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忠武

第104章 忠武

?裴寶兒口中所說旁人,自然也是包括了齊郁在內的。

小胖子年紀小,還辨認不出誰做的文章更好,只覺得朗朗上口便是好。相比之下,他覺得,皇帝堂兄的文章讀起來很有些拗口,故而他覺得不好。此外,一次他貪玩躲在殿角時聽到兩位先生私底下討論這個話題,其中一位就將那位安王府的世子齊郊誇了又誇,另一位還提醒他慎言。

若說柳國公不甘心只當個封疆大將,鎮守一方,想要再進一步,那麼,以他如今的地位,唯有擁立新君、從龍之功這一條通天之路了。而他的最佳新君人選,自然而然是安王府的世子齊郊。

對裴寶兒的猜測,齊珩回之一笑。

「照王妃所說,最該提防的是柳國公?」

裴寶兒看出他眼中戲謔,哼哼兩聲:「不然呢?柳國公是安王世子的親外祖,又有十萬大軍……」

齊珩突然出聲打斷她,「可我大盛境內,手底下有兵的也不只有柳國公一個。」

裴寶兒張了張口,眼珠子一轉,忽然聯想到方才齊珩讓白蘭去做的事。

「你,你是說,忠武侯?」

齊珩沒答,她卻直覺自己猜對了,繼續追問:「該不會,你早就知道了吧?放林氏出府,也是你故意的?」

「看來王妃真沒騙我,那麼些密信,你就獨獨看了一封。」齊珩嘴角帶笑,話中一點猜疑之意都無。

裴寶兒心道,保不準當時她就被他手下的暗衛監視着呢,騙他又有什麼意思。

「有話快說,到底什麼情況?」

齊珩嘆了口氣,「王妃今日真兇,罷了,不跟你說笑了。忠武侯一事……」

當年,大盛開國皇帝是在馬上得的天下,故而,前面幾十年皇家對宗室子弟在武藝方面的教育十分看重。只可惜,先帝雖然平庸,卻是個活得長的,他在位三十餘年,重文輕武,甚至還因為戶部哭窮給不出軍費就能想得出撤軍三分之一的餿主意。到了先帝末年,大盛的兵馬很是蕭條,也就是這幾年齊珩掌權以來,重用武將,朝廷上下的風氣才稍有好轉。

到了如今,除京軍外,大盛的主要兵力主要就是西北、西南、東南這三路,加起來約二十餘萬,西北、東南各十萬,西南略少些。至於京中,五萬禁衛軍乃是精銳中的精銳,其餘各營加上五城兵馬司的人,拉拉雜雜也有接近十萬。

這麼一對比,京城的兵力其實不算少,但比起在外頭風吹日晒雨淋的兵,京里的這些就顯得有些白斬雞了。若是忠武侯有異動,甚至還串通了其他藩王作亂,加上那些藩地的私兵,京里實在是不得不防。

對外,得小心提防;對內,更是不能掉以輕心。

「秦太后他們鬧着換下內宮的侍衛統領,難不倒早知今日?」裴寶兒驚道。

齊珩輕笑,「連你都能猜得到,說明這局設得很不高明。」

當年,秦太后便策劃過一場無疾而終的宮變,原本的承恩公便是因為這事被撤了五城兵馬司的職務,過後還因為府里一個庶子在國喪期娶妾生子被降成了侯爵。只是近幾年安分了些,又礙著秦太后的面子,一直在宮中禁衛裏頭混資歷的承恩侯世子才又當上了副統領。如今,更是趁刺殺之事把雷昌幹了下去,此刻的宮中只怕已經在秦太后掌握之中了。

裴寶兒見自己的猜測被證實,更是不可置信:「你是說,那舞姬刺殺一事也是她們算計好的?可她……不對,是苦肉計?」

她覺得整個世界都魔幻了,秦太后未免也太捨得下血本了些,居然敢以身犯險,那刀刃上可是真淬了毒的。秦太后也一把年紀了,居然這麼拼。果然是權勢迷人眼么?

「既然刺殺是假,那舞姬所說的供詞也不可信了。她對母妃下手,莫非也是……」

齊珩輕哼一聲:「不過是太后想着借刀殺人,出口惡氣罷了。她們那些恩怨,我不說你也能猜到。」

「你既心中都有數,想必是早有打算,我就不廢話了。只是有一句話,你,」裴寶兒猶豫了下,慢慢道:「行事前多為自己、為我們多想想。就是再滔天的富貴,有朝一日身死命消,就如同安王一樣,他也享不到了不是?」

齊珩深深看了她幾眼,被她眼中的堅持所感,竟有些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裴寶兒深吸了口氣,看了他兩眼,又垂下眼帘,咬着唇道:「反正,事已如此,我只能是……」這話越說聲音越低,最後低聲嘟囔了句什麼,又哼了哼,道:「你是做過鰥夫的,可我還不想做寡婦。你,你自己看着辦吧。」

也不知是裴寶兒這副欲蓋彌彰的模樣,還是她話中透出來的繾綣情絲,抑或是方才那葯湯的作用,齊珩竟覺得通體舒暢、暖洋洋的,好似這秋日的陽光透過窗扇照着兩人,只有他二人,旁的人聲、鳥聲、蟲聲都已遠去。

蒼白的大手覆到那雙印着兩個紅圈圈的縴手上,漸漸地加重了力度,直到,十指交纏,互不放鬆。

「謹遵王妃口諭。」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齊珩看了看日頭,輕咳一聲,道:「走吧,去看看母妃,順道在她老人家那兒討頓飯吃。」

而後,出乎裴寶兒意料之外的是,林側妃居然只離府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而且,還給魏太妃帶了孝敬禮。

此時正是茶餘飯後的閑暇時刻,魏太妃抱着大胖孫子,看着兒子兒媳兩個難得齊聚一堂陪自己說話,心裏滿意得不得了,乍聽到何嬤嬤回稟說林側妃求見,下意識就先看了眼裴寶兒。

「咳,她今兒早上不是才來過請安嗎?這會兒又來做什麼?邢兒在我這裏好得很,讓她回去歇著吧。」

何嬤嬤領命退下。

門外,等來了回復的林側妃笑容勉強:「如此,便勞煩何嬤嬤替我向母妃問安了。」

何嬤嬤進去了,林側妃卻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身後的碧玉見其吃了個閉門羹,還見不著小主子,揣度著主子心思,卻也不敢打擾,陪着曬了會日頭才出言提醒:「主子,咱們是先回去,還是?」

林側妃走了會神,嗯了一聲,抬起腳卻是身形一晃。

「主子小心!」

碧玉連忙扶住她,這麼一絆住,林側妃卻突然眼前一亮,再次抬腳,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主子,您這是往哪兒去啊?不是回咱們院子嗎?」

林側妃壓低聲音斥道:「閉嘴!」

而後,便帶着戰戰兢兢的碧玉,面上氣勢洶洶,腳下卻小心翼翼,就這麼着去見了另一個人。

這一處小院煞是清幽,花木繁茂,即便是入了秋,除了那四處飄香的金桂外,牆角還種了桔梗、韮蘭、石蒜,正逢花期,零零散散的紫、藍、紅相映成趣,各自吐著各自的芬芳,很有幾分野趣。

顯然主人是個精於此道的,可此時突然登門造訪的來客卻毫無欣賞此處美景的心情。

來者步履匆匆,面帶憂色;主人卻是一派悠閑自在,正領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婢俯身在曬花。

「唷,今天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可真是貴客臨門~」

秦姨娘噙著三分恰好到處的微笑,福了福身,行了個標準的見禮,又請林側妃入室上座。

林側妃一路匆匆行來,胸腔還在快速起伏着,鼻翼翕動,微微喘著粗氣道:「不必多禮。」頓了頓,又掃了眼碧玉等人,道:「你們都先退下。」

碧玉有些莫名,只得乖乖退下,只是秦姨娘那邊卻沒有動。

秦姨娘笑意轉淡,柳眉一挑,直直對上林側妃的眼神,過了片刻,才慢悠悠對身後的小婢道:「既如此,你也先下去吧。去將今年老娘娘賞的茶取些出來待客,省得放久了,沒了味道。」

林側妃臉色有些僵,沒說什麼,看了眼對方,便先抬腳入內了,秦姨娘緊隨其後。

過了好一會,那小婢捧著茶盞來了,卻被碧玉攔下。

「你這婢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主子們在說話,特地吩咐了不讓人擾,你還過去做什麼?」

那小婢卻是個直腸子:「可我家姨娘讓我沏茶待客呀。」

兩婢正在扯皮,忽然聽見裏頭一聲笑,不知是誰發出的,便都不敢說話了。很快,林側妃便沉着臉出來了。

秦姨娘慢悠悠地跟在後頭,道了句:「側妃娘娘慢走,恕不遠送。」

小婢捧著茶一臉迷茫地站在一旁,碧玉卻是偷偷回頭瞪了秦姨娘一眼。

走得遠了,碧玉才悄聲道:「主子,這秦氏對您也太無禮了,好歹您也是……」

她不知道自家主子為何無端端跑來找秦姨娘,也不知道二人在裏頭說了些什麼。不過,照她猜想,如今小主子在北院,多半是主子托秦姨娘幫忙照拂一二?

林側妃默默不言,碧玉也就這麼絮叨多了幾句。

主僕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西邊,院牆一角的黑瓦卻突然動了一動,快得讓發獃愣神的烹茶小婢以為自己眼花了,只搖著頭將茶盞重新捧下去。

暗室內。

一個瘦小的少年單腿跪地,如實稟告后,坐在上首的那個青年男子忽而皺眉。

「你是說,林氏去找了秦氏,兩人還曾屏退下人密談一刻鐘?」

少年道:「是。屬下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她們密談的內容,可曾聽清了?」

聞言,少年的神色中便多了一絲驚懼:「茲事體大,屬下不敢妄言,所說句句屬實,但請大人儘快稟報主子。那林氏要挾秦氏,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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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的小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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