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陝西巡撫林則徐

第四章 陝西巡撫林則徐

黃璉隆畢竟不是官場中人,臉皮薄,拐不過這個彎,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立當場不知說什麼好了,而王知縣可是官場老油子了,哪兒風大往哪兒倒,立即打着哈哈說道:「年兄,剛才都是一場誤會,你們兩家今日都是大喜的日子,剛才李家父子磕頭也算作賀喜了,黃璉隆,你也當回敬三個響頭才好嘛,哈哈,哈哈。。。。。。」

周圍人都是一陣鬨笑,哪有磕頭算作賀喜的?也虧這王知縣想的出來,不過也由此讓場面不再凝重了。

知縣老爺都發話了,黃璉隆一百個不情願的一撩袍擺,就要跪下磕頭,哪知李元宏一擺手道:「你還是免了吧,剛才我們是向黃展磕的頭,現在也應該黃展磕回來。」

黃璉隆一愣,不知這黑臉李元宏為何放自己一馬,一邊黃展趕緊上前跪倒在地,一邊打了自己幾個響亮的嘴巴,一邊磕了九個響頭。

一切完畢,李元宏二話不說,拉着父親就向家裏走去,留下眾人都在玩味剛才的一番經過。

李根農被兒子也搞得莫明其妙,一邊走,一邊問道:「宏兒,剛才你怎麼還給黃璉隆那龜孫子留面子?你忘了他們剛才欺辱咱們來着?」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爹,你說,如果是我先中了舉人,你會不會給黃家顏色看看?」

父親點頭道:「你個瓜兒子,當然會了,黃家一直壓了我李家一頭,逮著機會我當然還回去了!」

李元宏道:「那就是了,既然我們李家和黃家都會這樣做,那就沒有誰對誰錯的分別了,如果說混蛋,就是那王知縣最混蛋,誰家得勢他幫誰家,欺負另一家,這樣的狗東西是最可恨的。」

李根農一拍手道:「就是,那個狗屁王知縣不是個玩意兒,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不恨黃璉隆了。」

李元宏見父親想通了,也是一笑,又道:「所以這個世界就是必須有權,沒有權就沒有公平可言,爹,我如果真的當官了,決不會做那種貪官昏官狗屁官的,一定會造一方公平,造一方安定的。」

李根農猛地站住不動,像不認識兒子似的上下打量一番,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拍在李元宏肩上:「好兒子,老子沒白養你,今日你真的長大了,你爹我雖然小氣,但良心不壞,只要你能做一個好官、清官,咱家哪怕給你倒貼錢都可以!」

父子二人高高興興回了家,不多會兒,十里八村的鄉親前來道喜的,巴結的,聯絡感情的,如蝗蟲一般蜂擁而至,而且個個都像是商量好似的,說的話一個樣,什麼「文曲星下凡」,什麼「才學品貌俱為一流」等等,開始李元宏聽得還挺美,重複的話聽了幾百遍后,他只有口吐白沫的份兒了,倒是父親高興的張著大嘴,從頭笑到尾,直到下巴脫臼為止。

最後黃家也來人了,黃璉隆因為李元宏保住了他的面子,心存感激,竟然送上了十畝好田的地契,李根農當然老實不客氣的收下了,從此黃家與李家也算解除了恩怨,只是李元宏不知,日後黃家大兒子黃挺研對他改革吏治起到了極大的作用。

第二天清早,李根農給兒子收拾了行禮,送他離開了宏遠鎮,他們父子此時都沒有想到,李元宏這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期間,這位從陝西農村走出的少年,卻將整個中華大地攪的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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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省城西安。

李元宏本來對中舉后的流程一概不知,好在轎夫徑直將他載到學台官署了,王學台不在官署,已經交待了衙役們要好好招待李元宏,衙役們知道他是今科解元,自然是加倍的殷勤,並告訴他,今科舉人都在東大街的文魁客棧歇息,王學台已經命人為他定好了房間。

李元宏在學台衙門添好了年齡,籍貫和姓名等手續,給衙門封了幾百文紅錢,回到了客棧。

舉子們都知道來的是今科第一名,於是紛紛前來結交,但李元宏知道這些新科舉人們個個眼過於頂,遇到一起不是斗詩就是論文,自己這個冒牌的解元恐怕還沒張嘴就露餡了,於是一到客棧便向眾舉子推說自己一路勞頓,不能奉陪了,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第二日就是舉子們期盼已久的鹿鳴宴了,這鹿鳴宴將由本次主考的正副考官,監臨,學台等高官參加,甚至連本省的巡撫也會來湊湊熱鬧,席間雖然上的不是什麼山珍海味,但能跟本省的大官一起吃飯,舉子們要的就是這個榮譽。

鹿鳴宴設在與貢院只隔一條街的省學府,傍晚酉時,所有舉子們就趕到了學府,大概有四十多人,李元宏不禁咋舌,記得前來應試的時候有好幾千人哪,怎麼中舉的只有這麼少,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錄取率只有幾百分之一。

進了學府,各個舉子紛紛落座,李元宏被安排坐在所有舉子的前面,面前已經擺上了幾道葷素菜肴。

正副考官,同考官,監臨,學台等二十幾人也分別落座,舉子們行謝恩禮,其他儀式也有條不紊的開始了,一番忙碌后,正當舉子們以為可以開吃的時候,忽然從轅門傳來一聲高唱:「巡撫林大人駕到!」

正副考官和學台急忙站起身來前去迎接,而舉子們也紛紛站起,以示敬意,他們對這位傳說中的虎門消煙的巡撫可以說是敬佩已極了。

第一次鴉片戰爭后,林則徐被道光皇帝革職,發往新疆伊犁,道光二十五年,林則徐被重新啟用,先署理陝甘總督,道光二十六年,也就是今年四月,實授陝西巡撫。

來自現代的李元宏,雖然歷史學的一般,但對這位虎門消煙,指揮抗英的民族英雄卻是如雷貫耳,如果說其他舉子是敬佩的話,而他就是頂禮膜拜了。

林則徐邁著方步緩緩進入會場,他身着二品錦雞補服,一根花白斑駁的辮子一絲不亂的垂在身後,身材雖然略顯單薄,卻挺的筆直,臉上被日光曬的黑中帶紅,皮膚粗糙的好像榆樹皮一般,而且褶皺極多,要不是他身穿官服,李元宏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老農民就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林則徐。

林則徐掃了一眼會場,目光犀利卻又透著柔和,清了清嗓子,微笑道:「今日老夫也前來湊湊熱鬧,討大家一杯喜酒,大家不介意吧?」

舉子們沒想到這位巡撫大人第一句話竟然開了個玩笑,而且語氣平易隨和,不由都呵呵笑了起來,有膽大的舉子高聲叫道:「撫台大人,酒不能白喝啊,都說您的詩詞享譽文林,您就現場做一首來充酒錢吧!」

敢拿巡撫開涮,這人膽子也夠大,不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無論舉子們如何胡鬧,都沒有人反對,當下其他舉子也都高聲附和起來,場面頓時變得熱烈起來。

林則徐呵呵一笑,抬手壓了壓,揚聲道:「好好好,今日你們是東道,老夫就聽你們的,詩詞充酒錢也是一段佳話嘛,不過切莫傳將出去,否則別人都以為咱們陝西已經窮的連巡撫的酒錢都管不起了,容老夫斟酌片刻!」

一陣笑聲后,林則徐踱著步吟道:「程門薄衫常立雪,

阡陌牛角再掛牘,

金卷玉筆叩天問,

披麻裂土點江山。」

「好詩!」眾學子哄然叫好,林則徐這首即興所作的詩,既把學子們辛苦讀書描寫的惟妙惟肖,又為學子們展開了一幅金壁輝煌的前景,讓所有舉子們在心酸之餘又興奮不已,同時又為林則徐的才思敏銳而佩服十分。

李元宏不會作詩,當然也不知道這作詩難度的高下之分,加上他一直為舞弊中舉而惴惴不安,詩中展現的做高官一展宏圖的景象絲毫沒有打動於他,所以他卻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

林則徐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李元宏,端起一名監臨敬上一杯清酒,一飲而盡,朗聲說道:「本來鹿鳴宴巡撫是不便出席的,我在場大家都吃不好,也玩鬧不起來,但這次鄉試卻是我封疆以來,最為滿意的一次鄉試,你們中很多人的文章都很好,尤其以本次鄉試第一名李元宏的三篇『時論』最為出色,據說年齡也才一十有七,真正是年輕俊才啊,所以我今日一定要來看看。」

李元宏聽見林則徐忽然提到自己的名字,頓時一愣,旁邊的王學政在他腰上一碰,示意他上前答話。

李元宏趕緊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晚生李元宏,見過林大人。」

林則徐捋須微笑道:「好一個黑臉包公啊,這裏不便深談,來來來,我們到偏房,有話問你!」

眾舉子不禁愕然,哪有還在宴會的時候就把人叫走的,也只有本省的學政等官員知道,這個林大人一向乾脆利落,想到什麼就去做,從不拖泥帶水,同時也說明了林則徐非常看重這個李元宏。

一個堂堂巡撫要垂詢一個新科舉子,這在歷史上恐怕還從未有過,所有舉子們都羨慕的兩眼發光,但李元宏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流年不利,怕什麼來什麼,怎麼辦呢?

李元宏不是膽小的人,但現在他確實有些害怕了,一是怕自己露餡,而更重要的是,他不願在自己崇拜的偶像面前出醜。

林則徐說完已經轉身走進大殿旁邊的偏房等他了,李元宏現在是騎虎難下,只得低着腦袋也跟了進去,留下一群舉子在那裏竊竊私語,讚歎者,羨慕者,嫉妒者都有。

偏房內點着幾根粗蠟,林則徐坐在案几旁邊,端著茶碗慢慢喝茶,看見李元宏進來,微微笑了一下,示意他坐在對面。

「你在時論第一篇講到的經濟,很有創見,也有一定的可行性,我且問你,以農養國與以工養國優劣何在?」林則徐也不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卻見李元宏沉思片刻,從懷裏掏出一塊錦帕,猛然雙膝跪地,雙手將錦帕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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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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