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款
張亞傑沒再往下問，說道：「聽你說話，好像有點QY縣的口音。」
韓笑思說：「我就是QY人。」
「是么？」張亞傑從廚房探出了頭，說，「我也是QY人。」
「啊，那可真巧。」韓笑思臉上顯出些驚喜，不過很快就斂去了，也沒有因為老鄉關係就順桿往上爬。
張亞傑本就對韓笑思動了惻隱之心，見他這般舉止，更增好感。想起老家的情況，暗暗打定主意，只要不違背原則，就向丈夫幫韓笑思說說情。否則就他這樣的，去公司找丈夫怕是十天半個月也沒人待見。
又和韓笑思聊了些QY的風土人情，沒過多長時間，張亞傑就把四菜一湯弄好了。剛擺上餐桌，她丈夫吳志陽也回來了。韓笑思忙站起來說：「吳經理好。」張亞傑介紹道：「這是我一個小老鄉，找你有點事。來，先吃飯吧，吃完了你們說。」
吳志陽對妻子自是了解，聞言微覺詫異，不過卻沒多問，跟韓笑思打了個招呼。
四人圍桌坐下。吃飯時韓笑思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吳姍姍看他不順眼，說：「吃個飯把你嚇的，你大街上那股彪勁兒上哪去了？」
吳志陽也有些見不得韓笑思這副模樣，卻仍然訓斥女兒說：「姍姍，怎麼說話呢？」
「嘿，爸，你不知道，這位可是英雄人物呢！」吳姍姍繪聲繪色地說起了韓笑思援手母親的經過。她雖然是翻版講述，卻比張亞傑講得還要精彩，就好像經歷那件事的不是她母親而是她一般。只不過語氣中卻透著一股嘲諷。
「年輕人有正氣，不錯。」吳志陽不疼不癢地誇了一句，對韓笑思說：「小韓，你也懂古玩？」
韓笑思說：「算不得懂。大多是書上看的，沒經驗。」
吳志陽點了點頭。古玩這東西要不是親手把玩、親眼鑒定，光*書本上的東西是不頂什麼用。以韓笑思這模樣，顯然也沒有這種機會。隨口問了些古玩知識，韓笑思都對答如流，心下對這小青年的印象不由微有改觀。待到話題深入了些又發現，就理論而言，韓笑思的水平似乎不在自己之下，心下驚訝，說：「不得了。」
張亞傑見丈夫誇這個小老鄉，心裏也很高興，說：「小韓可是華青的高材生。」
吳志陽笑道：「學校里可不教這些。」
吳姍姍說：「我看也沒什麼了不起。」
吳志陽板起臉來對女兒說：「你要是不努力，連大專都考不上。」
「切，您就擎好吧！」吳姍姍一點都不怕父親，扒了兩口飯扔下碗說：「我吃完了。」又跑到沙發上去看電視。
張亞傑有些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說：「都是你慣的。」
吳志陽呵呵一笑，見韓笑思沒吃幾口菜，碗卻早就空了，也不肯添飯，便麻利的吃完了飯，對韓笑思說：「小韓，跟我來。」
韓笑思跟着吳志陽到了樓上他的書房，見一面牆上掛了些字畫，另一面則是一個大書架。吳志陽指著一張椅子說：「坐，不用客氣。」韓笑思便屁股搭著椅邊坐了。
吳志陽坐下來說：「這是我第一次在家裏談公司的事。」
「謝謝吳經理。」韓笑思點了點頭，很快說明了來意。
去年年初，皓寧公司採購了一批進口高分子材料，準備用於某工程。收貨時發現供貨的億輝商貿公司改換包裝，提供的實際上是一批國產材料。由於規格等級不同，皓寧公司根本無法使用。這事當時就是吳志陽經手的，他對這類以劣充好、以假亂真的商業欺詐行為極其厭惡，當即就扣下了剩餘的40%貨款，共計142萬。
吳志陽又查出了採購部經理在這筆業務中吃了不少回扣，更是不願善了。他能力出眾，又是老總親信，說話比主管人力資源的副總還要好使。採購部經理就此被炒了魷魚，還差一點被追究刑事責任。
吳志陽給億輝的答覆也很簡單：要麼退貨，要麼調換成合同規定的材料，同時還要賠償誤工損失費。
億輝商貿公司規模有限，流動資金本來就不多，收到的60%貨款早就被用於其它業務。別說調換材料，就是退貨，資金周轉都成了大問題。不退不換公司好歹還能維持，要真是把這批用途有限的高分子材料囤在手上，一兩年脫不了手，公司就要關門。
這事就這麼拖了下來，雙方一直扯皮。吳志陽拒不接受單純的賠償請求。億輝也不敢走法律途徑，因為裁決的最好結果無非就是吳志陽開出的條件。300多萬的貨款總額，要是真被判個商業欺詐，億輝的老闆就進裏面好好獃上幾年。
吳志陽自己經手的事自然是不會忘記，只是沒想到這個悶頭小青年居然是來為億輝追款的。皺着眉頭聽韓笑思講完，說：「這件事的處理意見，我想我們公司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我個人認為相當合理，並沒有刻意為難你們。」
韓笑思說：「吳經理，貴公司的那個工程已經完工了。難道您仍然堅持這樣處理么？」
吳志陽說：「難道要我起訴你們公司？」
這話隱含威脅之間，韓笑思吞了下口水，說：「其實，貴公司新的一項工程里，是可以使用那批高分子材料的。」
吳志陽盯着韓笑思沉聲道：「想不到你不僅能找到我家，連皓寧的事也很清楚。我真懷疑下午的『碰瓷』事件，你根本就是同謀之一。」
韓笑思臉上顯出些錯愕，但馬上被憤怒所代替，蒼白的臉漲紅起來，「霍」地一下站起來說：「吳經理，雖然我是來求你辦事，但這不代表你可以隨意侮辱我！新工程中標的事我是在去貴公司時從宣傳單上看到的。至於你家裏的地址，我是在電話黃頁上查到的。這些並不是什麼秘密！我只是為了完成老闆的任務，拿到我應得的薪水。」
吳志陽笑了笑，說：「坐下，別激動。」說着伸手虛壓，又正色道：「我收回剛才的話，並向你道歉。」心想：「他還只是個學生，我真是多慮了。」
韓笑思呆了一下，面色舒緩下來，又坐回椅子上。
吳志陽說：「你幫助我妻子的時候很有勇氣，現在我見識到了你的勇氣。」言外之意，此前他是有所懷疑的。
韓笑思心想，涉及到公司的財務問題，你連你妻子都信不過了？
「不過我很好奇，」吳志陽直了直身子，「通過黃頁查住址，真的那麼容易？」
韓笑思說：「其實也不太難。本市和您同名同姓的共有92人。我根據所住的地方排除了下，發現似乎只有這裏才符合。」說着不由抬眼掃了一下這間書房。
吳志陽聽懂了他的意思。看來本市和自己同名同姓的雖然不少，可自己卻是混得最好的那個吳志陽。
韓笑思想了想又說：「如果您不想讓人查到地址，可以讓電信公司不公開的。」
「謝謝你的提醒。」吳志陽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皓寧的新工程的確可以使用那批高分子材料。這件事明天早上你到我辦公室再談吧。」
韓笑思臉現喜色，說：「謝謝吳經理。」
吳志陽道：「你只不過是假期打工，你的老闆為什麼派你來做這事？」
韓笑思遲疑了一下，說：「別人都找過您，可都沒辦成。我上了兩個月的班，沒掙到錢。老闆說辦成了這件事，才給我發工資，還能有一些獎金。」
吳志陽想起他是妻子的同鄉，恐怕學校里過得很艱苦，說：「不如這樣吧，等開學后，你來給我家姍姍當輔導老師，怎麼樣？」見韓笑思臉現猶豫，以為他害怕掙得錢少，正欲再說，只聽他說道：「吳經理，要不我介紹個女同學來？」
吳志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說：「再說吧。」
韓笑思見事情談好，便起身告辭。他一走張亞傑就問丈夫：「我這小老鄉怎麼樣？」
「還行。」吳志陽點了下頭，「有點膽略，就是少了些磨練，以後說不定會有出息。」
張亞傑聽丈夫這麼說，知道韓笑思求的事怕是有了指望，也自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