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欺上門來

第2章 欺上門來

猛吸一口,裴謝堂立即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裴謝堂竟然還活着,看來是蒼天有眼,真給她機會來討回公道了!

裴謝堂陰惻惻的笑了起來:「好,很好……」

「小……小姐?」身後的丫頭被她兇猛的動作和森寒的表情嚇著了,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的喊了一句。

裴謝堂手撐著窗戶,聞言莫名其妙的回頭,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那圓臉的丫頭,好半天才抑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你,方才是在跟我說話?」

「奴婢當然是在喚您啊!」圓臉丫頭滿目不解:「小姐,您怎麼了,是不是被馬兒撞到了傷著了哪裏?怎麼連籃子都不認得了?」

原來這丫頭叫籃子!

裴謝堂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臉圓圓的,身材微胖,確然跟籃子有些像,這名字十分傳神。她仔細想了想,覺得這麼可愛的名字和丫頭沒理由見過不認得,故而搖了搖頭,很是肯定的道:「不認得。」

她再次環顧了四周,確定並不是宣角樓,也不是她從小長大的府邸,便又問道:「是你救的我?」

籃子卻傻乎乎的看着她,好似突然反應過來,嘴巴越長越大:「小,小,小姐……你你你怎麼會說話了?」

「嗯?」裴謝堂挑眉,難道她以前發號施令是假借人手的嗎?

小丫頭越說越不像話!

她踏前一步,正要糾正籃子的措辭,一瞥眼,卻瞧見對面的妝台上銅鏡映出了一張陌生的面孔。

膚若凝脂,俏鼻秀挺,紅唇貝齒,雙目湛湛有神,臉頰旁邊一個淺淺的梨渦,微微一抿唇便露了出來,好一個絕麗的佳人。個子倒是很高挑,整整比籃子還要高了一個頭,只是病懨懨的,看起來少了些神采,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更像竹竿豎在這裏隨時可能被風吹倒一般。

裴謝堂伸手戳了戳鏡子裏的人,鏡子裏的人也伸手戳了過來,她受驚一樣的縮手,對方也縮了回去。

心口猛地沉了下去,這是誰?

她裴家三代虎將,她裴謝堂是武舉狀元出身,一身鋼筋鐵骨,手握長槍縱橫往來不在話下,鏡子裏的人絕不應該是她!

裴謝堂獃獃的扭頭問身後的籃子:「這是哪裏?」

「小姐的閨房啊!」籃子顯然還沒適應她會說話的事情,愣了半天才哆哆嗦嗦的回答,臉上的肉也扭曲得厲害。

裴謝堂不耐煩地擺手:「我是問,這裏是不是東陸?」

「是啊。」籃子點頭。

裴謝堂深吸了一口氣,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了心頭:「那今天是什麼日子了?」知道眼前的丫頭遲鈍得厲害,又補了一句:「是宣慶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

「宣慶二十三年,今天是二月初九。」籃子搔搔頭:「小姐昏睡了一整天,怕是暈了頭了,您忘了嗎?昨兒是二月初八,是夫人的忌日啊!奴婢陪着小姐去城外給夫人上香回來,咱們在朱雀街上遇到了溫少爺……」

裴謝堂只聽到了前面一句,二月初九,她是二月初二龍抬頭那天處以死刑的,這都過去七天了?

她唇角發白,恍惚明白了什麼,微微顫抖起來:「泰安郡主死了?」

「死了。今天頭七,早晨剛出殯呢!」籃子點頭。

裴謝堂腳一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她……真的死了?

裴謝堂面如土色的盯着自己的手指,猛地下手一掐,鑽心疼痛證明這不是一場夢。她復活了,復活到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她現在是誰?!

彷彿為了回答她的問題,院子裏傳來一陣清淺的腳步聲,隨即,五六個人湧進了屋子裏。

當先一個婦人身穿絳紫色織金暗花對襟疊襦裙,頭戴明月碧玉雙步搖,耳朵上墜著一對金鳳成祥,搖搖款款,富貴逼人,她神色倨傲,掃過屋子裏的裴謝堂和籃子,便捻著語氣不陰不陽的道:「喲,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好好的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

「妹妹剛醒,許是手腳無力又發作了呢?」婦人身側站着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鵝蛋臉,柳葉眉,朱唇含笑,眸光點點,轉動間顧盼生輝。她身穿湖綠色青煙羅裙,頭上別着的鎏金花座點綴紅珊瑚,映襯著嬌嫩容顏,十分秀美,透著幾分熟悉。

她的聲音柔軟入骨,頗為動聽,裴謝堂詫異的抬頭,卻瞧見她眼中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幸災樂禍。

來者不善啊!

裴謝堂一瞧見這陣仗,心中就明白了幾分。

籃子立即福了福身:「見過夫人,見過大小姐!」說着又來攙扶裴謝堂起身,圓臉上滿是緊張,生怕裴謝堂會惹惱了眼前這兩人。

裴謝堂順勢起身,那夫人已等不及,蹙著眉頭呵斥了起來:「好好的廷尉府三小姐,整日裏將自己弄得不人不鬼,尋死覓活的,像什麼話!別說溫少爺不要你,就你這模樣,瞧著都讓人噁心。謝成陰,我問你,那玉佩你放哪兒了?今兒你最好是乖乖的交出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否則……哼,鬧得大了,老爺臉上不好看,最後吃虧的還是你!我謝府的顏面,可比你這條賤命值錢多了。」

廷尉府!

裴謝堂頓時恍然大悟,她就說嘛,那十七八歲的姑娘看起來眼熟,原來是廷尉謝遺江家的大小姐謝依依,這夫人是謝遺江的繼室樊氏!

拍著自己的額頭,裴謝堂啞然失笑,她雖是女子,但因她的父親乃是一方諸侯,鎮守西北,她十三歲便隨着自己老爹東征西伐,在軍中廝混長大,跟這些京中的小姐夫人着實不熟。十七歲后回了京城,但她已是軍功在身,受封將軍,大小宴席上皆是同文臣武將並列,壓根兒沒機會同女眷們話家常。對謝依依有印象,還是上一次謝家給老夫人祝壽,謝依依曾出來獻舞,讓裴謝堂驚艷過一回。

呵,這可好!

事情難辦了,謝遺江辦事古板,最見不得奇新怪異,裴謝堂在朝廷上跟廷尉謝遺江一向不和,怎麼就混成一家人了,她得管那老頭子叫爹了?

至於謝家三小姐謝成陰,那也是京城裏除了她裴謝堂之外響噹噹的名人!

出生謝家書香門楣,生來卻天賦異凜,自幼習得一身好武藝,結果十三歲失足跌落水中,發了一場高燒,醒來后便不能再說話,雙手雙腳都失去了力氣,別說舞蹈弄棒,就連路都走不了幾步。也因為如此,謝成陰性情大變,時而痴獃,時而狂躁,是這京城裏有名的廢物和一等一的煞星!

裴謝堂嘆了口氣,找誰托生不好,竟找了這等廢物,還攤上個難纏的爹,真真是運氣不好!

裴謝堂不說話,樊氏卻早就習以為常,讓下人拉住了籃子,便皮笑肉不笑地開了口:「你不肯交出來也沒關係,左右就在這院子裏,給我仔仔細細的搜!」

話音剛落,身後的四個丫頭就在屋子裏翻找了起來。

這些下人出手可沒有個輕重,整齊的屋子轉瞬間就變了個樣,籃子大急:「夫人,您這是做什麼?啊,不要——」

隨着籃子這一聲尖叫,角落裏的一隻妝奩哐當落在了地上,幾件零散的首飾撒了一地。

籃子搶上兩步,撿起地上斷裂的一支碧玉步搖,大顆大顆的眼淚立馬就滾了下來:「嗚嗚,斷了,斷了……」

四周的婢女見狀,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嘴角帶着古怪的笑,其中一個上前一步,肩膀一送,籃子被撞了個趔趄,手中的碧玉步搖又重新摔了出去,這回是真正的斷成了好幾節,再沒可能修補。

那婢女毫無愧色,輕飄飄的看了一眼,便回身向樊氏笑道:「夫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樊氏點了點頭,她身側的謝依依訝異的叫了起來,捂著嘴巴痴痴的笑:「呀,斷了呢,看樣子是修不好了。妹妹別傷心,喏,姐姐把這個送給你!」

裴謝堂低頭看向她的手心,謝依依拿着的是一根破舊的木簪,這府中最下等的丫頭恐怕都不會用這個。

怎麼,這是變着法子嘲笑謝成陰連丫頭都不如?

籃子氣不過,憋著一筐眼淚花花氣憤的道:「這是大夫人留給小姐的唯一東西了,你們,你們太過分了!」

樊氏聞言,立時眸光冒着火:「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婢子插嘴的份兒,給我掌嘴!」

她倒要看看,平日裏謝成陰護這婢子如命,今兒拿這婢女開刀,看她謝成陰還不乖乖的交出那玉佩來!

左右的婢女一聽夫人吩咐了,立馬七手八腳的上前,兩人抓住了籃子,另一個人揚手就往籃子的臉上扇去,絲毫不顧及裴謝堂就在身側。

裴謝堂的眼眸猛地一縮,心底一股怒意竄上了背脊。

看這些人熟門熟路的,平日裏怕是沒少欺壓這主僕兩人吧!方才她醒來時,籃子雖然嘮嘮叨叨,可這丫頭一看就是個心善通透的,明知道自家小姐處於劣勢,還勸誡小姐不要為了不值得的東西拚命,這會兒卻憑着自己的微薄之力護住謝成陰,面對樊氏這般強勢的來討要東西,還敢挺身而出為謝成陰仗義指責,這脾氣令人喜歡。

說起來,她佔了謝成陰的身體,這丫頭就是她的丫頭,她的人還輪不到這些人來欺壓!

「啪——」

大步上前,裴謝堂抓住婢女揮向籃子的手,反手重重一耳光,頓時將那婢女扇倒在地,嘴角流出殷紅的血跡來。裴謝堂將籃子扯到身後,橫眉冷眼地一腳踏在那婢女的胸口上,便是森森笑了數聲:「夫人能恕你的罪,我裴……我謝成陰可饒恕不了你!都給我聽清楚了,從今兒起,我這院子裏的東西沒我的允許,誰若動了,這就是下場!」

說着,腳尖下移到婢女的手背上,裴謝堂蓄力一踩,殺豬一般的叫聲立即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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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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