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危機降臨

?這鬼看模樣是個四十多年的中年人，梳著大背頭，一身雪白襯衣加西裝褲子，擦得鋥亮的皮鞋，和周圍的環境極其不和諧，他的面色竟不似我之前遇見的鬼類慘白無血色，而是隱隱發藍，就連眼珠都是藍色的，我還沒見過這麼怪異的面相，不過他的神色親切，滿是善意的微笑，和外面街市中的鬼類如出一轍。

我不是愣頭青，當然知道這是一位大人物，更可能就是都城隍老爺，當下有些拘謹，站在當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別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對了，來我這裡就不用穿這衣服了，難看不說，還熱。陰月燭也放下吧。」

經他這麼一說，我忽然發現自己身體里的陰寒之意消失的無影無蹤，久違的溫暖流遍全身，甚是舒服，這就奇了，這可是陰間。

我也不蠢，知道是城隍老爺使了手段，當下遵從吩咐，先是將陰月燭放到了八仙桌上，再脫掉軍大衣，卻不好意思放到人家桌上，只得擱在地上，背包也順手放到大衣上面。

城隍老爺看著我做完這一切，伸手招呼：「別客氣，坐下，咱們聊聊。」

我「哎」了一聲，坐在了城隍老爺旁邊，說實話，哪怕人家始終善意滿滿，但身份擺在那裡，給我壓力還是非常大的，身子都綳直著，高度集中精神，等著人家訓示。

「想必你猜到我是誰了，我在這裡身居城隍之職，本名劉玄章，你不必隨他們喊我城隍老爺，叫聲劉爺爺就好。」

我聞言大汗，您這麼尊貴的身份，是高高在上的陰神，何德何能敢叫這麼親熱的稱呼，但又不敢違逆，只得擠出笑容，點了點頭。

「哈哈，看你緊張成什麼樣子了，我又不是什麼妖魔，以後雖然是上下級，但好歹也是同事了，來往見面少不得，老是這樣拘謹可不行。」

「我，我不緊張。」我結結巴巴的解釋著，一臉傻笑。

「也罷，慢慢適應，這次時間有點緊，咱們先辦正事。」

說著，城隍老爺右手在桌上一拂，輕風吹過，憑空生出兩件物事來，分別是一根毛筆和一個捲軸。

這，這就是神仙手段嗎？我的眼睛都直了，就見城隍老爺將捲軸鋪開，用毛筆在上書寫著，這回還是那種不認識的未知文字，我就納悶了，你城隍府的牌匾和城門口的山西不都是繁體隸書么，怎麼還有兩種文字的。

好在捲軸不大，片刻間已經書寫完畢，城隍老爺看了一遍，頗為滿意的點點頭，隨後看著我，說道：「你往前湊一下，不是身子，是臉。」

我有點蒙，但還是站起身，湊了過去。

城隍老爺用毛筆在我額頭點了一下，我正愣神，就發覺一股涼氣順著額頭湧入，在腦中轉了一圈，最後停留在了雙目處，漸漸消失。

「我剛才已經為你開了陰，現在你坐下。」

開陰？

我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言坐下。

城隍老爺將筆放下，合起捲軸，忽然一甩手，捲軸朝我急速飛來。

我嚇了一跳，本能就要躲閃，可那捲軸飛得太快，瞬間就呼在我的臉上。

意想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捲軸竟是融入了身體，我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阿嚏！

我沒想到在城隍老爺面前失態，趕忙捂住了口鼻，站起身來。

不是我表現太差，實在是和傳說中的神話人物在一起壓力太大。

城隍老爺擺了擺手，笑道：「你看你，還是太緊張，剛才那捲軸是你的任命文書，也是本命冥器，名喚陰陽妙影盒，它在你的左右手腕，陰盒可承載陰物，往來陰陽之間，陽盒為神通之本，有諸多妙用，切忌陽盒不能輕易示人。」

「若要讓它顯現，只需心神默念即可，如陰盒、陽盒之類。」

「至於其他諸法，想來會有人一一告知你，在此不再多說，你從城中陰陣返回八方陰路，順原路回到人間后，要記得儘快去趟離縣城隍衙門，以後所有差事往來均是在離縣境內。」

「好了，入職手續已經辦妥，這陰月燭以後不必再用，東西拿好，咱們再會。」

城隍老爺逐一吩咐完畢，站起身來，朝我笑了笑，手臂輕輕一揮。

眼前天旋地轉，等我站穩的時候，已經身在城隍衙門口了。

而此時，老劉的一顆人頭在飄在幾米外的空中，神色焦急而又擔憂，看到我出現，明顯鬆了口氣。

「你可算出來了，咦？」老劉正說著，語氣忽轉驚訝，眼睛瞪得溜圓，「你，你的陰月燭呢？還有你的衣服背包……」

我一愣神，對啊，東西呢，正準備轉身進去問問，眼光下落，正瞧見我的大衣背包正在地上擱著，只是陰月燭卻不見了。

「也不對啊，沒有陰月燭活人是無法在陰間生存的，你這是什麼鬼？」

老劉一臉懵逼，顯然這事超出了他的理解，我擺了擺手，無奈的開口：「邊走邊說。」

「什麼！！你說城隍老爺親自接待你！！！」

「什麼！！你說城隍老爺親自給你簽的任命書！！！」

「什麼！！你說城隍老爺給你開陰！！！」

「什麼！！你說城隍老爺吩咐你不用陰月燭！！！！」

一路都是老劉誇張的叫聲，幾乎要把我耳膜給震破了，連街道上的鬼們也投來不滿的眼神，那一個個涼颼颼的，讓人心神發顫，我估計辛虧這些鬼魂都是大修養大功德的，不然換個地方能吃了我倆。

老劉則是嘴唇哆嗦，眼神發直，顯然不能接受我說得事情，說實話他這麼一鬧我心裡更納悶了，難道我有啥特殊的地方，或者說人家是我親戚？

畢竟，他讓我稱呼他劉爺爺？

別逗了，要真是這樣，至於辦完手續就打發了我么？

我搖了搖頭，不再多想，是不敢想。

在老劉指引下，我們很快來到陰陣所在地，這裡守衛倒是不少，十來個守衛，還有一個頭目，腰間佩劍，模樣凶神惡煞，看著就很唬人。

我對陰間完全兩眼一抹黑，按照老劉的吩咐，每人都送上了冥錢，我明白，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孝敬著沒錯，沒準哪天就用上人家了不是？

所謂陰陣，就是一道門戶，有一團類似地洞里開陰門的灰色旋渦，走進去就能回到八方陰路。

再次站在弔橋上，我發現來到了原位，身後就是刻有山西衙門的石碑。

「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大對啊。」

這時候，老劉突然開口了。

「怎麼？」

「按理說，要是城隍老爺真和你有什麼特殊關係的話，不應該讓你干陰陽往來員這個職業啊。」

「什麼意思。」

我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貌似這個職業不咋樣？

「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陰陽往來員確實是陰間比較肥的差事了，有大人物罩著，在陰間行走也受尊敬，多少鬼差都巴結著，但這個行當是有風險的，多少年來，死去的陰陽往來員也不在少數。」

「你，你別嚇我，我還想多活兩年。」

我心裡咯噔一聲，竟是有些發慌。

莫不是上了賊船？

「你也別害怕，畢竟相對於浩大的陰間，陰陽往來員的死亡幾率還是很低的，主要是因為來往陰陽間，變數很多，不過只要你眼睛放亮點，小心一點，就不會有事。」

「總之都城隍老爺這個事很古怪，猜不透，索性也別去想了，他給你的福利挺不錯了，不用陰月燭行走方便不少，再說經他親手簽發的本命冥器想來要比其他往來員的強上不少。」

「知足吧，等回去讓小李給你講講當初他的經歷你就知道了。」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一人一鬼向原路返回。

沒走幾分鐘，我們突然瞧見前面有人，看背影似乎是兩個駝背，應該是之前來時碰到的，我心說還挺巧，就在我準備前去打個招呼的時候，老劉卻猛地停住了，他的人頭竟然發顫起來。

「回，回去。」

什麼？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突然，我的汗毛豎立，感覺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盯住了，身體竟然無法控制，一股子龐大的陰寒之意幾乎要把我給凍住了！

「呦呵，又來兩個，看來今天能好好玩玩了。」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起，滿是戲謔，不屑和興奮。

我終於發現，在那兩個駝背前方，有一個未知的身影正慢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