪我！」
「哈，我去收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