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跳崖與天劫

道是梨花不是。

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與紅紅，別是東風情味。

曾記，曾記，人在武陵微醉。

為了打造城市特色，曼城移植了大量的桃花栽種在桃花塢，而桃花塢也因此成為了曼城旅遊的景點，每年桃花盛開的時候，遊人如織。

桃花塢佔地面積極大，基本都對遊人開放，但是在靠近桃塢山的那截，卻是被築起了一道高牆，在高牆之上還有著電網。

這般嚴密的防守，大概在桃花塢不開放的那邊住著了不起的人吧，這手筆的確讓人羨慕。

像那些富貴人家的雅築，也不知道發現死人之後會不會嫌棄，如果嫌棄的話，到時候把牆裡面的風景也對遊人開放了，這也算對這個世界做的最後一件好事了吧。

桃花塢後面的山叫桃塢山，叫這個名字沒有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挨著桃花塢太近。

花雲間站在桃塢山頂的懸崖邊上，準備找一個摔下去不會太疼的位置，他要死。

只是好像無論從哪一個位置跳下去都不能直接掉落崖底，一定會與山腰上的那些突出的石頭親密接觸，那會延緩他的死亡時間，也就是會延長他的痛苦時間。

「什麼狗屁桃塢山，就連死也不讓我痛痛快快嗎！」花雲間在腦海里模擬了一番自己跳下去會遇到的情景，想象了一下自己死前會遭受多大的痛苦，然後破口大罵。

「年輕人，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山下一道聲音慢悠悠的響起「你自己尋死，而且就連死的方式都是你自己的選擇，關桃塢山什麼事？」

「你是誰啊！」花雲間愣了愣，然後問道。

聲音明顯是從桃塢山下的桃花塢傳來，說不定就是桃花塢不開放的那一邊的主人呢！只是夜色正濃，花雲間也看不清那人在哪裡。

「你先別管我是誰，我且先問問你是誰？為何站在我家後山要往我家院子里跳？」

看來果然是那堵牆后的桃花塢的主人，只是就算他是桃花塢的主人，自己鐵了心往下跳，他又能怎樣？

花雲間心裡有些開心，因為他很久沒有這種不必顧慮別人感受肆意妄為的時候了，這也許是臨死前最後的解脫吧！

「道門曾云：赤條條的來，光溜溜的去。小友，要不我們談談人生理想？也可以互訴衷腸或者展望未來，總之不死就好。」

「哪個道門說過這麼不著調的話？」花雲間問道。

「忘了！」下面那人哈哈笑道。

「唉！」花雲間嘆了一口氣，等了半晌又才問道：「今天的新聞你看了嗎？」

「你說的是那個：為何六旬老漢浮屍桃江？為何一夜之間桃江盡被染紅？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來自桃江深處的報復？」

「對！」花雲間點頭說道：「就是這條新聞！」

「那個老漢……」

「是你殺的！」山下那人大驚。

「不是！」花雲間連連擺手，卻又有些頹然地說道：「雖然不是我殺的，卻也是因我而死，我……我是天煞孤星，靠我太近的人都會死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花雲間有些傷感地說道：「小時候我也有家……」

「後來你家的人全都死光了？」沒等花雲間說完，山下的人就先進行了大膽的猜測。

山上的花雲間低低的嗯了一聲。

「那你的確是應該死的！」山下的人贊同地說道：「只是我不知道你哪裡來的勇氣……」

「勇者無畏！不懼生死！」

「我是說……你哪裡來的勇氣活到這麼大，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早就自殺了！」

……

……

「你說得對！我要從這裡跳下去！免得再害別人！」

「不害人是好的，不過我覺得你這種死法不夠壯烈，而且也不能減輕你的罪孽。」

「那我應該去參軍？死在戰場上？」

「參軍的話，壯烈是夠壯烈了，可是萬一你害得你的戰友和你一起壯烈了怎麼辦？」

「那我應該去那些犯罪團伙卧底？發揮我天煞孤星的餘熱？」

「這倒是可以，不過說不定你也會被當成罪犯，明明你做了好事卻成了壞人豈不是冤枉？」

「無所謂了，都要死了還在乎什麼名聲？」

「既然你又不在乎生死也不在乎名聲，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你能看到山下的那株桃樹嗎？」

桃花塢最不缺的就是桃樹，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夜色又濃，距離又遠，哪裡看得清。

「看不清！」花雲間說道。

「我在樹上點了燈，你再看一遍。」

果然，黑漆漆的山下突然亮起了一團粉色的光，白裡透紅，或者稱之為桃光更加合適。

那株桃樹的樣子竟然無比清晰的映入花雲間的眼帘，桃瓣朵朵，如吐芬芳，這是一株高大的桃樹，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看見了，然後呢？」

「今夜便是這株桃樹渡劫之日，不過今夜的天劫因為你的存在它是肯定過不去！不過既然你有心，那麼何不如你替它受過，保它一命，也算物盡其用。」

「呵呵……」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禮貌！」山下那人怒道。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子么？還渡劫？你是在修仙嗎？」

「既然你能是天煞孤星，那麼桃樹為何不能渡劫？無知小兒，又怎會懂這世上奇妙之事？」

花雲間默然。

是啊，既然自己身邊發生了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那又為何不相信別人說的是真的呢？而且人家這次渡劫不能成功的緣由說不定還真是因為自己，不，一定是因為自己。

既然人家有辦法讓自己幫忙，總比自己去越幫越忙來得好。

「那好！我信你！我應該怎麼幫你？」

「哈哈哈，好，既然你看得見桃樹，那你就往山下跳！」

「還要跳崖？」

「跳！不過你跳得時候一定要在心裡想著『我要跳到桃樹上』才行！」

「只是想著就可以？」

「嗯……最好能多想幾遍，而且不要閉眼，你要認準桃樹的位置，還要在心裡確信自己一定能夠跳到桃樹上！」

「好……好吧！」花雲間又朝山下看了一眼，真高！

「你這人要求還挺多的！」埋怨了一句，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其實他不想死，但又覺得自己不該活，不過總算死前能做件好事。

「可以跳了嗎？」

「起風打雷的時候再跳！」

山頂本就有風，但是今夜月朗星稀，怎麼也不像要打雷下雨的樣子。

桃花的香味越來越濃，山下的那些香味似乎被什麼擰成一團送到了花雲間的鼻子前面。

「風！大風！好大的風！」

狂風吹得花雲間暈頭轉向，那些桃花的香味濃到了極致，反而一點兒也不感覺好聞了。

天空里忽有亮光，花雲間抬頭，然後整個人愣住了。

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恍如白晝一般，那些密密麻麻的閃電像無數張蜘蛛網掛在夜幕一樣，這下花雲間是真的相信天劫這個說法了。

「轟！」

一聲炸響突然在他的頭頂響起，直震得他的腦袋都空蕩蕩的，他感覺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趕緊朝山下看了一眼，那株桃樹的位置竟然看不太清，耳朵里也嗡嗡嗡得厲害，無論後面的閃電再厲害，他竟然都聽不見雷聲，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他晃了晃頭，感覺自己看得更加不清楚了，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從桃塢山頂一躍而下。

天空里的雷光突然洶湧起來，朝著桃花塢里那滿山遍野的桃花籠罩而去。

天劫之下，安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