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結
小倩氣得快瘋了，她一跺腳，誰知正踩在牛糞上，氣得她哇哇大叫起來。那可是她唯一的一雙鞋啊！而且這雙鞋還是以和親為前提換來的，就越發顯得珍貴了。弄髒了它，簡直比打她幾巴掌還要疼！
阿青走了過來，拉著她的衣袖笑著說：「快走吧，慶功宴少了你又怎麼行呢？」
小倩撅著重小嘴，氣呼呼地一甩胳膊：「我不去！我沒有鞋穿！」
話音還未落，小倩就一肚子火離開了。
小倩換好了衣裳，她根本沒有心情去吃什麼慶功宴，腦海里全是黑二那雙哀傷的眼睛。她推開窗戶，外面已經下起了雨。
雨從空中灑向各個角落，雨滴很像一顆顆晶瑩透明的珍珠，好看極了。雨滴從屋檐、牆頭、樹葉上跌下，就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最後連在一起，形成水柱。
風呼呼地刮著，雨嘩嘩地下著。此時，外面連個人影也沒有，白花花的全是水，簡直成了一條流淌的河，上面爭先恐後地開放著無數的水花；遠看，山和樹木都是模模糊糊的。
風夾著雨星，像在地上尋找什麼似的，東一頭，西一頭地亂撞著。雨越下越大，很快就像瓢潑的一樣，看那空中的雨真像一面大瀑布！一陣風吹來，這密如瀑布的雨就被風吹得如煙、如霧、如塵。
看著外面的雨，小倩不由得想起了和慧娘在一起的日子。她們住的那破茅草屋比土匪窩的房子還要差，颳風透風，下雨漏雨。那時候，小倩最怕下雨了，每當下雨的時候，家裡的瓶瓶罐罐都派上了用場。尤其到了梅雨時節，那時候，慧娘的臉比那天氣還要陰沉三分。
「娘……」小倩鼻子一酸，淚如泉湧，「我想你……我好想你……」
慧娘的笑容又浮現在小倩面前，她看起來是那麼慈祥，那麼美麗。東方小說網www.lnwow.com
記得小時候，小倩曾趴在慧娘面前問：「為什麼別人都有爹，而我沒有，我爹在哪裡呢？」當時慧娘的臉色馬上就變了，比遇到梅雨季節時的臉色還要差。那時小倩就明白了，爹是不能提的，是比下雨還要可怕的！誰曾想過，居然有一天，她得上京去尋找那個比下雨還要可怕的爹！
這時，門「吱」的一聲開了。
小倩連忙用衣袖拭去淚水，大大咧咧地說：「我說了，我胃不舒服，別來打擾我！」
阿青端來了一碗小米粥，微笑著問：「是不是在愁如何處置黑二他們呢？」
「怎麼是你？」小倩沒有好氣地說，「你不是應該是慶功宴的主角嗎？」
阿青笑道：「他們都喝多了，哪裡還顧得上我啊。到是你，你有什麼好辦法處置黑二他們嗎？」
「沒有。」小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乾脆利落地說，「寨主的意思是不是想殺了他們啊？」
其實就算是殺了那群土匪，也不為過，因為黑風寨的那些土匪和土匪窩的這些土匪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土匪窩的土匪只求財，不輕易殺生，因為他們本身也都是些苦命人；而黑風寨的則不管那麼多，遇佛殺佛，遇神殺神。可是小倩就說不了這句話，倒不是因為她有著婦人之仁，而是不想成為「獨眼龍」手中的一把殺人的劍！
「他們殺人太多，即使是除去他們，也沒什麼的。」阿青面無表情地說。
小倩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麼？他們殺過很多人嗎？」
阿青苦笑一聲：「連剛出生的嬰兒也不曾放過。」
「什麼？」小倩氣得七竅生煙，大聲罵道，「混蛋！真應該讓我的腳臭死你！管你的死活呢，拉出去喂野狗！」
阿青用嘴輕輕地吹著米粥的熱氣，笑道：「的確如此。可問題是，你開得了這口嗎？」
一聽這話，小倩蔫了。黑二的確是十惡不赦之徒，可是自己一個大姑娘，哪裡敢殺人呢？算了，不理他了，管他的死活，還不如快點逃跑呢。
她突然眼睛一轉，壞壞地笑著問：「黑二他們是土匪，殺人如麻。那你們呢？你們又殺過幾個？」
「我們從不殺人的。」阿青將小米粥遞到小倩面前，「當初我們就是因為無法生活才迫不得己走這條路的，如果有好日子過，誰也不願意當土匪的。」
小倩接過粥，喝了一大口：「迫不得己？難道土匪不是你們的老本行？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阿青的眼睛濕潤了……
當年，「獨眼龍」還是一個非常健康的年輕人時，本是一個樸實的鐵匠。可是，家鄉遇到了蝗災。國家調撥的糧食被貪官苛扣，不知餓死了多少百姓。他一怒之下，上了山，拉起了大旗，創建了土匪窩。
後來，他在河邊撿到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那男嬰當時身患怪疾，被人遺棄。「獨眼龍」將他帶回了土匪窩，並四處求醫問葯，治好了他的病。那個男嬰，他長大后也成了土匪……
小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她順手拽起阿青的衣襟，開始往臉上擦拭。阿青看著那兩條猶如蚯蚓一般的鼻涕，已經下肚的酒水開始翻湧起來，而且那可惡的丫頭居然把他的衣服當成了手帕！真是可惡之極。不過看在她被自己和「獨眼龍」的經歷所感動的份上，他還是強咽下了心中這股惡氣。
「好慘啊！」小倩咧著嘴，哭得淚人一般，「我好歹還有個娘，可你居然連爹娘是誰都不知道，真是慘啊……」
阿青看著她的淚水，心中一暖。其實他的身世在土匪窩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是並無一人為他流過半滴眼淚。莫非是這裡的人已經很慘了，淚水都已經乾涸了，不會輕易被打動？好像也不對啊，眼前的這個丫頭也很慘啊，剛死了親娘，尋親爹時又被抓到這裡，還被當成棋子送去和親，可是她的心似乎特別敏感，特別容易被打動，特別……
「好慘啊……」小倩哭得梨花帶雨，她那瘦弱的雙肩在瑟瑟發抖，像極了風雨中那片飄搖的樹葉，讓人憐惜不己。
阿青心一軟，突然間他特別想保護這個柔弱無依的丫頭，想做一根可以讓她依靠的樹枝，讓她可以停息片刻。看著小倩的淚水，他忍不住伸出手臂，將她攬在懷中，輕輕撫摸著她那如緞的秀髮。
「都過去了。」阿青一邊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溫柔地說，「不要為過去的事情流眼淚，那樣不值得的。」
小倩在那溫暖的懷抱中痛哭流涕，雖然她非常討厭阿青，可是他的懷抱卻隱隱透著一股魔力，讓她貪戀不己。
「放心吧，我一定會說服寨主的。你一定可以離開這裡，到京城去找你爹。」阿青無比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秀髮，嗅著那發間獨特的清香。他怎麼也搞不明白，這獨特的清香居然是從這個臭腳的丫頭身上散發出來的！這香味非常奇特，有著百合花的清香，又隱約透著薄荷的味道，非常非常好聞。
「我才不會等他大發慈悲呢。」小倩心裡暗暗地想，「別了，土匪窩！我一定會成功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