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國士無雙

第四章 國士無雙

第四章·國士無雙

江家村在華陽縣的城外三十里處,是一個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村前就是從華陽縣流淌而過的清水河,一直環繞村子蜿蜒到成都縣。村后可以看到一聯排巍峨的山峰,山峰很高但是山麓卻十分平緩,鬱鬱蔥蔥地毯一樣鋪滿著松樹林,中間裸露著不少大大小小的荒地,遠遠看上去好像中年男子頭上的斑禿。

這山便是九龍山!山上的「斑禿」便是華陽縣百姓口中的九龍山山匪原來駐紮的地方,

「江兄,你們這兒距離九龍山那麼近?當年豈不是要經常遭受山匪的襲擊?」安逸透過妹妹撩開的窗帘,問著江如月,

江如月笑了笑,「不瞞公子說,我們縣的這條河名叫清水河,從九龍山的西北部一直環繞村子流淌到成都縣,正好橫貫在村子和九龍山之間,這河說深不深,說淺騎馬又過不得,山匪若來,還不如直奔華陽縣來的快。」

「不過我聽說當年山匪襲擾縣城,城外的村落也是受害之一呀?」安逸疑惑道:

「當時山匪先衝擊的是華陽縣,村裡的族長是事先知道的,也像往常一樣鳴鐘示警,然後把村裡的青年都聚集在村口,防禦的土牆都是事先預備好的。」

江如月指了指窗外破敗的石牆,一眼望去已經被風化的不成樣子,但是依稀能辨認出當年人為堆砌的痕迹。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山匪那次來勢洶洶,居然攻破了華陽縣,然後就奔著我們村子來了。」江如月接著說道:

「山匪攻破了華陽縣,劫掠縣城糧倉里的糧食增加了那麼多負重,應該趕快藏到山裡才對,為什麼對這個小村子有這麼大的興趣呢?」

安逸不是很明白,這很不符合常理,

「當時族裡的長老也是這麼判斷的,所以山匪衝進村子時,負責村防的青壯年,都還沒有做好作戰的準備,就被山匪收割了性命。」江如月嘆息一聲,「當時鄰居趙大伯和我都去支援村防,委託因年邁無法參與村防的家父家母照顧趙二弟,就雙雙被山匪............」他哽咽著,

安逸默然不語輕輕拍了拍江如月的肩膀

「算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亂世人命本就如草芥。」江如月恢復了平靜,「到了!前面就是我家了。」他指著窗外的一座宅院。

只見那宅院不大,雖然已是破敗不堪,但也看得出基本的輪廓,院牆院門牌匾屏風一應俱全,牆面的漆粉大多已經剝落,露出了青灰色的牆磚,從牆縫裡長出了彎彎繞繞的綠色「爬牆虎」。

三人下了馬車進了院子,院里有三個廂房,左邊看樣子應該是灶房,門口放著一口破了底的鍋。江如月在前面帶著兩兄妹向正中的屋走去。

「吱呀~」

推開屋門,一陣霉味兒迎面撲來,差點把安逸熏個跟頭,安欣也用袖口遮掩著嘴巴。

屋裡正中有個方桌,兩把太師椅,桌子上放著兩個個牌位,一壇香爐。

江如月上前揮掉上面已經密布的蜘蛛網,從旁邊的桌角拿過三炷香,點然後插在香爐里,在兩個牌位前面拜了三拜。

透過灰塵依稀可以看出排位上的碑字,

正中的是:

華陽縣丞江公諱清予府君之靈位

左側是:

江母孺人閨名秀芝之靈位

江如月從桌子下面抽出三把小凳子,撣了撣上面的灰塵,「二位請坐!二位中午在這吃了再走吧?」

安欣指了指外面的廚房,「江大公子,讓我們兄妹二人吃這鍋灰嘛?」

江如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才記起自己這棟院子已經是家徒四壁了。

「你會做飯嗎?」安逸望著妹妹,「不如就讓我們嘗一嘗安大小姐的手藝。」

「哼~別狗眼看人低!」說完便邁步走了出去,江如月就這樣望著,直到安欣消失在院門外。

安逸看著江如月,感覺他好像對自己妹妹安欣很是關注,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不過看安欣好像對江如月不是很有感覺,雖然家父安致遠是一個相當開明的人,沒有傳統家族那種門當戶對的老套理念,但是在安逸的心底,至少還沒有對江如月完全的認可。

「換做是五年前,吃飽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呀。」安逸打斷了還沉浸在妹妹背影中的江如月,

江如月道:「飢荒過去五年多了,對於縣裡的百姓的記憶恐怕再過五十年也磨滅不掉。天府之國何曾發生過如華陽縣這般餓殍般地、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

「安兄,我從來都不認為那場慘劇完全歸咎于山匪的入侵!」

「哦?願聞江兄高見。」

「大夏朝建朝四百餘年,經歷了七位帝王,中華歷史從古至今歷代王朝里都算是長壽了。但是到如今卻已是疾病纏身、內憂外患了。」江如月看了看安逸,「安兄可能覺得江某不知深淺,妄議朝政。江某如不是承蒙安兄相救,早已橫屍街頭,如今與安兄甚是投緣,便直言相予,如有冒犯請勿見怪。」

「無妨,舍下只有我們兄弟二人,江兄直言便是。」安逸擺了擺手,表示並不以為意。

江如月拱了拱手,以示謝意,繼續說道:「北方遼國現在是蕭太后掌權,那可是一位前無古人的奇女子。」

「不過我聽聞近幾年北邊遼人打秋風的活動幾乎絕跡,邊境很是安寧。」安逸道

遼國大部分位於大夏朝的北面幅員遼闊的草原,小部分深入河套以北的平原與大夏朝划黃河而治,因為游牧民族不像大夏朝這樣的農耕文明,有著穩定的糧食和賦稅,時常會因為氣候的原因青黃不接,於是便時常劫掠大夏邊境。因為劫掠的時節常常在大夏朝豐收的秋季,因此邊關百姓對於這種劫掠的行為稱之為「打秋風」。

「安兄以為是我夏朝邊將作戰勇猛、衛戍有方嗎?」

「江兄以為呢?」

江如月搖搖頭,「江某認為不然,大夏自高祖皇帝以來,已經三百餘年沒有戰爭了。對於武將世家來說,打過仗的可能都已經變成畫像掛在牆上了。我們拿什麼來抵擋自幼在馬背上長大的遼人?」

「打秋風的絕跡,只能是因為蕭太后改革讓吏治一清、民眾富足,這位有著漢人血統的太后正在把遼這個游牧民族向農耕文明轉變。如果江某沒有猜錯,蕭太后的遼國騎兵已經在我邊境枕戈待旦,等待機會給我們致命一擊了。」

安逸聽著倒抽一口涼氣,「按照江兄的意思,我朝只能坐以待斃?」

江如月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但又搖搖頭,「大夏朝幅員千里,如果能全力開動這台國家機器,絕不是目前這種正處於過渡期遼國所能承受的。」他又嘆了口氣,「但是現在的大夏朝,宦官當政,朝廷上下派系傾軋,朝堂不穩,下面的基層官吏自然貪贓枉法、草菅人命,搞得民怨沸騰。你看那江南本是賦稅的重地,結果十幾年前一場起義將朝廷幾十年的錢糧積蓄付之一炬!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

「我也聽聞了那場起義,先是由一個小村莊發起的,結果席捲江浙,揚州府和南直隸的南京城都被攻破,原本十里秦淮的江南水鄉變得滿目瘡痍。」安逸回憶著,因為祖父曾是官宦的原因,對於朝廷的變故也是耳濡目染。

「你可知因何而起?」

「這個卻是不知....」

「為首自稱大將軍的,原本就是一介農夫,家裡本就沒有幾畝薄田,還全被地主圈了去。上衙門裡鳴冤,去官府告狀,不僅不被受理,還被官商勾結的縣官打了半死,被判把剩下的地都賠給了地主還要背上幾百兩的債務,妻子也被地主抓去做抵押,被糟蹋的不成樣子,這才怒不可遏,揭竿而起。」

農民原本都是這個國家裡最樸實,最容易安撫的階層。換句話說,沒有逼到最後一步,沒有人願意走上造反這條不歸路。但是統治者總是對這塊看似予取予求的「海綿」壓榨,最終,官逼民反。

江如月嘆了口氣,「即使那場災荒不發生在華陽縣,也會發生在大夏朝的其他府縣;即使不因為山匪入侵,也會因為其他的種種突發事件所引發,因為朝廷和州府,根本就沒有抵抗災害的能力和意識,這才是悲劇的根源。」

如安逸一般閑逸的性子不免被江如月幾段話說的翻江倒海,他第一眼看到江如月就感覺他不是個普通人。從他的所思所想所說,安逸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絕不會平庸,土生土長在這縣城的小山村裡,卻是秀才不出門,卻知天下事。談吐之間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此人口中有萬千經世之才,胸中含經略四方之志。

「快來人啊!」

一聲叫喊,打斷了這陋室里正縱橫天下的二人。

「怎麼回事?」江如月站起身,看向門口,

「走!出去看看。」安逸說著院門口走去,此時他想到安欣出門去採買給他們二人「展示手藝」食材了,想著別是妹妹出了什麼問題,越想越著急,三步並作兩步踏出了院門。

「快來人啊!山匪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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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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