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章 秋山又幾重！

鬼谷派傳承古老，每一代有兩個傳人，分別掌控著陰陽之力，而這一代中鬼谷書生便屬於陰之力的掌控者。

一代兩人，他們有着各自的宿命，這般宿命，甚至極為的殘酷，很多人想想，都覺得作為鬼谷派的傳人是一種悲哀。

每一代弟子中，唯有成為鬼谷派掌門才有資格活下去。

也就是說，不管兩人曾經如何相處，甚至於如何要好，在那宿命到來之際，都將拔刀相向，分出個你死我活的勝負來。

勝者，成為鬼谷派掌門。而敗者，便是化為對方成功路上的一抔黃土。

此次鬼谷書生與天機子在此，想來這宿命之戰已經到來，而另一個方面來想，那便是此前的鬼谷派掌門之人，已經隕落。

遠處兩人的戰鬥，打破剛開始的沉寂，終於是兇猛起來，陰陽兩種力量，佔據天地，彷彿濤浪般席捲著，這處山谷，彷彿都搖搖欲墜起來。

薛凌靜靜望着兩人的戰鬥，沉默不語，他不知道鬼谷書生和天機子之前如何，當設身處地的想想，恐怕都極為的難受。作為鬼谷派的傳人，這種生死相鬥的局面，是不可逃避的。

為了鬼谷派的傳承，也為了活下去，兩人之間，必須有一人成為掌門。

而理所當然，另一人，自然需要死去。

生死之間，有所選擇，卻也無可選擇。

這兩人一同修行，一同成長在鬼谷派掌門身側，朝夕相處間，就算再怎麼冷血的人，必然有着些許情感，甚至於在他們並未出山之前，鬼谷派掌門不會告知他們宿命的任何信息。

也就是說，在出山之前，一代弟子兩人，宛如平常師兄弟般，甚至於因為只有兩人相伴，他們的感情，甚至可能超過了很多親兄弟。

但是......

想到這裏，薛凌嘆了口氣，他覺得鬼谷派這種傳承，實在是太過於殘酷了，但作為傳承了不知多少年的宗門，一代門丁只有區區兩人，卻還是在這亂世傳承了悠悠歲月。要知道，在這滄海橫流之中，有無數曾經的超級宗門和家族，都隨着塵埃淹沒而去，細想一下，這鬼谷派能夠傳承下來，是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可思議的宗門，不可思議的宿命。

薛凌不知為何，見到遠處那此刻拚鬥得越加兇猛的兩人，心中微微有些發堵，但緊跟着，卻又鬆了一口氣。他想到了之前自己與陸飛揚的經歷。

當時，兄弟反目，那般感受，現在想起來，都頗為的讓人窒息。

所幸，如今一切都過去了。而他也明白了，師兄以往所為的苦心。當初陸飛揚對自己出手時，那般痛苦與掙扎，恐怕比起自己來，猶有過之吧。

畢竟，前世的種種回憶，對於薛凌而言，有些模糊了。但對於陸飛揚來說，卻是一世經歷，回首間，彷彿歷歷在目。

轟......

在薛凌思緒變化時，那遠方陰陽交織，彷彿來自兩個世界的猛獸碰撞，終於是漸漸落下帷幕。漫天的煙塵在山谷中瀰漫，一朵巨大的蘑菇雲般的煙塵騰起，碰觸到半空的陣法，然後猶如墨水遭遇阻攔，碎散向四周。

薛凌目光灼灼，望着遠處，在那煙塵之中，走出來一人，定睛一看，正是鬼谷書生。

他贏了嗎？！

薛凌臉色肅穆，望着鬼谷書生那此刻有些冷厲的臉龐，心情突然變得有些複雜。

鬼谷書生身形狼狽，彷彿搖搖欲墜，但他依然是一步一步，走向了遠方。

他沒有回頭，沒有回頭的往前走。

身後那騰起的滾滾煙塵，似乎與他毫無關係，他右手滴血，握著羅盤，緊緊的握著。

在他右手手心，那傳承下來的陰月印記，此刻，似乎格外的耀眼，將那羅盤都映照得通體生光。

而那左手掌心，一道不知何時出現的陽月印記，沒有絲毫光芒，毫不引人注意，正如人們也不知道，這印記是何時出現的。

薛凌目光凝視着那陽月印記片刻，嘆了口氣，他記得很清楚，鬼谷書生之前，是沒有這個印記的。而作為鬼谷派陰之力的傳人，他也不應該有。

隨着鬼谷書生走遠，最後消失在山谷拐角處，後方那滾滾的煙塵，也終於是消散得漸可視物。

在中心處，薛凌見到了盤坐的身影，幾乎萎靡的氣息，彷彿風中飄搖的燭火，將要散去。

薛凌走出來，向著天機子而去，此刻的後者，臉色蒼白，沒有了絲毫的生氣，那本來有些儒雅英俊的面容，也是憔悴得猶如一張瀕臨破碎的玻璃。

見到薛凌走近，天機子那蒼白的臉龐，很平靜，似乎早有預料。

「你本可以不用這樣的！」

薛凌走近，悠悠道。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天機子的聲音，有些萎靡。

「你似乎並不意外我的出現？！」

「意外？！我不知意外為何！」

天機子的蒼白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傲氣。

「我可以救你！」

薛凌眉頭緊鎖，沉聲道：「不過代價有點大。」

「生死有命，我已經不需要活下去了。」

天機子搖搖頭，若有深意的盯着薛凌：「你應該明白。」

薛凌沉默。

「當然，你想知道的，我會告訴你！」天機子接着道，隨即手掌抬起，伸出食指，在地上緩緩勾勒。

一股股鮮血，隨着他的食指落在地上，勾勒出一道道晦澀玄奧的線條，天機子本就蒼白的面色，越加的蒼白。

「這也算是我最後的請求吧，希望到了那一天......你能記得......我......天機子......屬......於......鬼谷派！」

隨着天機子的話語斷續著終結，他食指最後的勾勒，也是落定，霎時之間，光芒閃爍，一道玄黃之色符文升起，飄向薛凌。

手掌伸出，接過符文，其上流光閃爍，銘文交錯間，有着一股難以言明的神異氣息散發，薛凌心中一驚，這種氣息，沒來由讓他微微心驚。

「唉......」

嘆了口氣，薛凌望着已經完全失去氣息的天機子，眼神深處，有些不可名狀的悲哀。與此同時，天機子那瀕臨破碎的身軀，漸漸消散。

點點星芒，隨風而逝。

「走好！」

薛凌朝着逐漸消逝的天機子拱手，望着那飛舞的星芒，神色真切肅穆。

終於，身形消散無蹤，鬼谷派當代傳人，被無數修士所驚為天人的天機子，在宿命之戰中，敗亡而去。

薛凌回頭，神色複雜的望了一眼那遠處山谷口，而後不再多留，掠上高空，隨着兩人的戰鬥結束，這裏的陣法，在之前也已經漸漸消散。

......

在薛凌離去后不久，此處山風吹過，地上一片破碎的衣衫被吹起，在空中，一隻手掌出現，卻是將其緊緊握住，放入懷中。

一人緩緩走來，身軀搖晃，最後站定在天機子消逝的地方。

重重山脈間，這一站，也不知多久......

正是......

明日遠古道，秋山又幾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