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關心
?二樓有一女子隱在不顯眼處出神般的看著下方的人,面上的紅暈遍布。
這便是這次聚仙會上的魁首嗎?倒也真是生的不凡,眉目間甚至有幾分青蓮居士當年的影子。
「小姐,小姐,該回神啦。」耳邊傳來小丫鬟調笑她的聲音。
她故作惱意,小丫鬟顯然已經明白了她家小姐的心思,「小姐別急,巧兒這就去幫你打探這魁首的消息。」
「剛剛那位,便就是謝公子?」墨立言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搖光身邊問道。
謝尺淵已經離開了有一會兒,搖光眼裡有些意味闌珊,本以為謝尺淵是站出去幫他的弟弟討個說法,以為能看到一場難得的場面,誰知道就這麼落下了帷幕。倒真有些無趣。
「三皇子,這茶本公主也請了,罪也賠了。」搖光看著樓下已經慢慢散去的人影,「那本公主就不奉陪了,告辭!」
搖光轉身,徑直向樓梯口走去。
「立言曾聽說,九公主的彈弓玩的特別好,」墨立言依靠著欄杆不慌不忙的說道,「不知道九公主可否為立言展示一下?」
「不錯。」搖光停身,轉過頭來,眉目間盡顯囂張之意,「三皇子昨日進我大寧都城時候,本公主不是已經為你展示過了嗎?怎麼?三皇子沒看夠?」
搖光如此坦蕩蕩的認了下來,倒是墨立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他本該生氣的,憤怒的,可是他臉上依然掛著笑意。似是對搖光所為絲毫不放在心上。
「九公主技法高妙,立言欽佩。」墨立言臉上笑意不變。
任任何人知道故意羞辱自己的人就在自己面前,大都會心生憤怒。誰知道這人居然會面有笑意,倒叫搖光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那又如何?她搖光是何人?她只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一個已經沒有了親人的公主,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能夠束縛她的?就算當今皇帝知道了她曾有意羞辱魏國,那又如何?
搖光嘴角冷冷一笑,她可不會忘記,墨立言是什麼人。
「九公主年幼,立言又怎麼捨得責怪呢?」將搖光臉上的冷意看進眼裡,墨立言冷意更甚。
搖光眸色微動,這人不說,她倒是忘記了自己只有十六歲。當初謝尺淵於這聚仙會上大放光彩之時也不過十六歲,如今他弟弟站在這裡,面上盡顯幼齡之感……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廢物啊。
「隨三皇子的便。」不知這墨立言打的個什麼主意,搖光也不想知道,轉身便向樓下走去。一點兒也沒有把墨立言放在眼裡的意思。
而在搖光轉身的一瞬間,墨立言的臉色是沉了下來。隨便的隨從心中一沉,這是他們為數不多見到三皇子生氣的模樣。
「給本皇子好好查,徹底的查。」一字一字似是從牙齒里擠出來的一樣,「我要知道這個九公主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事情!」
說完,墨立言面上如初,帶著淺淺的笑意。隨從不知,以為自己剛剛是看花了眼。
「去,再去喚小二上些茶來。」墨立言坐下將自己衣服上的褶皺捋了捋,漫不經心道,「那九公主雖說不合我意,可這聚仙樓的茶倒是不錯。」
「是。」
這才是他們的三皇子,剛剛那人,怕是他們看花眼了。他們的三皇子素來性情平和,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可怖的一面。
「公主,」走出聚仙樓的綠蘇問道,面上帶著隱隱的憂心,「那個三皇子怎麼看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你就這麼坦蕩說出來,難道不擔心嗎?」
搖光轉身看了一眼聚仙樓,上面揮墨而寫的幾個字氣勢衝天。「你們家公主我何曾怕過事?」語氣冰冷,「你別忘了,我四哥是死在了什麼地方!」
聞言,綠蘇低下了頭去。她倒是忘記了這一茬,
天縱之才隕落在了寧國與魏國的交界處,親手將劍刺入四王爺身體的人,是魏國的人。而四王爺,則是公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當今皇上以外的唯一血親,僅憑這些,公主就不可能和這個三皇子交好,甚至於這輩子都是不死不休的狀態。
而且就算當今皇上或是其他人都知道公主曾羞辱魏國三皇子,只怕落在公主身上的,便是一句句的稱讚了。
皇帝能認同百姓將魏國的人堵起來丟臭雞蛋爛葉子,那又何嘗會怪搖光羞辱魏國的人?倒是她驚弓之鳥,小題大做。
「是綠蘇思慮不周。」
「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回府吧。」搖光面有倦意,她本來就是出來走走而已,誰曾想會走這麼大半天。
「好。」
「綠蘇,今個兒是什麼日子?」
搖光突然提問,綠蘇稍微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今天是九月初八。」
「今兒是九月初八啊……」搖光垂下眼睛,「明天便就是九月九了……重陽之日……走吧,我們回去吧。」
「大哥。」與謝尺淵一同坐在馬車裡的謝墨怯怯喚了聲。
「嗯,何時?」將手上的書頁翻了一頁,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大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父親今天發生的事兒?」少年臉上帶著絲絲難堪,顯然,這些話他本不欲說出口的。
謝尺淵抬起頭,看著少年,眉頭微皺,「你這是做什麼?」
「我怕父親……怕父親……」少年垂下頭,剩下的話不欲說出口。
謝尺淵眼中滑過瞭然,他眉頭一松,「你怕什麼?你都已經十六歲了,應該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了,這般畏畏縮縮做什麼?」面上不怒而威,「更何況你今日做錯了什麼事兒嗎?沒有做錯,你又為何怕?」
謝墨垂下眼睛搖搖頭,手在腿上不自知的擺弄著。
他素來怕自己這個丞相父親,所以他也素來羨慕謝尺淵,這個大哥居然能夠和父親坦然想談,絲毫無畏。
「我又不是什麼長舌婦人,」看到謝墨依舊這副樣子,謝尺淵心中複雜,當初這個弟弟就不應該交給姨娘來養的,不然也不會是這般的畏縮之氣。「但是,你要為自己的事情負責。今天,我很欣慰。」
見到謝墨不可置信的眼睛,謝尺淵嘆了口氣,「今日若非那林寧溫跳出來,你便是那魁首了。」
說到此,少年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他苦讀詩書這麼多年,就是想在父親和兄長的面前好好的展示自己。誰知道今天居然失敗了……
「可是小墨你做的詩,卻也是極不錯的。今日過後,誰說起謝尺淵,肯定都會加上一句,還有他那同樣才華橫溢的弟弟。」謝尺淵放下書本,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尤其是小墨今日進退非常好,有我們丞相府的風範。若是父親當時在場,定是要誇讚你一句的。」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他對謝尺淵並沒有多少兄弟親情,甚至是有些恨他的,可是對於謝尺淵說的話他卻是十分相信服的。無關其他,只是因為這個人是謝尺淵。
「所以你無須害怕。父親他只是平時嚴厲了些,但他也願意看到今日為我們丞相府添彩的小墨。」眼見著謝墨臉上的畏懼之意慢慢散去,謝尺淵才覺得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瞥見少年第一次做他的馬車,有些許拘束,似是漫不經心道,「距離家中還有一段時間,桌子下面的屜子里有乾果和糕點,你可以拿出來吃點解解乏。」
只是這書頁怎麼也看不進去。
小時候就聽說,那搖光郡主與開元公主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兩個人,只是年齡上差了兩歲。後來在那個雨夜裡,他因為與開元公那張九分像的臉帶著那個小姑娘走了一路,保了她一命,如今十年過去,搖光郡主變成了搖光公主,由當年六歲的小丫頭長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若是……若是開元公主還在,只怕與搖光公主的面容差不了幾分吧。
謝尺淵眼睛里透著淡淡的懷念,當初在太傅所授之課上,惟有她出口成章,惟有她敢爬上太傅的桌子揪太傅的鬍子。那時候的她,倒是無法無天的很。謝尺淵眼裡充滿笑意,也只有他,敢拔這個名傳四國的大儒的鬍子了。
若是她還活到現在,不知道這性情,還是小時候那般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精靈勁兒嗎?
突然之間他想到了什麼,捏了捏眉頭。
就算是個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從景山上回來的搖光公主湊到他面前是為了報當年隨手所救之恩,更何況他又不是個傻子。
而且,若是這女子真的歡喜他,也不會只是在偶爾碰見的時候與他交談言笑。她本就不是那被世俗拘著的女子,她喜歡什麼就會去追求什麼才是。
眉頭皺的越發深了些,他好像對這個搖光關心過頭了一些?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捏著糕點往嘴裡塞的少年看到了自家兄長這副表情,以為自家兄長看不慣自己這副模樣,於是趕緊將已經塞到嘴裡的糕點咽了下去。誰知道卡在了喉嚨里,只好劇烈咳嗽起來。
正在出神的謝尺淵也趕緊回了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