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假面舞會

第9章 假面舞會

滿場喧鬧的聲音突然安靜下來,燈光「啪」的一下關掉,只留了舞台中央一團弱弱的光暈。李依依站在光暈里,優雅得體,美艷動人。

「今天,是『偉業制衣』的傳統節日,也是一個令許多新人心動如鼓的日子。下面,我們有請一位神秘嘉賓上台發言。」李依依站在光暈里,說完領頭報以熱烈的掌聲。

從暗暗的舞台背後上來一個男人,弱弱的光暈追隨著他的身影,他帶著半隻假面。蘇北坡把小小的拎包提上來,驚異地掩住嘴角。那隻半面跟自己這隻非常相似。只不過那隻半面是全翡翠做底,上面加飾了幾根羽毛。

兩隻半面看起來,象是一幅水墨畫里,墨跟紙的關係,一把紈扇上,扇面跟扇骨的關係。男人帶著半隻假面站在光暈里,就象站在一幅年代久遠的畫軸里,翡翠假面雍容華貴、深藏不露,與男人相得益彰,會場里死一般的靜寂。

理了理話筒,男人開了口。他的聲音寬厚低沉又富有朝氣,令人如沐春風,「今天,是『偉業制衣』傳統的節日,今天,希望各位好好表現,我相信,未來的偉業之星就在你們中間。」

人群彷彿被他的神秘與優雅的氣質所震撼,過了許久,人群之中才暴發出熱烈的掌聲。蘇北坡的旁邊幾名年青男女熱烈地討論著。

「你不知道嗎?」

「『偉業制衣』的假面舞會在業界享有盛名。」

「什麼跟什麼?」

「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也不會打聽的菜鳥級人物。這麼說吧,假面舞會是偉業制衣的一場十分複雜的選拔賽。複雜就複雜在,參加人不僅有偉業制衣內部人員,還有偉業制衣的客戶和供應商……」

頭大了吧?這麼初級的課程也會頭暈,元老級人物丟出一個,實在受不了的白眼,繼續說,「不僅有服裝設計師、模特,也有辦公室職員和老闆。誰能為偉業制衣帶來巨大的利潤,誰就是偉業之星?你明白嗎?」

菜鳥悲哀的搖搖頭,實在不明白。

「『蓮華盛世』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覷。他們的總裁親自參加,也許是抱了勢在必得的決心。」

聽到這裡,蘇北坡暗暗一驚,怪不得北緯極為了一張假面具會火大。她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在會場里尋找北緯極的蹤影。正在此時,大廳里的燈光暗了下來,悠揚的音樂響起,電吉它輕輕一顫,優美的音樂帶著顫音滑動著。

人群開始相遇,邀請,點頭行禮。一步,兩步。

人影在舞池裡優美舞動,李依依站在聚光燈前,輕輕唱了起來。

是真的相遇嗎?

還是另外一次

居心叵測的命運

如果星星

是鑽石的眼睛

那麼我

就是幸福的

如果月亮

是仙女的織機

那麼我

也是幸福的

如果你是真的

那麼我

終究是幸福的

蘇北坡看見遠遠的一群人里,北緯極正侃侃而談。北緯極的視線尋找著蘇北坡的身影,他隔著遙遙的人群,對蘇北坡做了個手勢。蘇北坡下了舞池,從人群的邊緣向北緯極走過去。一張張優雅而陌生的臉孔與蘇北坡擦肩而過,帶著都市的迷醉和流連。變幻著的幽暗的光線,戴著各種面具的人群,象一張張播放著的幻燈片,張揚著都市的夜。這是一場歡會,一場帶著各種目地而來的浮華的盛會,一場看不清真面的盛會,一場隱於暗地的較量。

隱隱的人群里,有暗暗的捕獵的波紋在浮動。

蘇北坡穿過密集的人群,走到吧台旁邊,一隻寬大的右手伸在她的面前。這隻手寬大有力,手指修長,在無名指上有一枚銀灰色的刻著鬱金香的戒子,閃著尊貴的光芒。

蘇北坡在燈光突然一亮的剎那,看清他的臉,微微一愣,黯然失神,他就是那個戴著半隻翡翠假面的男人。蘇北坡向著北緯極的方向張望著,北緯極十分忙碌地跟人商談。蘇北坡可以找個借口婉拒任何一個男人的邀請,但是,當她看著那男人臉上那隻面俱的時候,她想起了自己受贈的那隻面具,即使出於禮貌,她理智地提醒自己,自己也不應該拒絕面前這個男人的邀請,因為他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蘇北坡伸手纖長的手,握住那隻寬大的手掌,一股溫暖的力量從他的掌心傳來,蘇北坡的手指微微一動,手心裡沁出一層薄薄的汗。

面俱男人淡淡一笑,蘇北坡的一舉一動彷彿在他的面前纖毫畢現,他帶著她滑入舞池。

面俱男人開口說話了,「這半隻假面看起來很適合你。如果當時在『蓮華盛世』沒買下來,一定會很可惜。」

長長的潔白的羽毛微微浮動,幾粒綠色的晶瑩的細小的翡翠閃爍著光芒。蘇北坡的隱藏在假面下的臉部,看不出來絲毫的變化。

蘇北坡的心底卻暗濤洶湧,起伏不定。

「舞會過了之後,我會將面具還給您。」蘇北坡接著說,「真的非常感謝您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男人感覺非常意外,「送給你,就屬於你了。何必再還回來?」

蘇北坡低他一頭,握著他的手,某種熟悉的感覺重新又回到了心裡。她仰著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半隻晶瑩剔透的翡翠假面,在一道幽幽的光線的襯托之下,隱隱有絲絲綠色的雲紋流動。真所謂「暗香浮動」!

也許,紳士就是這樣的一種人吧……

贈人玫瑰,手有餘香。暗香隨影而來,伴影而去,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迹。他們的世界構造精美,完美無暇,但……卻少了一絲絲令人感覺心悸的人間煙火。

居高臨下的贈與會令人感覺非常捧,是嗎?話衝到嘴邊還是忍住了,蘇北坡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這隻面俱過了這場舞會,終會無用武之地。」如果不能還回去……蘇北坡輕輕嘆息,受人之贈,必當回饋,蘇北坡開口說:「無功受贈,終究不能安心。」

「那麼……就當你欠我一個承諾,我需要的時候,可以向你索取?」男人帶著漫不經心開著玩笑。

蘇北坡一時語塞。面俱男人巧妙扭轉話題,「有無用武之地這種事誰知道呢?也許會,也許不會。」男人回答,「誰知道漫長的明天,我們會不會再次相遇?」聲音里有絲漫不經心的調侃的意味,蘇北坡聽進心裡,卻如夏雷滾滾而來。

「如果每一次的相遇,都叫人肝腸寸斷,還不如不見。」終於再也忍不住,一句話突如其來衝口而出,蘇北坡也被自己的話給震住了。

很顯然,男人也被這句給震了一下,他帶著蘇北坡緩緩滑到舞池的中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鎮定自若地說:「小姐情緒有點不穩定是嗎?需要出了舞池休息一下嗎?」

半腔悲涼湧上心頭,蘇北坡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快。要假裝不認識是嗎?

好的,我知道了。

一步,兩步。

上前,旋轉。踮著腳尖,向右划個弧度。轉身,輕輕停靠在他的臂彎。

長長潔白的羽毛在男人的臂彎里,輕輕顫動。

現實中貧苦的小女生,終究沒有等到鬱金香王子。

一典終了,人群漸漸散去。

蘇北坡取下面具,交還到男人手上,黯然離去。

不管你是七號男生還是成遙森,你的世界,與我再也沒有關係。

男人在背後大聲叫著:「小姐、小姐。」

舞會裡人群開始注意到他們,他們竊竊私語。

「那是誰?是成遙森嗎?」一聲長長的、帶著驚異的嘆息,「真帥啊!真夠優雅!」

「站在他旁邊的那女人是誰?是北緯總裁的新歡吧?」

一陣低低的驚嘆,北緯極從舞會的角落走向兩人。北緯極帶著殺人的目光,狠狠地瞪著圍觀的人群,人群知趣地四處散開。

北緯極站在蘇北坡的面前,說:「小北,怎麼了?」

因為成遙森帶著假面,再加上齊敏博出車禍的時候,跟北緯極只有一面之緣……其實也只能算半面,當時的齊敏博躺在地上,已經不能算是正常人。所以,對於北緯極來說,成遙森只能算是個陌生人。

「偉業制衣」做事一向低調而神秘,只對外公布此次出席舞會的是位重量級神秘嘉賓。倒底怎麼個重量級,北緯極還沒來得及研究。

不過,北緯總裁總算是商場里混得上風上水的人,他雖然氣極,卻仍然收回能殺人的目光。

彬彬有禮。

禮貌周到。

這一切,給正面對著他的蘇北坡看在眼裡,驚得目瞪口呆。哈!果然商業巨子,蘇北坡幾乎想要放聲大笑。

北緯極伸出手拽住蘇北坡,幾乎是將她拖離現場。

離開的時候,北緯總裁很沒風度。

走出很遠,成遙森才醒悟過來似的,他快步走到蘇北坡的面前,將半隻假面交到蘇北坡的手裡,十分肯定地對她說:「我們還會再見面,一定會的。」

漆黑的雙眼裡有璀璨的星光在隱隱閃爍,蘇北坡沉默地看著他。

北緯極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限,他退後一步,狠狠揮了一拳。成遙森退後幾步,有一絲隱隱的血跡,從他的嘴角滲出。

舞會現場一片驚呼聲,蘇北坡死死地拉住北緯極,她低低驚叫,「你在幹什麼?你瘋了嗎?」

李依依聞風而至,她站在成遙森的面前,十分憐惜地看著他,「怎麼辦?是誰?倒底是誰?」

她惡狠狠地看著北緯極,「又是你嗎?你怎麼無處不在?」

北緯極此刻興緻倒是極好,「你應該感謝我才對。」他眼底隱隱有絲輕浮。

「應該感謝你什麼?感謝你象朵雲一樣飄浮不定?感謝你帶來的美好時光?」李依依的語氣里有失意的傷心,她的眼裡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北緯極的眼晴里有危險的火焰在跳動,他優雅而邪魅地一笑,「美好時光,應當人人共享。」說完,他將蘇北坡擁進懷裡,深深長吻。

現場火辣得有細碎的火星「噼噼卜卜」跳動,李依依與成遙森當場呆掉。李依依的手輕微顫動,她語無倫次,拉著成遙森,「走!我們走!」

成遙森甩開李依依,他大步上前,將蘇北坡從北緯極的懷裡拖出來,「別赴這趟混水……」

蘇北坡完全暈掉,眼前是一場什麼樣混亂的局面!簡直不明白北緯極要搞什麼!她象只木偶,看看李依依,又看看北緯極,再看看成遙森。

李依依走上前,對成遙森說:「我先走了。妹妹那裡我會解釋的。」

成遙森回答,「不需要解釋。輸掉的不會是我,倒是北緯總裁恐怕會有麻煩。」

說完,他帶著李依依走出會場。

北緯極彷彿是一名失掉了戰場的戰將,他靜靜站在原地。

旁邊有人小聲說:「李依依是誰?他不是北緯總裁的女朋友嗎?」

「據說是,不知道怎麼翻臉了。」

「那麼成遙森呢?」

「你不知道吧?他是李依依的准妹夫,不……就快要結婚了,該是妹夫,妹夫。」

如果這是一個利益的戰場,那麼這場挑戰,對於北緯極來說,實在得不償失。如果是情場,北緯極也許是個贏家。蘇北坡茫然地看著他,北緯總裁喜怒無常,這種高層人物的內心真的不是平常人可以揣測,半隻假面靜靜躺在手心裡,蘇北坡纖長的手指握攏,將面具緊緊握在手裡。

「我先走了。晚了會坐不了車。」蘇北坡將面具重新戴上,她實在沒勇氣面對現場好奇的目光,就再做一小會兒的駝鳥好了。

蘇北坡走出會場,來到街上,昏黃而明亮的街燈,變幻的射燈照在林立的商業大廈上,細密的的樹葉沙沙輕響,夜,更深了。

蘇北坡將面具摘下來,擱進拎包里,快跑幾步,跳上629路公交車,她仍然喜歡坐公交車。深夜的公交車空無一人,蘇北坡坐在車上,吹著涼風,窗外璀璨的燈光從眼前滑過,明明暗暗,她的身影被模糊在夜色深處。629路公交車往右一轉,一輛銀灰色的「法拉利」跟了上去。

北緯極從會場里跑出來,只看見629路公交車遠去的背影。他接過泊車小弟手裡的車鑰匙,將車子開出去。

長虹大道紅綠燈下,李依依走過去。踩油門,北緯極開著車追了上去,在她身旁停下。北緯極打開車門,李依依正打著電話,她坐上去,關上車門。

寶馬駛進長長的車流之中。

「不知道,他開著車子追過去了。」李依依對著電話說。

「也許。那先這樣,等我回來再說。」

李依依關掉電話,一顆晶瑩的淚珠還停留在眼角。北緯極從車子前台盒子里抽出一張面巾紙遞給她。

李依依破涕為笑,「講和了,是嗎?」

北緯極眉頭緊鎖,他透過倒車鏡看了李依依一眼,「你明明知道。我們從來就是朋友。」

李依依嘆了一口氣,「你也明明知道,我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你做朋友。」

「儘管,我這個三個月的代班女朋友,也是為了要打發黎碧雪。可是,總算是女朋友,對不對?」李依依接著說。

北緯極從西服內袋裡拿出一張銀灰色的卡,交給她,「『蓮華盛世』的購物卡,女裝部進了一批新貨,我覺得還不錯。

一張銀灰色的金屬卡,沉甸甸地拿在手裡,李依依終於沒忍住,還是越了界,「她也有一張購物卡是吧?也許,你拿出去的購物卡,多得自己也記不清了,是吧?一絲不悅從北緯極的心底升起來,他面無表情,方向盤往右一打,車子駛出了東城區,往四環路上開了過去。

北緯極的聲音平穩如常,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危險的異常,「女人無權過問我的私事。即使你也不行。你明白嗎?」

李依依嘆了一口氣,住了口。她輕輕靠在北緯極的肩頭,「好吧。你現在仍然沒有公開的女友是嗎?」

北緯極微微冷笑,他默不作聲。李依依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看他沉默的樣子象是默認。她握緊手裡小巧的手包,誰叫自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快要發狂的地步呢?他終究才是掌控者,而自己只是他手裡一枚小小的棋子吧。她想了許久,終於勇敢地說,「既然這樣,就讓我繼續做你的代班女友好了。這樣,對你來說,也不會有什麼損失,是吧?」

車子往左一轉,在一盞紅綠燈前停了下來。

北緯極看了李依依一眼,一言不發,兩人安靜地坐在車子里。北緯極打開車裁電台,裡面傳來一首非常優美動聽的歌曲。

是真的相遇嗎?

還是另外一次

居心叵測的命運

如果星星

是鑽石的眼睛

那麼我

就是幸福的

如果月亮

是仙女的織機

那麼我

也是幸福的

如果你是真的

那麼我

終究是幸福的

這首歌令北緯極想起第一次在星光別墅,看見蘇北坡的情景,他微微一笑。剛才蘇北坡氣沖沖地走了,她生氣的模樣真的很可愛。想到這裡,他的臉上浮起若有若無的微笑。

李依依跟著旋律唱了起來,北緯極伸手一扭轉了電台,電台里字正腔圓的女音傳了出來,「各位聽眾,你們好,這裡是清江之聲十點檔『傾訴』,昨天有位觀眾打進電話……」

李依依歌聲嘎然而止,她惱怒地看著北緯極,想了想,然後委屈地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是吧?我知道!你還在想著她,可她想你不?說不定,人現在跟舊情人正好得如膠似蜜呢。」

北緯極看了她一眼,女人真是不可理喻。一隻修長的手用力推出去,掛檔,踩油門,車子駛過紅綠燈。

「別胡說八道。」北緯極的聲音低低的,帶著誘人的寬厚的磁性,帶著隱隱約約的危險的氣息。

「我沒有胡說。」李依依撒嬌,她偷偷看了一眼北緯極,眼光里閃過一絲狡黠,「成遙森開車追她去了。」李依依默默看了一眼車窗外,靜靜等著這枚重磅炸彈產生的後果。

「唰唰」的車輪聲劃過車內漫長的寂靜,北緯極象尊石雕,專註地開著車,彷彿充耳不聞。

窗外,高樓林立,人流如織。明亮的街道上,一家中餐館的招牌十分醒目。看見北緯極久無動靜,她輕輕噓了一口氣,想道,看樣子他也不是太在意她,原來是我會錯意了,想到這裡,她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神情。「我餓了,一起下去吃點東西吧?」李依依撒嬌說。

北緯極把方向盤輕輕一打,車子就象一條魚,滑向餐館前的空地,刺耳的剎車聲驚了李依依小小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北緯極拉下了車。他塞了幾張鈔票給她,「你自己去吃吧。我先走了。」

車子夾著滾滾灰塵,疾馳而去。

李依依呆在原地,愣了許久,然後很鄙視、很溫柔、又很欣賞地笑了,「真是有夠酷的!」車流中,寶藍色的車子兩粒尾燈就象詭異的眼睛,一閃一閃放射著微光,最終消失在車河之中,再也看不見。

蘇北坡從629路公交車上下來,穿過斑馬線,過街,再穿過一條小巷,星光公寓就到了。站在公寓一樓門前的空地上,蘇北坡拿出鑰匙,一把一把仔細辯認著。

身後有泊車的聲音。

「砰」的一下,關門的聲音。

輕微的遲疑的腳步聲。

蘇北坡就著微弱的燈光,一把一把地摸索著,她低著頭微笑,心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幸福,年紀青青就有車子了。想到這裡,她微微牽動嘴角,一絲笑意滑過眉角,再轉了一個念頭,自己其實也不過二十四歲,哪裡就老得很了。

「蘇小姐,可以請你喝一杯嗎?」成遙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蘇北坡怔住了,她的手微微一抖,「啪」的一聲,手裡的鑰匙掉在水泥地上,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清脆。

成遙森揀起地上的鑰匙,交到蘇北坡的手裡。他看見蘇北坡靜靜地站在面前,一言不發,成遙森突然覺得十分慌亂。他想,自己也許是錯了,對蘇北坡十分熟悉的感覺是錯覺,自己不該冒失地聽憑錯覺的指引,在這樣深的夜裡,邀請一位陌生小姐,顯得很唐突。

成遙森隱藏在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遠處摩天高樓上一粒粒璀璨光芒,就象滿天繁星,星光璀璨的墨藍色夜空,貼在空寂的長巷的盡頭,沉默在他的背後,他亦沉默。身後的長巷外,汽車駛過的聲音一陣接一陣,空寂的長巷亮了,暗了。小小的一方墨藍色的天空,似一隻冰涼的果凍,籠罩摩天高樓的上方。成遙森十分艱難地開了口,聲音裡帶著遲疑與不舍,「實在是很抱歉。不知道這麼晚會打攪你。」說完,他轉身往長巷走去,開始的時候,腳步緩慢而凝重,然後一步快過一步,到了最後,簡直可以算得上健步如飛,象是逃離。

蘇北坡鼓足勇氣,在成遙森的身後大聲說,「就在街對面吧。那裡有家『碧露」,並不十分遠,也不用重新停車。」

成遙森驚喜轉身,蘇北坡已經跟了上來。

「碧露」咖啡廳布置得十分幽靜,在這寸土寸金的地段擁有二百九十多平的商鋪,底氣已是不俗。「碧露」附近商業中心眾多,過往行人能在這裡覓得落腳處,自然欣喜。再加上「碧露」老闆精打細算,創意無限,「碧露」生興竟然十分興隆。

此刻已至深夜十一點,二樓雅座顧客十分稀少。成遙森跟蘇北坡上了二樓,揀了個臨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從這裡,正好可以看見對街的星光公寓。

蘇北坡對面坐著成遙森,她看見他修長的手指上戴著一隻鬱金香戒指,手指微微一抖,失手打翻咖啡。

成遙森從桌上抽出紙巾,替她抹去殘汁,咖啡廳女服務生重新換來一杯。

蘇北坡看他優雅地抹去殘汁的樣子,終於承認,他不是齊敏博。齊敏博很大氣、很陽光,有時候……甚至會因為生氣而惡搞,但是,他終歸算是一個鄰家男孩,他不會這樣紳士。

「真的很抱歉,我想,我認錯人了。」蘇北坡突然有一種挫敗的無力感,往事就象眼前這團空氣,能感覺,能呼吸,卻不能擁抱。

「他是誰?跟我長得很象嗎?」成遙森看見蘇北坡疲憊不堪的樣子,他突然很想一探究竟,他想知道,在她的心底埋藏著一個什麼樣的秘密,可以令一個人看起來這樣挫敗,挫敗到象只蜷縮在洞里的驚恐的小獸。

「非常非常象,象到……竟然以為是同一個人。」蘇北坡的語調裡帶著無盡的傷感,無盡的蒼茫與空洞。成遙森端起杯子,淺淺地啜了一口,極力掩飾著從心底生起的惶惑,一絲絲莫名的悸痛,他試探著問,「你非常喜歡他,是嗎?」

蘇北坡微微吃了一驚,一個陌生人……不應該問這麼直接的問題,她遲疑著端起咖啡杯子,掩飾著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蘇北坡絞盡腦汁想著辦法,想著怎麼才能把話題給繞開。

「看你的年紀應該也不大,工作多久了?」她勉強微笑著打哈哈。

「兩年了。兩年前從新加坡回國,就開始工作了。」成遙森的頭隱隱作痛,一些零碎而散亂的記憶,出現在腦海里。

「我在新加坡讀的大學,新加坡這個城市不錯,很乾凈、整潔。」成遙森怒力搖了搖頭,想甩掉腦子裡那些奇奇怪怪的畫面。

蘇北坡微笑著望著他,就連搖頭的樣子也真是象極了。蘇北坡只怕自己再坐下去會哭起來,她突然站起身,拎著包,匆匆說了句:「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就咣咣咣地往樓下跑。

成遙森跟著追出來的時候,蘇北坡正站在紅綠燈下,單薄的背影顯得十分孤單,令人憐惜。

成遙森只覺得心裡有一股暖暖的熱流湧上來,一直要湧進眼裡,找到一個出口,才算罷休。他的喉嚨里哽著一團熱熱的氣流,胸口象被壓了塊巨石,一定要狂奔,才能順暢地呼吸似的。他狂跑了幾步,跑到蘇北坡的身後,他靜靜地站著,三秒鐘之後,大步跨上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蘇北坡。

「如果是他,他希望你更堅強。」成遙森在蘇北坡的頭頂輕輕地說。他青色下巴上,長滿毛茸茸的細密的胡茬,抵在她的頭髮上,就象一隻溫柔的手,一下一下,叩著往事之門。

蘇北坡強撐一夜,這時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的水滴從她的眼角滑落。她轉過身,緊緊抱著成遙森。兩顆傷心的水珠從她的眼角滑落,她想,如果那天我沒去星光別墅有多好,如果那天知道你會來,我早一點給你打電話該有多好。

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一切,都會不一樣……

蘇北坡緊緊擁住成遙森,就象曾經擁有過七號男生。

那麼令人心醉的幸福!

那麼令人心驚的幸福!

怎麼就突然不見了呢?

是真的相遇嗎?

還是另外一次

居心叵測的命運

如果星星

是鑽石的眼睛

那麼我

就是幸福的

如果月亮

是仙女的織機

那麼我

也是幸福的

如果你是真的

那麼我

終究是幸福的

碧露咖啡館里放著這首歌,輕輕的、軟軟地盪進心裡,蘇北坡更覺得心酸。曾經到了那麼幸福的高峰,突然一下,就掉進了谷底,只差一點點,就魂飛魄散。

蘇北坡與成遙森緊緊擁抱著,就象時光倒流,奇迹再次出現一樣。蘇北坡的心裡盪起更深更冷的悲涼,漸漸湧上來的寒流緊緊包圍了她。

明明知道這是一場夢!

明明知道這是一場夢呵!

就算是夢,也不願意醒來。蘇北坡固執地伏在成遙森的懷裡,喃喃自語,講起了跟七號男生的相遇和分離。她緊緊抓住他,彷彿手指頭稍稍一放鬆,他就會飛掉,飛進無盡的遙遠的夜空。

一道刺耳的剎車聲在街道上響起來。

「砰」的一聲,車門關得巨響。

兩人緊緊擁抱著,充耳不聞,彷彿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被隔離在兩人之外。

北緯極親眼看見的事實,正是如此。他咬牙切齒,優雅風度幾乎喪失殆盡,就象一個孩子,一個被人搶走心愛玩具的小小的孩子。

北緯極衝上去,惡狠狠地拉開蘇北坡,向著成遙森舉手揮拳。

強有力的手臂攔住了北緯極的拳頭,成遙森優雅而冷冰冰地說:「我可以讓你一次,但不是每一次,我都會讓你。」他放開北緯極的手,說:「小北,再見。」

成遙森消失在小巷子里,蘇北坡沒好氣地看了北緯極一眼,怒氣沖沖踏上斑馬線,把北緯極遠遠丟在身後。

北緯極泊好車子,來到星光公寓大樓下,蘇北坡已經上了星光公寓的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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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總裁和俏女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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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假面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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