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條件

第八章 條件

第八章·條件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塗抹在九龍山的天空,山寨外面的山林,都籠罩在漆黑之下。九龍山寨的寨門前有一塊突出的巨石,山寨里的人稱之為「石門神」,因為山上的崗哨站在上面,半山腰的敵情可以一覽無餘。但是入夜之後因為視野的縮小,就不會有人在上面值哨。

今夜似乎有所不同...

月光下似乎有一個黑漆漆的倩影,那倩影清瘦的身軀被她腳下巨大的「石門神」托襯的更顯精緻,每有清風吹過,總能在倩影的後面帶起陣陣青絲,那青絲飄逸、柔和,整個畫面融合在這夜空之下,似乎有一種樸素而自然的魅力。

「小姐,山風大,你小心著涼!」

寧兒從後面拿來一件深紫色的蜀錦披風,給正在凝視著山下的高影疏披上,

「小姐,你都等了一個下午了,天黑了,什麼都看不到了,咱們先回吧,如果他上來,會有人進寨稟告的。」寧兒順著安影疏的視線看望山下,漆黑一片。

安逸臨走交代林牧之好生照看高影疏,林牧之也是個江湖義氣之人,自然不會怠慢,只是高影疏一心挂念著山下的安逸,縱有玉盤珍饈也是難以下咽。

「寧兒,按著父王的性子,你覺得他能說服他退兵嗎?」高影疏攥著寧兒的手已是冰涼,讓寧兒感覺握著她手的哪是什麼大家閨秀的纖纖玉指,分明就是寒冬臘月里的一塊河冰。

寧兒趕忙勸道:「我的小姐,退不退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這樣等下去,身體受不了的呀?」小姑娘都快急哭了,「走,跟我下去!」說著拉著高影疏就往欲往下走,

「什麼人!」

寨門前的哨崗大喝一聲,把纓槍沖著黑暗一指,

高影疏順著聲音望去,忽然沖著寧兒笑喊道:「寧兒!是他!他回來了!」開心地就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孩子,

只見一匹棕紅大馬衝出那夜色下如墨般漆黑的山路,

「唏律律~」前蹄高高揚起,然後穩穩的停在寨門前,

馬上男子白衣錦袍,勒馬而立,

「讓開!去告訴林牧之,安逸回來了!」

那哨崗是認得安逸的,也未作阻攔,招呼另一個同伴盯在寨門口,自己打馬山上去稟報林牧之。

安逸駕馬入寨,走到「石門神」下面,感覺頭頂有雙眼睛,一抬頭,就對上了高影疏的目光。

「高小姐可是在等安某?」安逸笑著問道:

高影疏並未答話,就這樣看著安逸,

「我們小姐都等了你一下午了!」旁邊的寧兒嗔道:「走吧小姐,我們下去吧!」說著,就要扶著高影疏走下巨石。

安逸看到高疏影的時候,就知道是在等他,但是寧兒不說,他怎知道這高影疏傻傻的等了他那麼久,

自古最難消得美人恩~

「已經讓小姐等了我一下午,小姐千金之軀,怎好再受這鞋襪之苦。」安逸說著,沖著巨石上的高影疏,張開了雙臂,同時雙掌做了一個內彎的動作。

高影疏的臉「騰~」的一下紅了,感覺血脈噴張帶來的溫度,完全驅趕走了夜的寒冷,安逸這大膽的動作,縱使高影疏這一向溫文爾雅的大家閨秀,也難以抵抗。

他....他是讓我跳下去嗎?跳到他的懷裡嗎?高影疏的心裡好像有隻小鹿在四處亂撞,萬籟俱靜的山裡,只有自己那顆心臟在「撲通~撲通~撲通~」

「來,我接著你!」安逸依舊是那張笑臉,輕輕地對高影疏說,似乎這音量只有他們二人可以聽得到,

「小姐!危險....啊!」

寧兒這「險」字還沒出口,高疏影就已經縱身邁步而出,淡藍色的衣裙和黑色的青絲一同被吹起,遠遠看去就好像一片飄落的樹葉兒,

安逸兩腿一夾胯下這匹棗紅馬,馬兒靈性的把身體往旁邊一側,讓高影疏穩穩的落在馬上,落在安逸懷裡.....

她就這麼在馬上讓安逸橫抱著,這一刻的時光似乎因這旖旎的氣氛而為之定格。

安逸看著懷裡的高影疏,琉璃般的眸子上,俏皮的睫毛微微上卷,真是瓷人兒一般精緻,

「你就打算這樣一直抱著我嗎?」

懷裡的瓷人兒開口了,

安逸笑了笑,將高影疏扶穩,讓她側坐在馬前。他雙手拽著韁繩,剛好把高影疏摟在中間。

他悄悄的湊到高影疏的耳邊,撩起她耳上的一縷髮絲,輕聲說道:

「姑娘可曾想好?摟住了,我可就不會再放手了。」

高影疏自知安逸所指,精緻地臉蛋兒就像是那天邊的火燒雲,那樣的絢麗,那樣的優雅。

「嗯~」

聲音輕若飛蚊的一個字卻像甜如蜜地情話一樣,流淌到安逸心裡,

「哈哈哈~」他大笑一聲,

「駕~」

一拽這韁繩,縱馬上山。

夜風烈烈的從耳邊刮過,高影疏慢慢的將手臂環在安逸的腰上。要說這富家公子哥和俊後生,高影疏從小到大可沒少見,安逸在這其中既不算最闊綽的,也不算最俊俏的,但是這個男人總能給她一種安全感,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什麼問題,她相信他總有能力、有辦法去解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只要看到他就讓感覺到安逸。

「你爹可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安逸一邊騎馬一邊朝靠在他懷裡的高影疏說,

「父王不肯退兵嗎?」高影疏抬頭問道:

「他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帶你和這幫人下山!」

高影疏道:「三天?三天怎麼來的及?」

「唏律律~」安逸一拽韁繩,這棗紅大馬止住馬蹄停在寨前,

「試試看吧。」

安逸翻身下馬,轉身再次向馬上的高影疏伸開雙臂,

「還沒抱夠嘛?」高影疏嬌嗔道:

「得抱一輩子呢,這才哪跟哪兒?」安逸故作詫異狀,然後一把抱下高影疏,牽著她往山寨廳里去。

「安兄果然是個信用之人,恭候多時了。」林牧之沖安逸拱拱手,早在安逸從山下大帳上山沒多久,就有匪眾來報說蜀王大軍後退三十里,已在華陽縣城外紮營。

安逸鬆開高影疏的手,拱手回了個禮,

這小動作自然沒逃過林牧之的眼睛,指了指二人,

「安兄來我這九龍山走上一遭便抱得美人歸,在下佩服,若有一日喝喜酒,可別忘了我這個媒人。」

安逸苦笑道:「林兄莫要打趣,有要事相商,請借一步說話。」

三人轉進林牧之的那件小書房,安逸把蜀王要他匪眾下山的情況跟林牧之一說,林牧之聽了也沒答話,站起來在屋裡轉了兩圈,

「要我下山可以,不過,我有三個條件。」林牧之道:

安逸沒想到林牧之那麼爽快就答應了,心裡一陣欣喜,便道:

「林兄且說。」

「第一,讓我們下山你必須讓蜀王保證對我們三百來弟兄既往不咎。」

安逸上山之前就考慮到秋後算賬的問題,已經提前向蜀王請得諭令,第一個條件不在話下。

「第二,我要華陽縣放了我大哥。」

「好,我找王爺去說,只要你們肯下山,定讓你們兄弟團聚。」安逸答應道:

林牧之所說的大哥,自然就是前些日子安逸兄妹配合周雲龍抓的,後來被竹取勒死在縣牢的那個宋忠。

安逸想這三百多山匪下山為民,給他華陽縣添丁進口不說,政績上也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他相信竹取不會拒絕。

但是可能讓他們倆都沒有想到的是,宋大當家的,早已經死在華陽縣的深牢里了。

林牧之繼續提他的第三個條件,

「第三,我要蜀王給我們每個弟兄五百兩的安家費。」

在大夏朝,通用的流通貨幣就是散碎金銀和銀票,一般像華陽縣這樣的地方,一個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糧大概在6~8兩。所以,顯然林牧之在向安逸獅子大開口。

安逸就覺得林牧之答應得太過爽快了,沒想到在這等著他呢,於是乾笑著說道:「林兄請想,你手下三百多弟兄,一人五百兩紋銀,那就是十五萬兩銀子。這筆銀子先不提蜀王能不能拿的出來,就算是能拿出來,你讓他如何向士兵和百姓交代?如果他同意了,那豈不等於告訴川蜀大地的百姓人人都可以上山當山匪然後招安領銀子?」

林牧之往太師椅上大剌剌的一坐,雙手抱臂,說道:「林兄,是你來上山招安我們,怎麼讓蜀王答應那是你的事,我只管提條件。如果蜀王不答應,呵呵,那安兄和高小姐的婚禮可能要在我這山寨里辦了。」

這不是蠻不講理嗎?哪有一點下山的誠意,安逸也是心中慍怒,臉上卻仍然維持著笑意,

「林兄,我這是為你們著想!刀口舔血、打家劫舍的日子能過一輩子?你要蜀王退兵,我估摸著現在蜀王也已經退兵了,但是他怎麼說也是大夏朝的王爺,你現在又張口就要十五萬雪花銀,那總要給他個台階下吧?」

林牧之不耐煩的揮揮手,皺著眉頭道:「你不要給我講這些有得沒得,我算是看出來了,你答應幫我勸退蜀王大軍,我也覺得跟你對脾氣,拿你當兄弟,你倒是麻利得很,下山回來就變成了朝廷的說客了!」

「咣~」

安逸的手朝旁邊的紅木桌台上一拍!震得桌子上的幾個搪瓷的茶具都摔在了地上,

「你不要不知好歹,你們在這九龍山上拉山頭、建山寨,打家劫舍的事我都不提了!五年前你們攻擊縣城、洗劫糧倉,引發那麼大一場飢荒害死了多少人!往小了說你們這是流寇盜匪,往大了說你們這就是對抗朝廷,那就是謀反!我費了多少力氣,才讓蜀王鬆口,給你們一條生路走,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安逸!」林牧之也雙目圓瞪,拍案而起。

「林牧之!」

四目相對,在這小小的石室里一時間充滿了*味,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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