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正事
兜率宮有限公司，正經天上的太上老君下來開的公司，就算賣仙丹，那也是最老字號的品牌，實打實的老方子。沒想到竟然混到人間賣保健品，而且還專挑人間的老爺爺老太太哄。太上老君這生意做的，離間都快憋不住笑了。
原本是想給太上老君留點面子，不管怎麼說都是老相熟了，彼此不都是為了討口飯吃，何必不給人留顏面。可太上老君做的這門子生意實在太過出乎意料，完全料想不到的離間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直接「噗」的一聲笑了。
坐在沙發上，右腳蹺在左腳上，因為憋不住笑離間趕緊錯開頭握拳擋著想要遮掩，只可惜嘴上憋不住的笑弧度太大，再加上控制不當發出的那聲「噗」，離間的笑直直鑽進太上老君的耳中。
賣保健品，還是賣給上了年紀好哄騙的老頭老太太。
這種生意太上老君也不想做啊，可有辦法嗎？一文錢能難死一個英雄，沒有香火法術再高的神仙也得為自己謀划。連玉帝都為五斗米折腰了，他一個區區老君豈能再顧顏面？
離間忍不住的笑，太上老君當然聽不順耳，不過他可是活了一大把歲數的老神仙，度量比海大，才不會跟離間計較。重重咳了一聲，示意離間差不多得了，太上老君說道：「行業不分尊卑，大家都是實打實靠自己的，不管做什麼都是依力而行。」
笑意還在唇角掛著，離間點頭應道：「是啊，咱們創業那都是白手起家，各中滋味誰過誰知道。現在想想還是以前好，世道多單純啊，出門逛街買個東西用的都是金子銀子，術法隨便一使金銀財寶通通入手，哪像現在？動不動就是人民美鈔，上頭還有水印金屬線，去個小賣部都能看到驗鈔機，就算想要施個術法變張鈔票出來使，過得了人眼也過不了驗鈔機的眼。老道仙，你說現如今的凡人怎麼就越活越精了？」
人間的凡人一向都是如此，只不過現如今的世道發展太快，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一直都自持高高在上的模樣，不肯跟隨世道的發展，才會覺得凡人越來越精。
物種的進化向來如此，不再進化中適應，就得在進化中滅亡。
誰都這樣。
越說這心裡頭的郁就越悶，又是一聲呼出的嘆，太上老君捋須連道「不說也罷，不說也罷」，這才給離間又斟了一杯熱茶說道：「對了老道友，還沒細問你現在在哪高就，這麼多年沒見，人間這數十年過得還好？」
抿茶的唇微微揚了幾分，離間好心情回道：「這幾十年過得還不錯，至少不像以前那麼無聊一日漫過一日。結識了幾個有趣的小傢伙，現在跟那幾個小傢伙住在一塊，開了家小店混日子。」
離間居然會跟別人住一塊，還一起開家小店混日子？這倒是一樁有趣的新聞。眸眼之中閃過一絲微詫，很快又復了平常，太上老君笑道：「看來老道友現在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啊。」
離間應道：「滋潤倒也算不上，至少不至於太過無聊。」
太上老君道：「人生在世，滋味到還是其次，日子能過得不無聊就已是極好。就是不知老道友和那幾個能叫你另眼相待的小道友開得是家怎樣的店，做的是怎生的活計？」
笑意明顯深了些許，看著老君，離間說道：「也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活計，就是幫人解決解決麻煩。」
應了一聲「哦」，手又順著銀須捋過，太上老君說道：「看來老道友今日的登門造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知人知性，打從一開始太上老君就不信離間只是單純上門討杯熱茶順道找自己敘舊，如今得知他開了一家專門幫人解決麻煩的店，他的來意老君更清了。
來意既清，當然得趁勢直入正題，將早已空了的茶杯放回桌上，離間笑道：「不愧是老道仙，果然神機妙算，今日我登門之意究竟為何根本無需我開口，老道仙掐指一算心裡就清了。」
擺了手，離間這刻意的恭維對不了老君的性，示意他別整這些沒用的虛偽，太上老君說道：「你何時上我這不是來尋我麻煩的？來意太清了，根本用不上掐指一算。這麼些年的舊友了，說吧，這一回上我這又想挖空心思挖走我哪件寶貝？離間，我可告訴你，我與你相識這麼些年，別的仙友加起來打我這挖走的寶貝還沒你一人搶的多，所以這回別怪我醜話說前頭，一般的麻煩能幫我自然會幫，可要是又想從我這打哪件寶貝的心思，沒門。」
誰家寶貝不是當傳家寶供著的，一件寶貝得來不易，就算當真瞧上了，也不好意思開口跟人討要，至少也得拿個等價的跟人換了，這才是得寶取寶的理。別人瞧上他手上的寶貝向來都是如此，偏偏這離間就是個不要臉皮的，從來都是瞧上什麼直接伸手就要。偏生他又是個要面子的，心裡頭再如何不舍也得裝得這樣寶貝在自個府上算不得精貴，久而久之天宮兜率宮裡的寶貝就叫這不要臉的老樹皮搶了不少。
一回兩回，悶虧吃了不少，時日久了太上老君知道這不要臉的老樹皮根本不是個懂客氣的主。所以別人上他這借寶貝，他借，不過這老樹皮登門拜訪。
不好意思。
醜話還是得擱前頭的。
醜話擱前頭，譜也算擺上了，挪了下身子正了姿勢，離間揣了幾分算計的笑看著老君說道：「老道仙，咱兩相識這麼久了，彼此之間也算老相識了，不用分得這樣的細吧。」
「嗤」了一聲，太上老君說道：「別人可以不分這麼細，你卻不行。」
笑著搖了頭，往後靠躺，離間笑道：「好吧，既然老道仙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就明著跟老友講了。我這事啊，要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想跟老道仙你拿一顆仙丹。」
驚奇看著，太上老君說道：「仙丹？」
離間點頭道：「就是仙丹。」
太上老君道：「怎樣的仙丹？」
離間說道：「增進修為的仙丹。」
手下一個哆嗦，杯子差點叫太上老君撞翻，瞪眼看著離間，老君大聲說道：「什麼增進修為的仙丹？你這傢伙還覺著自己的修為不夠高啊，上我這拿增進修為的仙丹，我說離間，你該不會是想反了天宮吧。」
就離間現如今的修為，光是止步不前消耗光陰就能在三界橫著走了，更別說再進修為。早就聽說這個家護不再修鍊，成天只想著摸魚打渾虛度光陰，沒想到這會子竟然重新冒出增進修為的想法，還是想著藉由仙丹便利快速增進修為，也怪不得太上老君第一個念想就是這不省心的老樹皮想起事反了天宮。
如果他安分守己，繼續悠閑悠閑，他和他還是萬年的好朋友。可要是這安逸了萬把年的老樹皮再也不拘於安分，而是打算鬧出點事來，那麼他也只能……
雖然結識萬年，這萬年來離間一直安分，沒再干過那樣的事。不過萬年前的事仍舊紮根老君心中，縱是萬年的結交，也不能抹消離間當年的所做所行。
做過就是做過，就算是萬年的安分，也仍是做過。
老君突然的警語，離間好像沒聽出他話里的意，翻著那老是微眯著的眼，離間說道：「拜託，都什麼世紀了還反天宮，有那閑情我還不如多想點法子掙點錢呢。今時不如往日了，以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現在哦，下頭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傢伙。花得那叫一個比一個凶，我不花心思在賺錢上，反天宮幹嘛，難道現在當玉帝還能給工資啊。」
一個時代一個活法，現在上天當玉帝已經不流行了。
親爹親媽都不如親錢包來得親，更何況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孤家寡人，下頭還有三個跟著混的尾巴呢。就算他不為自己想，那也得為阿九他們三考慮。
增進修為反天宮？那是不存在的。
離間這話很明，太上老君也明白自己想多了，尷尬回了一笑，捋須說道「人老咯，越發一驚一乍咯」，這才問道：「既然不是你用，那你要這增進修為的仙丹作甚？」
平白無故要個仙丹，要是沒個說得過去的理，好像也不對。趕緊賠了笑，突然又坐直了身體，兩隻手搭在一起不停磨搓，離間一臉奸算笑道：「這不都是為了工作嘛，剛不是才跟你說了，開門做生意結果遇上一個麻煩。」
笑著述著麻煩，離間將半妖返祖的事情跟老君說了。想要替女客解決麻煩，除了瞬間暴增嬰兒的修為讓嬰兒自然化成人形，除此之外再沒別的辦法。
太上老君的仙丹做的就是這個用途。
應下女客人的委託，離間就動了老道仙兜里仙丹的心思。他的這個法子簡單幹脆，還沒半點副作用，可以說是最好的辦法了。
法子，當然是最好的法子，不過在聽了離間的笑述后，太上老君可就沒法淡定了。
離間找他拿仙丹竟然是為了給妖怪用，還是一個剛剛出生現了返祖的妖怪。
聽到這，太上老君也沒法淡定了，擺手起身，老君說道：「別說笑了，你找我拿仙丹是為了一個半妖，還是一個現了返祖的半妖。不成不成，這事絕對不成。」
物種自然，規律不能改，這現了返祖現象的妖怪就是妖怪。既然是妖怪，就得遵循規律自己修鍊成形，哪有用仙丹走捷徑的理。
這個理，說什麼太上老君都不能認。
連連擺手，說什麼都不能答應的太上老君在連聲說了十來句「不成」后，就要離間喝了茶趕緊回家。
這事無論如何絕不可能，可他既然來了，就絕不能叫這事不可能咯。老君的反應早在離間預料當中，當下厚著臉皮裝作沒看到老君送客，離間笑著說道：「老道仙，多少年的交情了，這點忙真不能幫幫？」
老君說道：「不能，說什麼都不能，修為沒有捷徑，這個忙老仙我幫不了。」
做神仙也是有原則的，這個忙，說什麼他都沒法幫。
送客不成，既然送客不成，那他自己走總成吧。見離間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老君乾脆起身自己離開。
站起身，才剛離開沙發，這還沒動仙術呢，那兒的離間直接撲了上來。
撲倒地上一把抱住太上老君的大腿，抬著頭看著老君，離間一臉失望滿臉懇求說道：「老道仙，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就當真忍心看我做不成生意？這可是新店開張第一筆送上門的生意啊，俗話說得好，開張大吉，開張大吉。這開張的第一筆生意萬一沒做成，那我那店的招牌往後還怎麼擺啊！我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身後還有三個嗷嗷待哺的小傢伙。老道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難道你就忍心叫那三個小的跟著我一塊三餐不飽淪落街頭嗎？」
就這老妖跟身後跟著的三個一肚子壞水的小妖，誰流落街頭也輪不到他們幾個流落街頭。大腿讓離間死死抱著，抽也抽不出，嘗試了幾次發現這不要臉的老樹皮分擺明吃死自己，心中懊悔沒在第一時間遁走而是跟他廢話半天的太上老君瞪著他說道。
「不是老仙我不幫你，實在是這件事，不能幫。人與妖生出的孩子本就危險不定，更何況是這種現了返祖的孽畜。這要是擱在以前，遇上這種孽畜都得結夥先給滅了，哪還能留著它日後禍害人間。老仙我不去滅了這個孽畜已是違了天道，豈還能幫你助紂為虐。」
手上的力氣半刻不待松的，離間說道：「老道仙在擔心什麼，我當然知道，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人和妖的混血種就算沒有一萬那少說也得八千，這會子搞不好樓下經過的就是個混血種也說不定。人類社會都開放這麼多年了，老友何時見過世道亂了？就算真的存在你們所擔心的那種，那也是微乎其微的可能，要是真隨隨便便就來一個，咱們也不可能活得這麼悠哉不是。堪比中彩票的幾率，老道仙不能因此見死不救。再說了，我瞧人看人的本事和能耐，難道老友還不信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