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河驚鴻 第五十五章破法
?漫天黑霧很快就被風雨驅散，三面黑幡只剩下兩面，牽魂引頭髮散亂，狼狽的站在裡面。
他肥大白衣被雨淋濕，圓鼓鼓的眼睛瞪著慕輕雲，狠狠說道：「一劍破我幡陣，還真是小瞧你了。」
聲音尖細，在這雨夜格外滲人。
「百年威名，生鬼嶺四凶......不過如此。」慕輕雲淡淡說道。
「哼。」牽魂引笑了，鄙夷的說道：「不過是破了個小小的幡陣就敢如此囂張，爺爺我可還沒玩真的。」
說著，他雙手攏起，兩支黑幡合二為一。
一絲絲極細的黑線從幡面射出，瞬間與聚集在下方的活屍頭頂相連。
數十個活屍仰頭面向慕輕雲那方，紛紛大張著嘴叫起來。
慕輕雲忽然想到紫蘿道里那老虎的妖術，連忙以真元護住雙耳。
一陣陣低沉的『啊啊』聲，彷彿有無形的力量將他包圍住，輕易穿透了真元，傳入他耳中。
宛如迷魂之音。
他的真元開始躁動，卻又立馬平靜下去。
牽魂引的修為可比蘇佩卿高深許多，真元能消除媚術，卻難以抵抗這嗡嗡聲。
雙眼漸漸迷離。
他一動不動，就這麼直愣愣地從天空墜落。
『砰』
身子重重砸在地面，若不是下面泥土很厚，只怕頭骨要裂開了。
沒有真元護體，大雨和泥水瞬間潑濕了他的衣體。
連呼吸都停住了，他現在就像具任人宰割的行屍走肉。
「桀桀桀......」牽魂引將黑幡招來手中，向著他凌空走下。
......
活屍紛紛被冰霜凍結，砰然碎裂。
牽魂引倒在血泊中，眼裡滿是不甘。
他的胸口赫然多了個可怕的洞。
「......師父？」
望著出現在眼前的人，慕輕雲有些困惑。
蕭胤真不語，溫柔的笑著，伸手輕輕撫著他的臉。
依舊美得難以言說。
『霜梅映雪』黯淡無光，她的手還是那麼冰涼。
腦袋還在一陣一陣的發暈，迷糊不清。
他握住她的手。
不由自主，將她擁入懷中。
「我們終於能在一起了。」
她任由他緊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是......終於能不用顧忌任何事了......」
慕輕雲像是被牽線的木偶，麻木的嘆息。
「永遠別離開我。」
她也將他抱住，幽幽的說道。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忽然，脖子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慕輕雲猛地將她推開！
血流如注，噴洒在她臉上。
那美麗的人正銜著他一塊皮肉，陰森森的笑著！
「師父！？」
慕輕雲捂住猙獰的傷口，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呵呵......」
在銀鈴般的笑聲中，一抹白影笑著從黑暗中緩緩走出。
另一個蕭胤真......
笑聲在回蕩。
無盡的黑暗中，蕭胤真接二連三地走出。
她們嘴上都掛著一塊鮮血淋漓的皮肉......
「呵呵呵......」
「呵呵呵......」
笑聲在腦海中不斷迴響，陰冷的可怕。
她們朝他走來，密密麻麻的人潮，就像即將淹沒他的海浪。
深深的恐懼從心底襲來。
「或許，這樣也是極好的，至少能與她在一起了......」
這個莫名的念頭瞬間擊垮了他最後一絲脆弱的清醒。
她們的手齊刷刷地伸向他，那潰爛的臉龐，發青的皮膚，紫黑的指甲，哪裡是風姿絕世的蕭胤真！
就在這時！
一道黑光從他身上震蕩開來。
那恐怖凶蠻的氣息瞬間充斥在無盡的黑暗裡。
無數個『蕭胤真』紛紛慘叫著，被黑氣橫掃化為灰燼。
天旋地轉。
身子就好像要被包裹住他的氣流給撕碎了，在這劇痛下，他終於清醒過來。
眼前是一片雲煙縹緲的地方。
敖娫拉著他的手往那片紫色的花海跑去。
她在開心的和他說著什麼。
不，那不是他。
他知道，她眼中的人並不是他......
可是，心裡為什麼有著莫名的悲傷。
望著那張絕美的面容，腦袋裡像是有什麼東西隱隱鬆動了......
......
『魂夢迷心』制幻境鎖人魂魄，乃是牽魂引最得意的手段之一。
站在彷彿死了一樣的慕輕雲身體旁，他還在猶豫著。
他對這個太崇門弟子實在好奇，一別數月不僅修為高漲，還多了不少稀奇手段。
或許該留他一命，逼問出他究竟得到了什麼奇遇。
只是......
他眯起眼睛，低聲自語：「到現在還有不安的感覺，這小子恐怕絕對留不得......」
「罷了，死了也不可惜，畢竟有一副上好的軀殼，若是用來煉製屍王，我的修為必然能大進！」
他揮手拋出四塊鮮紅的玉石，一張黒符憑空顯現。
煉製屍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慕輕雲此人實在古怪，他心裡實不安穩，唯恐遲則生變，決定先將他神魂分離到黒符中封印。
就在四塊血玉落地之時，凶蠻的煞氣猛然從那僵硬的身體中爆發而出！
慕輕雲睜開了雙眼！
他竟這麼快就破開了幻境？
牽魂引大驚，手心黑霧凝聚成錐，照著他的頭頂拍下！
「震玄罡！」
紫焰八卦應聲而出。
仔細看去，那紫焰中竟多了一些黑色。
浩大的氣息里還夾雜著令人畏懼的凶氣。
那是敖娫的本命龍元，他終於完全融合進了自身！
牽魂引手掌被紫焰八卦彈開，強悍的力量震得他整條手臂都在發麻！
紫芒一盛，慕輕雲身體消失眼前。
牽魂引慌忙召出黑幡。
未等他施展，一隻腳已踹在他的脊背！
他的身子像離弦的箭，直直飛出，在泥濘的地面滾出數丈才停下。
腰骨就像斷裂了一樣，他蜷縮在地連連咳出烏黑惡臭的血。
慕輕雲緩步走來，數十道劍光飛旋在他周身。
「你的幻境讓人很生氣。」
「你的所作所為同樣讓人很生氣。」
「你的命我要了。」
他冷冷地說著。
磅礴的大雨充斥著令人心驚的凶戾之氣！
牽魂引踉踉蹌蹌地爬起，又驚又怒的望著他走向自己。
「想要我的命，能留得住我再說！」
他形似厲鬼，尖聲大叫起來，周身黑霧騰騰，眨眼就要飛起逃離。
一道紫色光柱瞬間落下。
那乾瘦的臉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這紫色光柱不僅控住了他的身體，竟還能與神魂相連。
眼看慕輕雲就要走到身前了，他連忙以神念控制那些活屍狂奔而來。
劍光四散飛舞，那些活屍支離破碎。
慕輕雲停住了腳步，星辰法陣現於腳下。
一柄紫色水晶般的劍影自他身前衝天而立，巨大的劍身纏繞黑氣，散發著暴戾的氣息。
「來日我必屠你滿門！」
紫色光柱出現裂痕，牽魂引怒聲吼叫！
「殺！」
劍影狠狠斬落！
剎那間，地動山搖，驚雷在天際炸響！
狂暴的颶風中，房屋與碎石紛飛......
煙雨迷濛。
許久后，一道紫光飛向夜空。
山塢里，紫色的火海吞沒了一切。
包括在那條深深溝壑旁的破碎手臂。
這個小村子又回歸寧靜。
此後再也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打擾到他們了。
......
厚厚的黑雲布滿夜空。
在那一望無際的荒蕪沙漠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叢枯草。
在深入地下的洞窟里，惡臭熏天。
一個皮膚蠟黃的乾瘦老者端坐在高台上，他穿著黃色的道袍，留著三縷隨時可能會被風吹掉，稀疏的花白鬍須。
在他面前橫躺著一具早已乾枯的黑色屍體，表面覆蓋著一層灰塵與些許沙土。
三道血紋黒符分別貼在它額頭、心口和腹部。
老者抬起細的像是沒有了皮肉的手，一個銅鈴出現在掌心。
尖長的黑色指甲穿過紅繩，將銅鈴挑了起來。
『叮鈴』
清脆的聲音在洞窟內飄蕩。
下一刻，卻有無數凄慘的尖叫從銅鈴中傳出。
毛骨悚然......
一絲黑氣像條小蛇一樣探出頭，鑽入了那具乾屍鼻中。
緊接著老者用尖銳的指甲刺破了手掌，按在它褶皺的頭頂。
腐臭的黑血順著它頭頂流到全身，就好像一根根血管將它包裹。
「嘶——」
就像憋了許久，乾屍忽然猛吸了口氣。
它全身的干皮開始崩裂，黑血鑽入縫隙，開始包裹那些灰色的骨頭。
隨著身體的抖動，那層黑色的干皮大塊大塊的脫落。
一條條絳紫色的肉在憑空生出，緊接著便是灰紫色的堅硬皮膚。
在高台邊，有雙眼睛一直在看著。
一雙天真無邪的明亮眼睛。
那是個像是兩歲大的孩子，胖胖的身子，稚嫩的小臉。
她笑嘻嘻的爬到檯子上，含著手指好奇的看著那具乾屍，嘴角淌著一絲晶瑩的口水。
老者細長陰冷的眼睛瞄向她，忽然伸手就抓住她的脖子。
女童頓時掙扎，『哇哇』的叫著。
那聲音如同老牛的叫喚，十分難聽。
她的嘴巴突然裂開，露出尖銳的牙齒，指甲也瞬間變長！
老者輕輕一捏，她的脖子就斷開了，墨綠色的血液從斷口處淋在乾屍身上。
高台下方頓時鬼哭狼嚎。
滿地的孩童......
它們都在朝著老者嚎叫，似乎在為女童的死亡感到哀傷。
老者充耳不聞，他跟前的乾屍此時已經有了人樣。
變得和他一模一樣......
雙手連連變換法訣，一面黑色的圖案逐漸成形，緩緩落在乾屍身軀上。
一陣血光閃過，那圖案入肉三分。
老者將三道黒符揭去，那乾屍深深地眼窩裡立時發出兩點血光。
在老者指引下，它開始試著動起來，身上發出一陣『噼里啪啦』骨骼的脆響。
「呵啊......」
片刻之後，它終於站起，微微張開嘴發出低沉的聲音，濃濃的黑氣隨之噴湧出來。
緊接著，它跳下高台，竟開始屠殺那數以百計的怪異孩童。
尖銳的慘叫與惡臭的綠血佔據了整個洞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