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錦被
存芳宮內殿的桌案是黃楊木做就,極為沉重,普通人被此桌案砸一下也要休息個兩三天,更不用說是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了。
彼時,存芳宮就響起了似殺豬般的喊叫聲。
花盈月傷了腳,腳踝被黃楊木桌案砸個正著,骨頭錯位,腳面腫起。
存芳宮本就沒有侍候的宮女,芳姑姑當先讓蒲柳宮的一個宮婢持着她的腰牌請了太醫,又令一個機靈的小太監通知了朝鳳宮。
花盈月哀痛呼叫,嬌俏的面容慘白無力,額上不滿冷汗。因她腳步受傷,一時動彈不得,便一直坐在大殿光涼的地面上。
崔容資一時被驚嚇個不知所以,怔愣的站在大殿一側,怯怯懦懦,面上血色盡褪。
這好好的,桌案怎就塌了?
崔容資臉上蒼白,眸光閃爍,半刻鐘后,急急從房間里拿出一床錦被,鋪在地上,聲若蚊蠅的說道:「花姐姐,地上涼,容資扶你坐在錦被上吧。」
花盈月貝齒緊咬下唇,雙手落在腫的饅頭似的腳踝上,齜牙咧嘴,全然沒了高傲氣盛的做派。
崔容資見花盈月沒答話,悠悠將錦被展開在花盈月身旁,扶住花盈月的胳膊用盡全力托起她的身軀。
不料花盈月甫一離開地面,崔容資錯估了花盈月的重量,猛然失手,花盈月的身體朝着地面重重砸去。
「啊,我的腳!」
一聲慘叫,花盈月的腳踝再次受挫。
「你個蠢貨,搬不動我還不快去叫人。」花盈月罵起人來到還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崔容資低垂著頭,臉色更加蒼白,當即連連道歉,「姐姐恕罪,容資不是有意的。」
「還有你,杵在那裏做什麼?還不過來幫忙,難道讓本秀女一直坐在地上?」花盈月側過頭,對着一旁的芳姑姑吼道。
芳姑姑輕蹙眉頭,未做言語,直接提起花盈月的衣領,將她放在地上的錦被上。
崔容資驚愕的望着芳姑姑,她怎麼可以這麼輕而易舉的拎起了花盈月?
「蠢貨,狗奴才,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本秀女?」花盈月回過神來,頓時謾罵出聲。
殿上冷凝的氣氛愈加嚴重,芳姑姑居高臨下的望向花盈月,嚴重泛著冷光,「花秀女,不是你要坐在錦被上的?不然奴婢再將你放下來?」
「你……你,」氣怒無比的花盈月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了?花盈月你怎麼坐在地上?」水湘湄與陳馥相攜而進大殿,看向殿內面色不善的三人,眸光最後落在此刻最為落魄的花盈月身上。
花盈月冷哼一聲,撇過頭去。
到是芳姑姑回道:「回水秀女,花秀女不小心被桌案砸傷了腳踝。」
「哦?」水湘湄看了看倒塌的桌案,拂去臂上陳馥的玉手,弓著身子看起花盈月腳踝的傷勢來。
「到是腫的厲害,」水湘湄點點頭,驀然轉過身,笑道:「言姐姐不是醫術高明嘛,何不讓言姐姐替你瞧瞧?」
水湘湄輕飄飄看了言傾色一眼,又轉向花盈月建議道。
言傾色裊裊走上前來,只一眼,便道:「你的腳踝錯了位,需及時正骨。」
言傾色沒提花盈月的傷她會醫,也沒說她不可醫。
「啊,這倒是嚴重了,不然你就先讓言姐姐瞧瞧吧,別在因為未及時救治再成了跛子?」水湘湄面色凝重道。
「哼,不用你們貓哭耗子。」花盈月額上冷汗直冒,頭也不抬的冷笑道。
「我看你才是狗咬呂洞賓,本小姐難得發一次善心,不領情你就疼著吧。」水湘湄冷哼一聲,拉起陳馥回了房間。
玉帶里的銀針散出暖意,言傾色輕撫著,見花盈月態度惡劣,便打算離去。
花盈月思忖一瞬,突然轉了主意,旋即喊道:「等一下。」
言傾色離去的腳步一頓,回望着花盈月。
「我這傷你能治嗎?」
言傾色頷首。
「那你來看看吧!」花盈月的語氣僵硬,到是少了幾分盛氣凌人的氣勢。
言傾色蓮步輕移,微微蹲下身,素白的手指觸上花盈月的腳踝,花盈月冷氣倒吸,疼的急呼著氣。
「你需要先正骨,然後才能敷藥。」言傾色淡淡道,玉指摸向懷中,拿出一方錦帕,快速的落在花盈月腳踝上。
「啊!」花盈月一聲痛呼,額上冷汗順着尖翹的下頜垂落衣襟。
「盈月?」皇后鑾駕降臨,人未至,聲先到。
「長姐。」花盈月見到皇后,集聚的委屈與腳踝的劇痛使得他的情緒傾然爆發,鶯鶯的哭出聲來。
殿內眾人恭敬行禮。
皇后擺擺手,面色悠沉的行至花盈月身畔。
「莫哭,張羽翼,快給盈月瞧瞧。」
張羽翼見到宮婢手執的腰牌提着藥箱便匆匆趕來,生怕來遲了一步,但還是差一點就衝撞了皇后的鑾駕。
因快速趕來,,張羽翼臉上冒氣細汗,他顧不得擦拭,受詔向前。
「等一下,」花盈月哭聲頓停,連忙喝住的張羽翼前進的腳步。
「長姐,有人要害盈月,你瞧盈月的腳踝都腫成什麼樣了?」花盈月淚眼婆娑的望向皇后,佯做懼怕的撲向皇后懷中。
皇後面色冷凝,目光悠悠的劃過言傾色沉靜的臉頰。
「當務之急還是讓張御醫為你治傷,你放心,這件事本宮會徹查到底。」
皇後起身,示意張羽翼上前。
張御醫放下藥箱,蹲下身,對着花盈月的腳踝檢查一陣,暗暗疑慮。
花盈月緊張兮兮的看向張御醫,生怕一個不小心被診治為跛子。
「回稟皇後娘娘,花秀女的腳踝並無大礙,只需日日敷些治療淤傷的草藥不出半月即可自如行走。」
張御醫診治完畢,眉頭依舊蹙起,「只是微臣瞧著,花秀女的傷本應該是骨頭錯位,可是有醫者已正骨?」
花盈月沉下臉,暗暗看了面色淡淡的言傾色一眼,又觸及皇后疑問的視線,答道:「是言傾色為我醫治的。」
皇后頷首,言語緩和道:「是了,言秀女也是會醫術的,真是有勞你了。」
言傾色淡淡道:「皇後娘娘,花秀女如今傷了腳踝,住在存芳宮多有不便,不如還是移至朝鳳殿。」
朝鳳宮?那她是不是就比其他秀女多了些面見聖顏的機會?
花盈月面色微喜,心中生出期待。
「榮耀,安排幾個沉穩牢靠的內侍將盈月抬去朝鳳宮,本宮親自照料。」皇后略一沉吟,不管是別人暗中加害還是事出意外,她都不放心受了傷的胞妹獨自留在存芳宮了。
花盈月旋即隨着皇后的鑾駕去了朝鳳殿,而花盈月受傷的事皇后就全全交由芳姑姑查探。
眾人皆退,只余崔容資抱着自己的錦被站在原地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