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豆腐

第98章 豆腐

?說實話,裴寶兒對那個青雲子印象並不好。

其一,他的前世助紂為虐,幫着齊珩、建安帝搞什麼長生不老,結果技術不行,出了岔子,害得她好端端的就在實驗室里出了意外,還成了植物人。

其二,他今生再次助紂為虐,幫齊珩把自己從科技發達的好日子拉回到這個連姨媽巾都沒有的鬼時代,還要被困在這個王府里動彈不得。

其三嘛,當然就是上次那回她「偷偷」找他想讓他幫忙把自己弄回現代去,卻被他斷然拒絕的事情咯。

雖說他叫苦連天,又表示自己道行受損,如果勉力施行法術,說不好會把她送到更奇怪的時空去,但裴寶兒總覺得這二人私底下有勾結,八成青雲子這話里騙她的成分也不少。

裴寶兒想來想去,也想不到自己對比齊珩有什麼優勢,能把他爭取過來,後來直接放棄了,只死了回去的那條心,卻也不樂意再見到這麼個人。

時隔數月之後,齊珩居然又把他請到了府里來,而且還這麼大的陣仗,難道他還會什麼治病救人的法術不成?

裴寶兒對齊珩有意見,向來不憚以最壞的念頭去猜疑他,此時不禁有些懷疑,莫不是這廝覺得這一世過得不大順暢,想要再重來一世不成?

她這麼想着,腳下步子放得又更輕了些。

屋內的念咒聲還在斷斷續續傳來,但,聽着像都是同一段話在反覆念著,聲音還時大時小。

就在她走到門邊時,念咒聲突然停了。

裴寶兒一驚,擔心自己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結果,並沒有人出來迎他,屋內卻響起了說話聲。

「道長辛苦了,快請上座吃茶。」這是宋岩的聲音。

過了片刻,那念咒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老宋啊,王爺約莫還得一時半刻才醒,貧道也跟你說兩句心裏話吧。這差使貧道不敢託大說累,可這樣治標不治本的,也不是個辦法哪。」

宋岩沒接話,那人似也不在意,繼續自言自語道:「逆天改命,哪裏是那麼容易的事,還要用自己的氣運去貼補一個已死之人,這不是傻子是什麼?」

裴寶兒聞言一驚。

逆天改命?已死之人?氣運?

這些話都把她搞糊塗了。如果說齊珩先前所為算是逆天改命,那,那個已死之人,難道是……

青雲子還在趁著齊珩昏迷之際絮絮叨叨:「什麼真龍天子,在貧道看來,不過也就是個被萬丈紅塵迷了心的痴兒罷了。這命改了也便罷了,偏偏還要待在這龍脈根上,這不是上趕着找死嗎?」

聽得這一句比一句更放肆的吐槽,宋岩終於不得不發話了。

「道長啊,您說的這話恕某不敢苟同。王妃之事暫且不說,王爺若是不待在京城,數日還好,若是半月不見、一月不見,只怕宮裏頃刻就要大亂啦。為了天下蒼生計,您就行行好,多受受累吧。」

得到回應的青雲子抱怨得更起勁了:「我說老宋啊,我一個方外之人,又不是考科舉的書生,你跟我說天下蒼生?我平生只知三件事,修道、賺錢、吃好吃的!你們請我,酬金確實豐厚不假,我也沒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可,這有了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啊!你們王爺這般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你苦哈哈地求着我又有什麼用?他不惜命,我還惜命呢!就這麼個無底洞,我能幫他填個幾年?」

最後,擲地有聲地扔下一句話:「實話告訴你,若是他死性不改,也就這一兩年的事了。到時,我是沒法子了,你們就另請高明吧。」

宋岩連忙朝他作揖,卻被他一手攔住。

「你也別求我,求我也沒用,你該去求躺着的那個。他要是改了心思,即便沒了龍運,想要活多個一二十年還是有望的……」

裴寶兒站在門外,正獃獃聽着這話,身後卻忽然傳來個女聲。

「主子,您不進去,站那兒幹嘛呢?王爺書房沒人,孫侍衛說……」

屋內的說話聲戛然而止。

宋岩很快出來,見着裴寶兒主僕二人,臉上神色變了幾變,還是笑着見了禮。

「王妃可是來瞧王爺的?只是不巧,王爺方才睡下了,王妃不若進來坐着等等?」

裴寶兒看着面前這張經過短暫情緒起伏有變得古井無波的臉,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我就在外邊等吧。」

宋岩正要下去奉茶,卻被裴寶兒叫住:「宋公公,可否讓青雲道長出來一敘?」他身子一僵,而後微微一嘆。「王妃吩咐,老奴不敢不從。」

他轉身正要走進去喊人,那青雲道人已經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仍是鬍子拉碴的模樣,不過衣服、髮髻沒有初見時邋遢髒亂,臉上那圓滑的神棍專有神情也不見了,看上去倒是人模人樣的,很有些世外高人的樣子。

「宋公公,讓北雁隨你下去忙活吧。這個點了,王爺是不是也該吃藥了?去看看葯煮好了沒。」

三言二語將那兩人打發了之後,裴寶兒單刀直入便問:「已死之人是什麼意思?」

青雲子老神在在地反問:「王妃不是已經猜到了么?何必多此一舉,還要問貧道呢?」

裴寶兒堅持,「我想聽道長實話實說。」她閉了閉眼,又問:「還有,那氣運、貼補一說又作何解釋?求道長直言以告。」

屋內靜悄悄的,唯有四目相對,一個執著倔強,眼中像是有亮光閃動,另一個淡薄平靜,那如悠遠江水般的眸子卻透出一絲悲天憫人的意味來。

良久,北雁在被宋公公指使得團團轉后,終於捧著碗葯湯和兩隻茶盞進屋時,已經看不到方才那位灰衣道士了。

只有她家主子,裴寶兒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方才的位置上,一動不動,活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仔細一瞧,那眼裏竟不知何時多了一抹猩紅。

北雁將東西放在一旁,湊過去輕聲道:「主子,主子,您這是怎麼啦?是不是身上不舒坦?要不,奴婢扶您去塌上歇一歇?」

裴寶兒獃獃道:「我沒事,不用歇。」說話的時候,眼睛卻還痴痴盯着手裏那枚小巧的三角黃符看。

北雁也注意到了,「咦,這是道長給您的護身符么?奴婢還以為,你要留道長下來論道的,沒想到這麼快人就走了。誒,對了,那位道長過來做什麼呀?」

裴寶兒終於被她的話癆小婢女拉回了點神思,她一抬眼,便瞧見了那碗熱氣騰騰的葯湯。

「葯好了是吧,我端進去吧,你,你在外面候着吧。」

北雁笑眯眯地應下了,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飛了出去,盡職盡責地當起了小門神。

裴寶兒將那黃符塞進袖袋裏,端起那碗葯,慢慢朝裏屋走去。可,奇怪的是,這碗葯像是有千鈞重似的,壓得她不只是手、乃至整個人都沉甸甸的,步子如灌了鉛般沉重緩慢,這一段短短的十幾步路程卻像是變成了千山萬水。

回想起方才青雲道人和自己所說的話,裴寶兒心中既是酸楚又是苦澀。

她剛剛坐那兒想了很久,也沒能想明白,到底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這般對待呢。

床上的人還安靜地躺着,臉色依舊蒼白,不過,跟昨天見到時相比,似乎唇上稍微多了一絲血色。呼吸間,胸膛的起伏也不比先前那幾日微弱,看着更像個活人了。

裴寶兒本來是想叫醒他吃藥的,畢竟張御醫那邊說了,這葯得按時辰吃,定時定量效果才好,結果一進來見着他,她竟生出一分不忍驚醒他的心思。

她將葯放到一旁,坐到床邊,扯了扯他身上的錦被,準備將他不知何時滾出被子外的胳膊給重新蓋進去,卻忽然動作一頓。

裴寶兒又看了看他的臉,瞧著昏睡得挺死,估計一時半會驚醒不了,她咬了咬唇,伸出一隻手,怯生生地探過去,碰了下他的右手,而後很快縮了回來。見他果然沒反應,才又故技重施,慢慢將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

初初病發那日,胖兒子將他爹好生「非禮」了一通,並且言之鑿鑿,說他爹身上冷得像冰塊,尤其是這雙手。後來,她在這兒做樣子侍了半天疾,端葯給他時湊巧碰到他的手,果然是冷如冰,和溫熱的瓷碗相比就更明顯了,當時還是剛從被窩裏伸出來呢。

今日在被子外頭涼了這麼些侍候,摸上去倒有些暖意,雖然比起她的手心仍是涼得很,但已經算是好多了。

看上去,這病倒像是好了些許,果然是那青雲子所為么?

裴寶兒微微放鬆了一絲心神,又獃獃看了他許久,突然頭頂有片瓦片像是鬆動了似的,噹啷響了一聲,她才如夢中驚醒一般,連忙將這病患的胳膊往錦被裏塞。

不料,那錦被之下的大手竟突然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自然得像是夢中之舉。

她驚詫之下要收回手,又看向那人。

只見那人仍是雙目緊閉,臉上波瀾不動,像是並沒有醒,手底下的勁道卻突然加大。

「王妃摸了這許久,不知本王這豆腐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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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的小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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