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復仇之心

第十三章 復仇之心

?韋洵帶著陳慶之趕回來的時候,惠澤已經將楊白華夫婦的遺體收拾到一起,正忙著將其他的遺體也收拾到院里來。

陳慶之目睹眼前的慘狀,半天回不過神來。

「是楊昭乾的!」惠澤一邊忙著手中的事情,一邊向韋洵和陳慶之說道。

「楊昭?」陳慶之不明所以。韋洵便簡單告訴了他楊昭與這家人的關係。

「既然是兄弟,為何能下得了如此的毒手?」陳慶之語氣悲憤的說道。

「嫣然呢?」韋洵焦急的問道。

「在她的房裡。」

「我去看看她。」說著,韋洵便跑開了。

惠澤將遺體整齊地在院子里放好后,走到一直呆立的陳慶之面前,「陳大哥,現在該怎麼辦?」惠澤全身都沾滿了血跡,臉上亦是布滿了淚痕。

陳慶之緩過神來,「惠澤,別急。咱們先料理後事,等楊兄他們入土為安后,再做打算。我即刻就派人去通知徐晉,讓他馬上趕回來。」

徐晉趕回來這天,風雪一改之前飄飄洒洒,紛紛揚揚的婉約,變得兇猛狂放。寒風呼嘯著刮過大地,捲起陣陣冰霜雪霧,大塊的雪片密集的砸向地面,將天地完全籠罩在一片慘白之中。

徐晉像一個雪人一樣,從頭到腳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從大門口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這一路的馬不停蹄,加上心中翻騰的焦躁,此刻終於讓他的身體再也撐不住了,剛往裡跑了幾步,便一頭栽倒下去。

韋洵連忙過去扶起徐晉。陳慶之過來說,「這可不行,趕快帶他去把衣服換掉,熬些薑湯給他!」

徐晉緩緩睜開眼睛,便聽見韋洵在大聲說著,「醒了醒了,沒事了!」

緊跟著陳慶之出現在他眼前,「徐晉兄弟,沒事吧?」

徐晉掙扎著坐起來,「陳大哥,我沒事,快,帶我去看楊大哥他們。」

來到靈堂之上,兩副上好的棺槨擺在正中,靈牌香案等應有的陳設一應俱全。

陳慶之對徐晉說,「這些都是鄴王殿下命人置辦的,鄴王來弔唁后,過於悲痛,回府便病倒了。」

跪在旁邊,披麻戴孝的嫣然,目光獃滯。徐晉走到她面前蹲下來,輕聲呼喚著她,「嫣然,我回來了……」

嫣然緩緩抬起頭,看到面前的徐晉,突然淚如泉湧,一把抓住徐晉的衣襟,失聲痛哭。

徐晉也不阻止,任由她盡情的宣洩。過了好一會,嫣然漸漸收斂了情緒,一邊擦拭淚水,一邊對徐晉說,「你勸勸惠澤吧,從出事那天起,他就一直在誦經,好幾天不吃不喝了,我怕再這樣下去,他……他……」

惠澤一直跪在棺槨旁的角落裡,閉目誦經,徐晉來到他面前,仍毫無反應。

惠澤眼眶深陷,面無血色,一張一翕的嘴唇乾燥開裂,人也消瘦了許多。

「惠澤,惠澤。」徐晉輕聲呼喚著他。

但惠澤毫無反應。

「惠澤!」徐晉稍微提高了音量。

任然沒有絲毫回應。但撥弄著佛珠的手指,開始顫抖得更激烈了。

徐晉站起身來,默默看著惠澤。突然揚起手來,一個巴掌抽到惠澤的臉上,將他打翻在地。

韋洵急忙從身後抱住徐晉,「徐晉,你這是要幹嘛啊?」

徐晉甩開韋洵,跨步上前,抓著惠澤的衣襟,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韋洵還想去拉,陳慶之攔住他,輕輕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念經念到死,把你的命也搭上,楊大哥和夫人能活過來嗎?」徐晉氣憤的朝惠澤大聲嚷到。

「那我還能做什麼?」惠澤用細小而悲涼的聲音回答道,「我什麼都做不了,除了誦經,我還能做什麼?」

「你就不想為他們報仇?」

「報仇?」惠澤雙眼無神的望著徐晉,「天下之大,去哪裡尋仇?」

「只要你留著這條命,遲早有機會的。」

徐晉的話讓惠澤的眼神恢復了些些生氣。

「你好好想想吧。」徐晉將惠澤丟回到地上。轉身對陳慶之和韋洵說,「我得去給他弄點吃的。」

「你也好好歇著吧。」韋洵對徐晉說,「我去給他買點回來。」

惠澤吃了一些韋洵買回來的粥,腸胃漸漸活絡起來,就連因焦躁和自責而凝固起來的思維,也開始復甦。

「晉,你說,咱們怎麼報仇?」惠澤迫不及待的問道。

「仇是一定要報!可這次不比我當年在懷朔,這人海茫茫,我們都不知道這楊昭在哪裡,看來還得從長計議。」

「你倆千萬別衝動啊!」嫣然插話道,「楊昭也是武將,武藝不比我父親差;就算找到他,你倆也不一定是對手,我不想再失去你們了……」嫣然說著,又泣噎起來。

「楊姑娘說得沒錯,這次你們可千萬不能衝動。」陳慶之說道,「其實鄴王已經托他在北魏的眼線代為打探,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陳慶之在建康城外,挑了一處風水寶地,將楊白華夫婦安葬於此。

出殯那天,鄴王也帶來了消息,北魏太後於洛陽城任命楊昭為平南將軍,統領策雷軍,專務對梁戰事。

「看來這楊昭,應該與北魏太后達成了交易,是用楊兄的首級,換取功名利祿啊。」陳慶之咬牙說道,「而且看現在這情形,你倆要報仇,怕是近他的身都難啊……」

「是啊,這樣的話,若貿然去報仇,」韋洵擔憂的說,「根本就是自殺啊,你倆可千萬想清楚。」

徐晉埋頭默不吭聲,眼中卻閃著熊熊怒火。

惠澤突然開口問道,「陳大哥,專務對梁戰事,是與大梁作戰的意思嗎?」

陳慶之點點頭。

「也就是說,只要與大梁開戰,楊昭就一定會出現在戰場上對吧?」

陳慶之再點點頭。

「陳大哥,可以讓小僧也加入你的軍隊嗎?」惠澤態度堅決的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驚訝的投向惠澤。

「對啊!惠澤!」徐晉反應了過來,「陳大哥練兵不就是為了與北魏一戰嘛!只要咱們跟著陳大哥出戰,就一定有機會碰上楊昭。戰場之上,就算那楊昭有三頭六臂,咱們也一定能逮到機會的!」

「有道理啊!」韋洵也附和著,「到時若有機會,我也爭取助你們一臂之力!」

「你們倆都去了,楊姑娘怎麼辦?」陳慶之問道。

「陳大哥無須擔心,我能照顧好自己。」嫣然說道,「我們早已是一家人,此仇必報!」

「既如此,在下也不好多說,惠澤小師傅要來,在下當然歡迎。」

過完正月,徐晉和惠澤便準備前往軍營了。

嫣然與韋洵一直將他們送到城外。

「你們安心去,不用擔心我,有機會的話,我會去探望你們的。」嫣然微笑著說。

兩人點著頭,「韋洵兄弟,就拜託你替我們多多照顧嫣然啦。」

「你們放心吧,我天天都會去陪她的,放心。」

陳慶之近日正和陳思保忙著籌措開年的軍餉。畢竟朱異那兩箱黃金,陳慶之覺得,能不動用還是盡量不動。

回到官署,陳慶之正準備處理一些公務,馬佛念又來了。

「陳主書,先生讓學生來請你,前往淮月樓品茶。」

「中書舍人真是好興緻啊。」陳慶之有些無奈的說,「既如此,請稍待片刻,我處理一些事務,即刻前往。」

到了淮月樓的包間內,朱異無比親切熱情的迎接陳慶之。

一陣寒暄過後,朱異便切入了主題。

「賢弟啊,你看我這學生,一介書生,卻總是喜歡研讀兵書。目前朝中也沒有適合他的職位,你看能否到你軍中做個參軍,必要時,也可為你出謀劃策,助一臂之力啊。」朱異捻著細長的鬍鬚,笑眯眯的看著陳慶之。

「文才是彥和兄的門生,必然是腹有乾坤,到我那小軍營,恐怕是屈才了吧。」

「他能到賢弟這般大才麾下效力,那是求之不得啊,何來屈才之說。」

「可軍營生活辛苦,怕會委屈了文才啊。」

陳慶之話音剛落,馬佛念撲通一下拜服在陳慶之面前,朗聲說道,「學生當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同甘共苦,還望陳主書成全!」

「哈哈哈,」朱異撫著陳慶之的背,「賢弟,你看文才如此懇切,你就不要嫌棄,成全他吧。」

「既如此,就請文才收拾收拾,等開了春,在下便帶他去軍營。」

「你真答應他吶?」韋放瞪得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慶之。

在永昌侯府的庭院里,陳慶之與韋放朝著韋睿的房間,邊走邊聊著。

「那還能怎麼辦,我能不答應他嘛?」陳慶之反問道。

「你可知道,朱異讓他的門生來做參軍,是什麼目的?」

「在下豈能不知,」陳慶之微微一笑,「無非就是要監視我,順便摸清我軍的底細。」

「既然你知道,準備如何應對啊?」

「我軍中也沒什麼需要刻意隱瞞的,他要來便來吧。」陳慶之倒顯得很輕鬆。

「反正你可得多防備一些,千萬別掉以輕心。」

「元直兄安心。」陳慶之拱手說道,「今日諸事繁雜,一直沒來探望永昌侯,不知先生可有好轉啊?」

韋放搖著頭,「時好時壞的,這建康的名醫都請遍了,仍無起色。」

進了房間,韋睿躺在榻上,正微微的喘息著。聽到二人進來,韋睿側過臉來,用顫抖的聲音招呼著,「子云,你可有一陣沒來了啊。」

「這段日子煩亂之事太多,疏於來探望先生,還望贖罪。」陳慶之靠近韋睿,輕聲說道。

「老夫也聽說了,楊府發生的事,確實慘絕人寰。」韋睿顫巍巍的說道,「老夫清楚,自己大限將至了,你無須將時間花費在我這老朽身上,好好調練你的部隊,切莫辜負老夫的期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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