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前人承禍後人吉
「我……」方青羽一時啞然。
陸浩然不由分說，再次背起方青羽，往青羽村奔去。他腳下生風，一下子就越過了楊陵滅和范婆婆。
「我什麼都做不了。」方青羽伏在陸浩然的肩頭，緊咬下唇，強忍著淚水滾落下來。
她只有九歲，卻承受了太多九歲孩童不該有的痛苦與磨難。
從一出生不知親娘是誰，再被辛玉成送進洛王府。後來隨紋娘和方易逃到青羽村，她才算真正有了一個家。
可是現在這個家好像也要破滅了。
陸浩然一直沒有再說話，他奔跑的速度已經超出了常人的極限。
在青羽村各路口巡邏的村民們，只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從眼下穿過，那影子還沒有他們的肩膀高。
在方家院門口，方青羽被放了下來。
陸浩然敲響了方家大門，他氣息平穩，一點不像是奔襲了半個時辰山路的樣子。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再出來。」
陸浩然將懷裡的大眼猴交給方青羽，方青羽還不及開口，陸浩然就不見了蹤影。
吱呀一聲，大門開了，方阿奶看到一個渾身是泥的小女娃，獃獃地望向北衍峰的方向，任憑她怎麼喊，那孩子就是沒有回應。
方阿奶只得將她抱回去。
北衍峰之上，鏖戰慘烈。
阿青所化的青鸞在雲巔之上，她身上的尾羽末端隱約染上了墨色。
那是魔化的徵兆。
辛玉成附身於虎精蔣真馳，此刻已將虎精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
腳踏黑色邪雲，辛玉成的虎軀周身妖風陣陣。
虎生風，隨著一聲虎嘯，這股妖風向空中的阿青襲去。
阿青雙翼被風擊中，在空中搖晃了幾下，立馬又穩住了身形。
跟一隻鳳凰比操縱風？簡直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
阿青嘲笑著他，一聲鳳鳴穿破雲層，令北衍峰神殿前的眾人，戰慄不已。
跟著一股颶風襲來，北衍峰上幾乎所有的樹木都被連根拔起，人們抱作一團，才不至於被吹走。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人被這風席捲上了天空。
辛玉成見此，一個虎撲，用身軀將他們擋下，再用黑色的邪雲送回北衍峰上。
「速速離去！」
辛玉成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進每一個人的耳中。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麼形容現在這情形再貼切不過。
「你們走吧！」楊老這時盤腿坐下，他一襲藏青色的長袍，領口上綉著清微派的徽記。
「老祖宗，跟我們一起走吧！」人們圍在他身邊，不肯離去。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楊老道出這句道家真言。
眾人似懂非懂，貪生的人已經三五成群陸續離開，黎知文也帶著昏迷的黎桑下山了。只有楊家四兄弟還固執地守在他們老祖宗身邊。
他們之前錯將封印青鸞的力量拿走，用在青羽村諸人的洗禮上，致使封印之力減弱，乃至消失。青鸞再次入魔，作為引導眾人洗禮的前人，楊老自知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個果，必須由他來一力承擔，不然承擔青鸞怒火的就會是整個青羽村。
同樣想法的不止他一人。
葉廷泫將兒子丟給孫槐后，盤腿坐到了楊老的身邊。
「你？」楊老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我葉家有一秘術，或可助楊爺一把。」他說著從隨身帶著的醫箱中拿出幾個五顏六色的線椎。
楊老看到這線椎，忽然明白了什麼。
這葉家世代為醫，醫者向來以救死扶傷為己任，但有時候有些病有些傷，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治好的。
葉家的這個秘術就是，用醫者的生命力去維繫對方的生命力，以求能使之傷愈病除。
楊老自知自己活不過今日了，這葉廷泫從醫幾十年，肯定十分了解他身上的狀況。
「不需要！」楊老回絕道。
「承前人之福禍，負後人之凶吉。我也是做阿爹的人了。」葉廷泫解開那些線椎，「楊爺若是不在了？誰來守護青羽村呢？」
他笑得很坦然，一旁的四兄弟不明白他們說的是什麼，只當是葉廷泫是助楊老施法。
楊老一時難以抉擇，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制服青鸞，葉廷泫的加入，只是令微乎其微的可能變成了有可能。
「我若身死，你們立即帶葉大夫下山！」
「老祖宗，你說什麼？」四兄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命令！不可違抗！」楊老暴呵道，因為激動一口血噴出，濺在四兄弟的臉上。
透過紅色的血幕，楊老的身姿挺拔，鶴髮童顏，眼裡發著精光，令四兄弟不敢再反駁。
另一邊的葉廷泫手指靈巧地將一根又一根不同顏色的繩線綁在自己身上。
「都說我葉家在青羽村已經無用武之地了。」葉廷泫平靜地說著，他看了一眼那空中的青鸞，「今日就給你們看看我葉家到底還有沒有用。」
他拿出最後一根金色的繩線，系在楊老的兩隻手腕上。
一根根銀針飛速地插在葉廷泫身上七脈的位置。
金色的氣流從葉廷泫身上湧出，順著楊老手上的金線，流進了他的身體。
楊老只覺得原先搖搖欲墜的身體，頓時感覺神清氣爽。他原地一躍，竟離地三丈高。
「神仙打架，凡人硬要去插上一腳。」楊老落地后對著葉廷泫道：「葉家的醫術果然妙！」
葉廷泫微微一笑，「謝楊爺誇讚。」他還是坐在地上，雙唇卻開始失去血色，變得蒼白。
不過無人看到他的異樣，楊老已經開始踏動步罡。
之前絕痕上黎桑的身，對木寧汐附身的白真傾使出了七悠林的秘術——靈雷破虛術，引來了兩道僅次於天累的靈雷。
他現在要使的，是清微派的秘術——請神術。
他要請雷神上身，招一道真正的天雷下來。
一瞬間風雲變幻，原本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空，又回歸到黑暗。
阿青感知到北衍峰上居然有人施法欲請神！一口鸞火噴出，直擊北衍峰。
辛玉成見勢立馬化作一團黑雲，鋪散開來，將那鸞火包住。
楊老的修為本不及辛玉成，但此刻辛玉成只覺得那北衍峰上的老人正綻放著最後的生命力，此時的修為便是兩個辛玉成也不及。
他強忍著鸞火給他帶來的痛苦，心下一陣嘆息。
清微七星，又要隕落一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