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禁地迷雲（下）
即使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也不敢說。只能暗暗心裡嘆氣。
師父看我表情不對，問我怎麼了，我說沒有。
我站起了身，胸口和頭部還是有一點疼痛。
師父突然說：」你們聽，有風。」
空間里瞬間靜止了幾秒鐘，大家都在感受風聲。
玲玲第一個喊道：」爺爺，哪裡有風啊，我怎麼沒聽到啊。」
其實我剛剛也沒聽到，但是當我心一下子靜下來的時候，我發現了，我居然感受到了有微弱的氣流流動聲，或者說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我可以在腦海里看到我的周圍有無數條不同顏色的氣體相互交織，飛來飛去。
」沒錯了，這裡就是地脈的脈穴所在。」師父說道。
這種事情，只有師父，大鬍子，我能知道的。此刻玲玲一定更覺得我們是莫名其妙的。
基本確定了地脈的穴位，師父說要再往裡走走看看脈帶還有多長。我跟玲玲跟在他們後面，一步一步看著前面的亮光，照在地上牆壁上，雜草藤蔓上都顯得閃閃發光。
這時，突然大鬍子師兄喊了一句：」停下！」
我們其他人還以為發生什麼了，都停下了腳步，默默看著。這一喊，我和玲玲都被嚇了一跳。
過了幾秒鐘，師兄說道：」師父，你看，那是什麼？」
師父也被師兄這一喊嚇了一跳，半天沒說話，愣了一下。朝著師兄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拿過手電筒一照。
一塊大概半米高的亮色石頭站在了眼前。我們目光都看到了這塊石頭。走進幾步，再仔細一看，在手電筒的照射下，發著褐黃色透亮。我第一想到了這是不是鐘乳石，但是始終不敢確定。
師兄看了師父一眼問道：」您看這是不是鐘乳石啊。」
只見師父一直沒說話，走了幾步用手電筒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未發現什麼。
於是說道：」剛看了一下，未發現其他的，不像是啊。但摸著倒覺得像是一塊黃褚水晶石。不過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
水晶石，我一愣，心想在我印象里水晶石不是很珍貴的嗎。我走上前，蹲下身，想摸摸這塊石頭，畢竟人生第一次啊。表面涼涼的，越往下摸越是潮濕。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這塊石頭居然有一小部分是埋在地下的。就像一塊墓碑似得插在地上。旁邊居然還開了兩朵花，很鮮艷。
我剛要去摘，被師父一喊手嚇了回去。他讓我躲開在一邊，不要碰那兩朵花。嚇得我趕忙起身，讓開了。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看到，沒想到，沒想到！」師父一遍一遍的自語。
師兄也懵了，就問師父道：」您這是怎麼了，剛才您在說什麼啊？」
」我說暗夜香，白曼陀藤，沒聽說過吧，這東西有毒，千萬不要碰。」
說的這些，我也是第一次聽過，白曼陀藤是什麼？暗夜香。感覺自己就像白痴一樣。我以為大鬍子肯定也知道。
師父又說道：」從剛才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不對，這邊有的地方牆壁上，地上都爬著長長的根莖，現在可以清楚了，就是這白曼陀藤。算上這次平生我也只是見過兩次，第一次在20年前老道我下山四處四海雲遊。走到雲貴高原一處小地方，曾見到過。沒想到，在這裡有緣再見到。」
」師父，暗夜香又是什麼？」我問道。
師父說道：」這暗夜香就是這白曼陀藤。因為這東西在黑夜散發出一種香味，因此得名。這種植物是不開花的，但是一旦開花了，就會有毒，花粉可以麻痹人的神經。」
聽師父這麼說，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怪不得剛才懷疑自己產生幻覺了，一定是跟它有關了。
我問師父師兄接下來怎麼辦，他們說讓我和玲玲跟緊他們，不要踩到陀藤的花。這樣四個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洞口突然感覺變大了好多。
大鬍子手電筒晃了幾下，說道：」前面是個岔口，走哪邊？」
眼前出現了一個岔口，怪不得洞口變得大了。我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之前自己在洞口時候曾經好像也遇到了岔口。我還撿到了一枚扳指，沒錯我摸了摸后屁股兜兒，幸好還在，剛才摔了一跤都差點忘了。
師父也犯難了，也不知道該走哪條？我們就這樣等著師父做出抉擇。
」走右邊吧。」玲玲開口說了一句。
我和師兄沒當回事，師父想了半天卻說：」就聽孫女的，走右邊。」
哈哈，我心裡笑了。要是我說，就走左邊。男左女右就這麼來的嗎。
剛進來的時候，有一點喘不上氣的感覺。好像氧氣稀薄。但是進來半天了，已經習慣了。只是一直處於手電筒的亮光下，還是對周圍環境沒有安全感，特別像玲玲這樣的女孩。師父師兄一直走在前面，我跟玲玲在後。右邊這個口洞壁跟外面一樣，手電筒照上去，閃閃發光的。
這時候，一面牆壁上照出一個人影。大鬍子第一個看到了，手電筒直接就掉地上了。他這一舉動，嚇得我和玲玲一齊抱住了師父。
師父問道：」眼花剛才什麼情況，怎麼了？」
師兄從地上撿起手電筒緩緩說道：」師父，剛才我看到有個人影。」
」什麼人影，修道之人不要亂說話，在哪？老道怎麼沒看見。」師父一把拿過手電筒朝著師兄手指的地方一照，還真別說一個類似人的影子出現在了牆壁上。
我相信這時候師父心裡也是一身冷汗，但是看起來完全沒有一絲懼怕的狀態，畢竟走過的路比我們經歷的事要多。他往後擺手，示意我和玲玲不要跟上來，然後他跟師兄朝著那個人影方向走了過去。
玲玲小聲的對我說：」哥，我害怕。」能感覺到他心裡的一陣陣恐懼。看著師父和師兄走過去了，自己心裡還是有一點好奇，也想跟著過去一起去看看。
」師父，你看？」大鬍子一聲大喊。
同時，整個空間的寧靜都被打破了。看來應該是有問題了，我心想。於是我馬上拉起玲玲幾步小跑就跟上去了。站在師兄身後我看見在手電筒的強光下，一邊牆壁上居然靠著一具白骨。下面散落了不少物件。
」啊...!」小丫頭大喊。
玲玲看到這一幕，嚇到把頭靠在了我身後。我小聲安慰了她幾句。看到這一畫面，我也當時也被震驚了。只是可能之前經歷了一些事情，對這種實體沒有那麼害怕。師兄和師父也發愣幾分鐘，大家就這麼看著這具白骨，誰也不說話。反覆看著，有一種奇怪湧上心頭，這人骨是半站立的，兩隻手是呈攥拳姿態的，頭向下傾斜，身體已經被細藤纏繞著。
我們幾個人就這麼一直沒說話。師父和師兄突然走上前，用手電筒照了照人骨下面地上這些散落的物體。兩個人蹲下身仔細看了看。
突然師父說道：」這是袍料啊。」
聽語氣感覺很激動啊，不知道發生什麼了，話很無厘頭。
」師父，您剛才說什麼？有什麼發現了？」我問道。
他擺了擺手，讓我跟先玲玲過來，玲玲不敢看，一直躲在我身後。
我也蹲下身，師父對我們說，手上這幾片布條，好像是教派的道袍料子。雖然有點腐蝕了，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師兄也很激動，突然好像眼睛里發現了什麼。站起身，從師父身後一邊牆角撿起一把斷成半截的桃木劍。接著看了兩眼，送到了師父面前。
這短劍大概兩尺，渾體都是烏色，在手電筒照射下一點也不反光。
老道士接過一看，手一哆嗦，這兩斷劍掉在了地上。然後又趕緊撿起，用袖子擦了擦。我在一邊被師父這樣舉動也嚇到了，就這樣默默看著他。
師父忽然嘴裡蹦出幾個字，」三彩碧螺劍。」
然後看著人骨，目光注視著，小心翼翼的抓過骨手，師兄手電筒一照，居然發現左手沒有小拇指。這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了。只見師父噗的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嘴裡自語著什麼。
半哭半笑的說道：」弟子龍虎山天師教術宗第十五代掌門普陽跪拜小師叔。」
這一幕太突然了，我們根本來不及想。我看大鬍子也跪下磕頭了，我沒理由不做，我也跟著學著樣子跪下磕了一個頭。玲玲被我一拖，摔倒了。我趕緊把她扶了起來，看來她還在剛才的害怕中沒走出來。
磕過頭后，我發現師父神情不對，好像很傷心的樣子。
於是我問，」師父，他是誰，這小師叔又是誰？」
我看了一眼大鬍子，他依舊一臉平靜，我知道他應該也思考中呢，也不知道這到底怎麼了。
」這具白骨就是你們的太師叔，我的小師叔，三彩碧螺道士。」師父順了一下情緒，緩緩說道。
師父剛說完，我驚嘆說不出話來，沒想到居然這山洞裡還藏著這麼讓人震驚的事。師兄嘴角動了一下，我知道他也對這事情來的感到不可思議。
」當年，老道入室龍虎山術宗門下的時候，生活上照顧我最多就是你們太師叔，他一直教導著我，就像老道父親一樣。可是？唉...!」老道士一邊說著一邊嘆氣。
我很奇怪，當師父說出這樣話的時候，其實我才明白了他老人家內心的情感。如果換做是我，也是一樣。
大鬍子問師父關於太師叔後面的事。剛開始師父不想再說下去了，臉色很難看。可是，看的出來經過這一遭，心裡的一些陳年記憶從內心深處還是堆積了上來。他難過了，在手電筒光下顯得很憔悴。
他先叫師兄先把纏在人骨上的細藤清理一下。並囑咐先不要用手，小心藤上有毒。大鬍子依舊一副嚴肅表情，不慌不忙的從隨身腰包里掏出一把匕首，三下兩除二的工夫兒就把藤莖清理乾淨，好一把鋒利的匕首啊。與此同時，我也起身，兩個人一齊小心翼翼的把整具人骨托到地上直到放穩為止。這是我第一次抬死人的骨架，居然沒害怕，我托著大腿部分，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口，生怕自己不注意把骨架摔到地上弄散了。那我就犯了大錯了。
骨架平躺在地上，跟著師父師兄一起又敬拜了一下。師父脫下自己的袍子，蓋在了上面。哭道：」亓末師叔，當年你不辭而別，無故失蹤，沒有留下一點消息，也沒有跟我道一聲別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我去問我師父，他說你早在之前下山辦事去了。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你任何消息，也從來沒有給山上寄一份信。老道我一直相信你還活著，你知道老道我多想你啊。沒想到，我的師叔啊...!」
老道士哭了，哭的像個可憐人。他那一刻情緒真的徹底爆發了，沒有了之前的威嚴從容的樣子。我跟師兄，玲玲在一旁都被這一下子弄傻了。小丫頭看見爺爺哭的像個淚人，自己也跟著哭了起來，一把撲了上去，抱著師父安慰不要難過，不要哭。弄得我眼淚都直打轉，連大鬍子這麼柔然的人想必也第一次見過這樣的畫面。不過我特別想知道的是我這位剛剛出來的太師叔的遺骨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還有我們看到整副骨架都是被牆壁上的細藤纏繞著，所以死因非常可疑啊。我在想剛才師父曾經問師祖師叔去哪裡了。而太師父告訴他說已經下山去了，然而下山之後卻是一直就沒有任何消息了，生死未卜。想到這裡，我內心深處產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難道太師叔的死因跟太師父有關？只是我一個猜測，也不敢斷定。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呢？這種好奇心強烈的壓迫著我，讓我非常想知道。
師父難過了好半天，然後一句話也不說。突然站起身，對我和師兄說道：」你們倆看看這旁邊還有什麼物件嗎？找一找都拿過來。」
於是，我跟師兄，師兄照著手電筒，我順著光，看著地面旁邊各個角落開始搜尋起來。除了原地的一些布條，還發現了一根爛了只剩半截的黑色繩子，還有一個長方紅色小木盒子。一起拿過來，放在一邊。然後就再沒看到有什麼。
師父看了一眼說：」墨斗線。」
然後拿起紅色盒子，問道：」這是在哪兒拿過來的。」
我說就在這牆角，在地下埋著，漏出了半截，我不知道是什麼，就給拽了出來。拿出來一看就這樣的一個盒子。
老道士用袖子擦了擦盒子上的泥土，輕輕一掰，盒子被打開了。盒子上下兩半兒連接處的鎖扣早就腐蝕掉了。在燈光照射下，裡面居然什麼都沒有。他連連自言道，」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我跟師兄問師父這盒子是什麼東西，您說什麼不可能的。
他先是嘆了一口氣，然後解釋道：」這盒子不是一般之物，而是術宗一門百年間傳下來的一個信物。從祖師爺張五常開始就留了下來，經過歷代祖師，即使在戰爭年代也未曾丟失過。這裡面應該有兩件東西。」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
「師父，這兩件東西，您知道是什麼？」我問道。
他告訴我說他曾經翻看過《龍虎大典》，《李君山術宗歷年制》，《五常秘術》，其中《李君山術宗歷年制》裡面有記載，這盒子叫雙霞錦盒，相傳是張五常祖師爺當年下山雲遊撿到的一小塊百年陰沉木做的，裡面裝了兩件祖師隨身的生活用品。一件是和田羊脂白玉佩，一件是掌門的墨寶玉扳指。後來這兩件物品就當做了術宗的鎮派之物，一直傳承了下來，隨著歷代的祖師傳遞，而這兩件物品就也成了我道教法器。
說到這，我心裡一陣發涼，我突然想起我回來的時候，當時往出走，被什麼東西絆倒，然後撿到了一個扳指。我又摸了一下屁股兜兒，鼓鼓的，難道我撿到的就是師父所說的扳指嗎。我越想越害怕，當時我好像摔倒摸到了一個人的頭骨，然後骨頭。而且還踩斷了一把桃木劍，當時我還撿起來了，確實是一把木劍，然後被我仍到一邊了。現在好像弄清楚了，腦海里開始還原當時的場景，當我回來的時候，因為摸黑，先是碰到了太師叔的屍骨，然後被埋在地下的盒子絆倒，把散落在地上的木劍踩斷，接著站起身撿到一枚扳指。怎麼什麼事都讓我遇上了呢？至於這個扳指，我還不敢馬上拿出來給師父看，畢竟這個實在解釋不清。腦袋裡很亂，很亂，不知道該說什麼。同時，自己也很愧疚，這屍骨雖然現在才知道居然是自己的師門的前輩，但是，心裡還是說不出來的難受。一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師父看我在一邊不說話，面無表情。於是對我說道：」安陽，你怎麼了？」
我愣了一下，還在想這件事。直到玲玲推了我一下，我才意識。他們還以為我又中邪了呢。
」師父，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問他道。
師父看了看四周，說道：」你們倆確定沒有了嗎？」
我跟師兄一起應了一聲。
接著，他讓和我大鬍子用衣服包好屍骨，把物品裝好，準備一起出山洞。
」師父，那我們就不再進去看看了嗎？」大鬍子師兄道。
老道士擺了擺手說：」逝者為大，當務之急就是先把你們太師叔的遺骨帶出洞。」
然後又接著說道：」這裡是龍虎山的地脈所在，剛才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塊水晶石就是地脈口，也是靈氣的源頭，卻是已經塌陷了。這山洞裡發光的物質都是靈氣，但都被鎖在了裡面，出不去。唉！而外面是無法感知不到裡面有靈氣的，所以徒兒你之前誤闖入到這裡，連老道都沒有算到你會在這裡。」
聽師父一講很有道理，自己來到這裡，無意之間靈體出竅。以自己當時的修為不可能達到的，所以在當時的環境下這些空間的靈氣竟然輔助了自己。我依然沒有把從這出來的真實過程告訴給他們，至於那顆扳指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來跟師父去說，畢竟現在自己是不敢拿不出來的。
我們也沒再說什麼，四個人一起朝著洞出口走。我跟大鬍子兩個人一前一後拖著包好的骨架。師父則領著玲玲在前面給我們照路。按照來時的方向，走了好一會兒，終於看到前面有光，就快到洞口了。又走了幾步，突然間一下子睜不開眼睛。師父叫我們先閉上眼睛呆上一會兒。一束陽光射進了眼裡，猛地睜開，我們終於出洞口了。繞過龍虎潭，在天師冢下面的觀崖石上看著太陽西下日落。西邊的天際上有一塊火燒雲，真的那景色很美。
」啊...!」我一聲吶喊。
這一嗓子下去，很突然，嚇了他們一跳。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看著我。我有點不好意思了，本來是想看到這景色，想抒發一下自己長久以來壓抑的心情。可是，哈哈，大家都好嚴肅，我好像個神經病。
師父撲哧一聲被我逗笑了，玲玲也跟著笑了起來。大鬍子師兄還是板著一臉嚴肅的樣子，好像誰都欠他錢似得，可能他笑點比較高。我們就這樣從後山回去了。
回到大殿，師父先讓我們把太師叔的骨頭先放在大殿中，叫我和玲玲在房裡待著。然後他和師兄就離開了。感覺過了好長時間，天都黑了，玲玲早就跟我喊著自己餓了。我肚子也咕咕叫，師父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東西，都是中午的剩飯菜。
這時，聽見殿門外幾聲腳步。走出去一看，師父和師兄已經回來了。玲玲跑上前就跟老道士撒嬌。
」你們餓了吧？」師父問道。
玲玲喊道：」是啊，本小姐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我在旁邊也一邊笑著應承。我問他們剛才去哪裡了，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師兄說剛才去了一趟天師宮龍虎殿找了一下正宗派的掌教王天師，把這些事情都講了一遍。按照龍虎山道家的規矩，凡本教在籍的弟子死後都要入骨後山天師冢。所以明天準備安排太師叔的遺骨下葬事宜，要舉行一場祭骨大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