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一個傷口兩處愁
按照絕痕的說法，方阿奶所中的蠱名叫屍蠱，這是一種非常強勢的蠱蟲，不過它的發作時間很長。
第一階段，屍蠱會壓制人身上的陽氣，這會給四周的鬼物一種錯覺，令他們以為這個人快要死了，正是上身的好機會。
方阿奶之前就處於這個階段。
第二階段，蠱蟲會慢慢吸收捕獲而來的鬼物，這期間人的陽氣已經越來越弱，乃至完全消失。此時人就會進入一個假死的狀態，心跳和呼吸也漸趨微弱。
第三階段，人已經完全沒有陽氣了，基本上也算是死了。此時這個人的魂魄就開始被蠱蟲一點一點吞噬掉，最後只留下一魄。
第四階段，就是他完全被蠱蟲所控制的階段，他的身體重新開始運作，跟活著的時候沒什麼兩樣，但是人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他只會隨著蠱蟲的意志所行動。
而這些所有的蠱蟲，一般都會有一隻蟲王。
給方阿奶下蠱的人身上，一定有蟲王，他的目看來就是要控制被他下蠱的那些人。
但是方阿奶只是一個青羽村的老婦人，能夠做什麼呢？
方青羽還想到中了這屍蠱的人最後的行為幾乎跟走屍並無二異，難道說昨日碰見的那個士兵走屍，也是中了屍蠱？
她簡單將這種蠱蟲跟韓世居描述了一遍，隨即問道：「韓大哥，你們軍中是不是也有人中這個蠱？」
「這是蠱？」韓世居第一次聽到這種東西，眉頭蹙得更緊了，「如果你昨天碰到的那個人也是中了屍蠱的話，他肯定是在那岩村被下的。」
「又是那岩村！」
方青羽看了看灶中燃燒著的火，道：「他不怕火，但卻擁有走屍才會有的銅皮鐵骨。」
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隨即就是方曼的喝罵聲，「你們孫家人都這麼粗俗嗎？不是打人就是翻牆的！」
「是孫景鴻！」韓世居道。
方青羽早就跑出去了，她先一步開口問道：「景鴻哥哥，昨日那走屍是怎麼死的？」
孫景鴻看到方青羽焦急的面色減了幾分，聽到她問話，立馬答道：「被你招了幾道雷給劈死的。」
「屍體還在嗎？」韓世居趕忙問道。
孫景鴻搖了搖頭，「原本就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再被雷一劈......」他這才注意到韓世居身上跟那士兵同樣的兵甲，後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韓世居已然明白，不過他還是要去確認一下，「帶我去看看！」
孫景鴻本想立刻答應，忽地想起自己翻牆過來的目的，「先等一下。青羽，你能不能先幫我去看看我阿娘。」
方青羽猜到一二，昨日與方阿奶一同去那岩村的人當中，也有高蓮英，「你阿娘怎麼了？」
「從剛才起一直昏迷著，我看著她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她不等孫景鴻說完就要開門出去，卻被韓世居攔住了，「還是翻牆去吧。」
「怎麼了？」方青羽不解地小心翼翼走到院門邊，透過門縫看到村裡已經忙作一團，許多男人們來往於各家院落，像是在確認些什麼。
「昨日凡是去過那岩村的人，現在都昏迷了。」孫景鴻解釋道。
方青羽眉頭緊緊蹙了起來，這麼多人全部都中了屍蠱，可見這那岩村有很大的問題。
「先去看看你阿娘！」方青羽率先翻過了方孫兩家的院牆，這院牆四年來都沒什麼變化，她輕輕一躍就翻了過去。
看著高蓮英面露痛苦的臉，方青羽心下已經確認了幾分，再開了天眼看到一陣夾雜著恐懼與噁心感的黑霧籠罩著她，以及屋中同樣飄滿的鬼物。
就是屍蠱無疑。
按照老方法驅散了屋內的鬼物，再用金羽控制住高蓮英體內的屍蠱之後，方青羽感覺到自己有著虛脫。
高蓮英身上的這個屍蠱，發作得比方阿奶慢，但是卻更加狠毒，她用了更多的金羽的碎羽才封鎖住那屍蠱。
看著第二根金羽被用了小半截，方青羽有些擔憂，金羽用得越多，對鵷鶵的影響越大，李布衣他們會不會遇上什麼危險呢？
希望他們沒事吧。
她絕對想不到，李布衣此刻還真遇上了一件令他很頭疼的事。此是后話，暫且不提。
處理完這一切，方青羽看著孫景鴻身上那灘比之前更大的血跡，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你傷口開了呢，我替你重新包紮吧。」
孫景鴻這才意識到自己胸口上一直以來的疼痛，他坐在椅子上，任由少女輕柔地替他解開紗布。
面前的少女一絲不苟，動作溫柔，他甚至感覺不到更多的疼痛。
她白皙的面龐上有兩團因為熱而浮現出來的紅暈，就是像是成熟的蜜桃，甜蜜而甘醇。
孫景鴻咽了咽口水，真想這一刻能夠停止。
但他心中所想的方青羽並不知曉。
她看著這紗布上的結，以及孫景鴻傷口上縫合的針法，都是她熟悉的手法。
這是師父的處理過的傷口呢。
師父他身上中著毒，人會跑去哪裡呢？會不會遇上了危險？
方青羽心如亂麻，這一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令她應接不暇。
四年與師父朝夕相伴的安穩日子終於要到頭了嗎？
最後一個結打完，方青羽起身，忽然眼前一黑。
「青羽！」孫景鴻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少女，方青羽晃晃悠悠地站穩住，輕輕推開了他。
她答應過高蓮英不再見他，今日又是救人又是處理傷口，已經違背了誓言了。
現在事情都了了，就絕不能再食言了。
「韓大哥，扶我回去吧。」方青羽虛弱地說道。
韓世居作為二人的好友，其實蠻希望他們兩能夠在一起的，但是現在顯然他們有了矛盾。按照軍里那些年長的士兵說法，夫妻吵架，旁人是不能摻和的。
「這該讓景鴻扶你吧！」
方青羽再次抬手拒絕了孫景鴻伸過來的手，強撐著身子道：「那我自己走吧。」
「青羽！我......」孫景鴻跟著走到院子里。
「回去看好你阿娘，她應該很快就會醒了。」方青羽留下這話，手上撐住院牆，用力一躍翻回了方家。
看著少女離去的身影，孫景鴻有種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感覺，才被處理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因為要留下來照顧高蓮英，孫景鴻也不能帶韓世居去山上了。
於是韓世居只好也跟著回到了方家。
「你不回家嗎？」方青羽問他。
韓世居看了看門縫外的情形，然後道：「不回，家裡沒人回去做什麼？」
方青羽啞然，韓家自從韓世居從軍之後，范婆婆就遣散了所有家僕，回祁陵去了。
就此，青羽村再無韓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