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巨變

第十六章 巨變

朱海終於爬出了那石針陣,他已成一個血人。

腿上的筋肉幾乎已經被剔盡,不少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而雙手更是慘不忍睹,看起來就是兩團狼籍的血肉!只能從五處末端開叉的地方看出,那裡曾經有過手指的存在!除此之外,在爬行的過程中,朱海的胸腹上也是多處被刺傷,看上去似乎渾身上下,有百多個傷口在汩汩的向外冒著鮮血!

可是他依然爬了出來!

而朱海的表情,更絲毫看不出痛苦,反倒是在微笑。

發自內心的微笑!

然後,他匍匐在地上,蠕動著來到了滿面驚恐,卻絲毫不能動彈的犬乙腳下,張開了嘴,一口就咬了上去!

犬乙這一生的記憶中,曾經有無數個人匍匐在他的腳下過,這些人里有卑微的奴民,有高貴的頭人,有難得的知交,也有曾經的仇敵。

這種匍匐於他而言,已經不再覺得榮耀,而是一種例行公事的厭倦。

只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竟會對這種表示謙恭卑微屈服的禮節如此的深惡痛絕,如此的從內心深處泛濫出無以復加的驚懼…….與痛楚!

事實上,此時匍匐在犬乙腳前的朱海,幾乎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他的手腳之上,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就連胸腹之間,也有數不清的擦傷刮痕在泉涌似的冒著鮮血。很快,他身下的地面上就被浸潤出了一灘暗紅色的小湖。朱海現在的意識已經模糊,可是這並不妨礙他用牙齒慢慢的磨扯著犬乙的腳趾,在啃得見了骨頭以後,再吃力的向上繼續撕扯,這種可怕的經歷給犬乙帶來了幾欲發瘋的痛苦!

犬乙開始瘋狂的慘叫起來,他本就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年輕時候的毅力早已被養尊處優的生活消磨殆盡,而眼前目睹自己血肉被人生生撕扯嚼爛后,再吐出來的情形,也絕不是每個人能承受得了的。他本來已經將奐魚毒逼出了七七八八,只需要再加上一把力,就能將巫力恢復兩三層-------只是在這樣驚懼而可怕的劇痛之下,他又怎能靜心濾神,養氣培元?

在這個月色昏暗如殘燭的夜晚,朱海深深呼吸著面前血腥與汗液的氣息,異常專註的對準面前的人一口一口的咬了下去。

儘管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儘管雙目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漸漸模糊!

少年人新生長出來的堅韌牙齒,變成了曾經在這犬戎中呼風喚雨,為所欲為的大巫祭最大的夢魘!

犬乙的聲音已經嚎啞了,他滿頭滿身已被冷汗水濕透,從朱海匍匐在他腳邊以後到現在,不過短短數刻------於他而言,竟似已過了數百年,他的雙腿膝蓋以下,不少地方已經現出了森森白骨,被嚼爛扯飛的血管與經脈在血肉模糊里清晰可見,當朱海將他撲倒在地,費力的嚙向他的咽喉的時候,犬乙最後一絲意志終於崩潰,高聲號叫道:

「你要什麼!你究竟還要什麼!給我一個痛快吧!」

那聲音尖細無比,凄厲若鬼號,甚至還帶了一絲哭腔!他的話顯然不是對朱海所說的--------這少年的執念與倔強,顯然也並非言語所能打動。犬乙說話的時候,絕望的雙眸,卻是緊緊鎖定在了悠然跌坐在牆旁的矮小犬丁身上。

他只求速死。

犬丁陰冷一笑,露出黃得爛了的兩排牙齒,不緊不慢的道:

「你該知道我要什麼的。」

「你要什麼,你還要什麼啊!」犬乙肥大通紅的鼻子,已經嗅到了慢慢湊近的朱海嘴裡那股難聞的血腥,慌亂的號叫起來。

「交出戮魂幡和你的本命牌,我饒你一命又有何不可?」犬丁終於圖窮匕現,說到戮魂幡的時候,甚至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那眼中的光芒複雜至極,包含了恐懼,野心,貪婪,渴求等種種東西。

戮魂幡!這東西的凶名早已在代代口傳中,根深蒂固的扎入了每名巫祭的心裡,而這十年來大巫祭犬祝的低迷萎斂,導致犬戎在商人的利器下節節敗退,威望大跌,更是燃燒起了他手下十三位巫祭欲取而代之的的熊熊野心!然而犬祝昔年的兇殘暴戾,也是餘威尚在,因此這傳說中的巫器戮魂幡,就成為了一項與之對抗的最佳籌碼!

至於能任意控制犬乙生死的本命牌,於野心勃勃的犬丁而言,倒成為了並不是那麼志在必得的東西了。

聽了犬丁的話,犬乙的反應卻很是奇怪,他龐大的身體先是猛的一震,目光先是怨毒,憤怒,似毒蛇一般死死盯住對手,最後卻因為咽喉上的刺痛猛然醒悟,忙張口吐出一塊淡綠色的小玉牌,擲給了犬丁。

犬丁一手接過這能任意操控巫祭生死的本命牌,捻了捻后,確定是真貨,滿意的點了點頭。屈指一彈,一道白光飛出擊在了朱海的後腦,後者身體晃了晃,動作停滯住了在空中半晌,已是油盡燈枯的朱海終於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事實上朱海一直在憑著胸中一股不滅的信念死死支撐,犬丁此人雖也陰險毒辣,不過素來恩怨分明,此次能夠成功挾持實力勝於自己的犬乙,也算得上受了朱海極大的助力。這一下襲擊,卻不僅是要打暈於他,更是趁勢向其體內輸入了一股木系的蓬勃巫力,護持住其心脈,更是遊走全身,及時的止住了瘋狂湧出的鮮血,救了他一命。

犬丁把玩了一會兒那塊本命牌,忽然面色一緊,冷冷道:

「戮魂幡呢?」

犬乙慘笑道:

「你早已將其取去,此時要殺我便殺,何必又來戲弄於我?」

犬丁聽了此話,不怒反笑道:

「到現在了,你還在和我耍花樣?我若能不動聲色的將那東西取走,還用得著在這裡干冒奇險,和你拼個你死我活?」

聽了這話,犬乙露出茫然的神情,他擦了擦臉上的鮮血,形容更顯得凄詭猙厲,慘然道:

「若不是我失去了對戮魂幡的感應,方才早已拿出來拼個魚死網破,還輪得到被這小鬼逼到如此下場?」

聽了犬乙的話,犬丁臉上的冷笑漸漸的凝固,變成一股驚怒交加的神色,他一下子拿起犬乙的本命牌,瘋狂的道: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你再不說實話,信不信我馬上將這牌子用陰火煉上七七四十九天!」

犬乙不說話,木然的雙眼無神的望著天空。這一晚上,他失去的東西已經太多,也就不在乎再失去什麼了。

看著面前這個對手臉上的表情,犬丁的手憤怒的在空中揮舞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最後換成了一種冷冷的譏諷口吻:

「你那東西,是藏在右邊廂房的地窖里吧?我記得當年你還特意求我幫手,耗費了十九個人的命,整整三日三夜在那處布下了三煞魂屍陣!你說,整個犬戎有誰能從那裡將東西偷出來?有誰能神不知鬼不覺不驚動你的感應!」

犬丁的責問似鞭子一般,一下子將重傷的犬乙抽得不顧一切的跳了起來,他雙目圓睜,臉色死白,彷彿白日里見了鬼一般,顫聲道:

「有的…….」

看了犬乙的表情,犬丁的脊背上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陣劇烈的寒意,這悶熱的夜晚里,他額頭上的汗似水一般的淌著,那寒意卻一直刻骨銘心到了靈魂深處一般!他感覺到自己已經步入了一個早已營造完好的深深陷阱,並且還在向底部迅速跌落!

猛然間,犬丁一口將犬乙的本命元牌吞入了口中,他面上的表情立即凝固,接著四周的泥土迅速似波浪一般向他涌過來,將其高高頂起,緊接著天靈蓋上,血光迸現,灰白色的骨渣炸裂開來,一隻獅鼻,猿口,鹿蹄,豬身的綠色異獸現身,接著若風一般漸漸消散!

「棄體散靈…….」

犬乙用一種微弱得似在呻吟的聲音喃喃道。這種秘法非到極端絕望恐懼的時候,是任何一名巫祭不肯使用的,這隻因除了要捨棄肉身之外,渾身上下的巫力更會喪失十之**,魂魄更是因為引獸靈入體,有遭反噬,遭受引動的獸靈吞噬的莫大風險。

但此法也有一項極大的好處,那便是只要一請出獸魂,天下間幾乎就沒有什麼東西能攔得住這逃逸的元魄了,只要能挺過獸靈噬魄的這關,之後或奪舍,或寄屍,或轉世都大可去得,並能保住一線真靈不滅,只是不知道這犬丁猛然覺到了什麼莫大的風險,竟是令他毫不猶豫的捨棄了這辛苦修鍊的肉身與那尊崇無比的地位,甘願行這兇險之術!

在空中那隻異獸形象消散淡去的最後那一瞬間。驚愕的犬乙忽然感覺到了一件事。

起風了。

最初是一絲可有可無的流動,甚至連髮絲都拂不起一般。但這風卻彷彿是自人心中吹起來,一起之後,便開始盤旋圍繞,並且以一種堅決增強之勢,緩緩的增強著。犬乙這一瞬間,彷彿想起了什麼事情,猛然臉色似見了鬼一般,四處望了望,竟是一下子嚎叫著撲到朱海那小而瘦弱的身體上,將其拉了起來,主動將自己的咽喉湊到了朱海鮮血淋漓的嘴邊,瘋狂的道:

「快咬我啊,快咬死我!」

看他那慌亂哆嗦的模樣,眼裡閃動的是深刻的絕望,要怎樣大的壓力和恐懼,才會令得一個苦苦貪生的人忽然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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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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