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淡藍·溫流·落空

「是你。」

☆☆☆

英倫式外套晃動著柔和的淺藍下擺，帶英文的純白色帽衫以簡約的清新描繪著白皙的膚色，精巧的眉眼下淺粉唇線帶點自然的弧度。他就像插圖中的主角，身邊的一切斑斕景物彷彿水霧暈染般虛化成朦朧光影，只有一抹淺藍身影格外清晰而出塵不然，似淡雅水彩細緻勾畫的輕柔輪廓，用漂亮來形容的面龐。

聲音卻似恆溫泉水清寂平緩地流向尹傾溪：「是你。」

尹傾溪看著面前靜立的藍衣男生，擔心落荒而逃后他會向幻星上報自己，但此刻推門而出的話也為時已晚，他已經認出自己是那天深夜穿帶貓耳的純白帽衫，和他共同搭乘一輛計程車的女生。前後兩條路都被藍衣男生靜止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截斷，尹傾溪僵硬地站在原地，斑駁鐵門在指尖一點一點有了熱度。

「你怎麼也來這裡？」語調雖是漠然，冷艷眉眼卻難掩驚慌之色。

帶點凌冽的涼風吹起額前的發，也將男生嘴邊的淺笑添上一筆隨意卻乾淨出塵的淡雅，「我隨便走走。」

隨便走正好碰到我，還真是巧啊。尹傾溪在心底悄悄嘀咕，正逢男生聲音再次響起：「你是六班的？」

……他知道自己的所在分班。

尹傾溪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小正太充滿了防備，似初冬檐上銀霜般幽然蔓延的寒意在話語間緩緩擴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來學校的時候看到你往六班方向走。」男生歪過頭，換了一種目光好奇地打量著面前的女生，「你是……想翹課？」

剛剛升騰起來的淺寒氣息瞬間被這句話覆蓋得全無痕迹，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一時找不出合理且自然的理由將自己打算「走後門出去買奶茶」的想法替換，尹傾溪覺得自己再這樣沉默著站下去身旁那些繁密蔥鬱的墨綠色藤蔓都會肆意地纏繞上自己，可一句「我不是……」剛說不口便沒了底氣，視線從男生清俊的面容無力地滑落至一潔凈無痕的白色帆布鞋。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男生上前幾步，嘴角淺笑未離，帶著一種半獨特半萌系的稚氣，卻不失輪廓分明入景如畫的俊朗，只是一抹道不清的幽然淡雅，似花茶透過鏤空木窗縈繞於古巷的清靈幽香，「你不需要有所顧忌。」

古老樓房上大片清新而幽寂的墨綠在過路微風中輕輕晃動發出細碎聲響，空中密集的群鳥交疊著翅膀掠過鐘樓尖頂，在尹傾溪清澈明媚的眼瞳中映出一瞬即逝的天際光影。

「……我打算去買奶茶，趁下課時間很長。」

……

「那麼……」嘴邊的弧度輕輕上揚，孩子氣的笑意順著眼角微彎的睫毛落在淺粉唇角微微蕩漾開去，似淺風拂過平靜水面劃開清澈柔緩的淡藍漣漪，一張笑顏有著淺陽柔光般的乾淨，有著其他人沒有的清新和雅緻，「幫我也帶一杯吧。」

「什麼？」尹傾溪的思緒片刻沒有反應過來。

「幫我也帶一杯奶茶。」衣角那抹淺藍迎風翩躚著星城古韻款款的幽然淡雅，「下節課下課我來六班找你，還你奶茶的錢。」

☆☆☆

帶點暗淡灰色的深寂雲層緩緩移動，天際光影浸潤在時光的水流中交替明暗，鐘樓上稜角分明的陰影一點一點移開，樓身精細繁密的雕刻花紋在一片明朗中記載著流年婉轉的古老痕迹，羅馬數字圍繞正中心的音符圖標，銳利的白色光線將鐘面分割成明朗黯然兩種時間截面，繪出一幅色澤斑斕而鮮明的畫面。

時針一格一格指向早晨八點整，幾隻白色飛鳥斂翅落在鐘面上方，排成一道整齊的風景線。

「你要的，加布丁。」尹傾溪剛把溫熱的奶茶遞給一下課就在露天走廊等候的肖筱唯，沒等肖筱唯一句「謝謝我好看的小傾溪」說完，便提著餘下兩杯奶茶轉身朝自己教室的方向走去。

「傾溪，你要去幹什麼？」肖筱唯立刻上前幾步拉住她，「這麼著急回教室。」

「我有事先回去了。」尹傾溪笑了笑，「中午聊。」

☆☆☆

狹窄卻清新的純白色明朗走廊，雙手插在口袋裡安靜地站在教室門口的男生，看著牆上籤到記錄冊上的名字，身旁人來人往與各種交談聲交織成熙攘和喧鬧，他不像五線譜上始終停在原地的四分音符一樣深沉而冗長，卻像靜止在另外一個時空。時間似千絲萬縷的深海細流向走廊一側緩慢地向前流動，卻貼著他的身影繞開，安然無恙地，寧靜地匯成一條淺藍色時光長河。

「你要的奶茶。」尹傾溪冷調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類型，所以奶茶里沒添加任何東西。」

男生轉過頭，看著面前沒什麼表情的萌系容顏，明亮精緻的杏眼下，一枚小巧的五角星紋身勾起一抹冷色調，微微卷翹的長發在風中拂動著淺柔輕盈，不帶弧度的唇線卻依舊冷淡似初冬微涼寒意。

「謝了。」男生接過奶茶，淺淺一笑，「你，叫什麼？」

「尹傾溪。」伸手縷了縷被風吹散的發，迎上男生如幽寂卻閃動微亮的熒光夜燈般的眼瞳，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

「那麼，有機會再見了。」男生擺了擺手，舒展成微彎弧線的精巧眉目與帶著自然微揚的清新笑意有著孩子氣的甜美，像是男生少有卻是正太系專屬攜帶的賣萌，「叫我楷就好。」

☆☆☆

是他。

淺濼站起身，拿著水杯的手停在空中，眸中勾勒朦朧山水的淡雅墨痕似滴入清水漣漪流轉成翻湧的明朗波瀾，像是一陣從遙遠之地疾馳而來的風掀起淺藏心底的那條原本深幽平緩的河流，瀲灧水光化作瞳孔中閃動的微亮光點，視線落上他白皙如銀月柔光的側顏，然後驀然定格，如同站在深寂的湖底，看著光影流動的水紋蕩漾，屏蔽了周圍一切繁華和喧囂。

舊年往事喚來一場如夢花雨，他站在林間，背影飄逸衣角隨著淺粉花瓣隨風翩躚，清笛曲落，轉身一瞬間的回眸，大片大片紛飛的落花將他的身影覆蓋成雲煙流年，待花雨散去，他站在教室門口的走廊，一身淡雅，容顏乾淨出塵，依然帶著點很獨特的稚氣，記憶中心上為之傾負為之尋找的模樣，已添上一份精緻和淡然。

楷。

墨色長發在肩后揚起，萬千思緒全都化作心底似漫天落花翩躚而舞卻道不清的情愫，那身藍衣在眼前無比清晰，卻像與自己相隔一場舊年故夢，時光落下纏綿煙雨縹緲十里，彷彿撐傘踏青石板走進幽深清寂的古巷，只未沿著記憶循離殤繾綣之前那一次動心。

楷，你還記得我么？你還記不記得……

走出教室的一剎那，淺濼抬眼望去，卻只剩下陌生的容顏與人來人往的熙攘，她上前幾步，那抹淺藍色的身影，就像夢中朦朧縹緲的雲煙中淺淺剪影，伸出手，卻只能碰到一片虛無和無形的時間流動的痕迹。失落摻雜著悸動過後的余意似潮水般漫上來，那種隱隱的疼痛在某個角落被悄然喚醒。

為什麼，為什麼……

她垂眸，眼中微動的光亮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尹傾溪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她恍然轉過頭。

「你要找誰么？」

看著那張冷艷的面容片刻，她笑了笑，說：「沒事，剛才我看到有一個人很熟悉，出來看看。」

「嗯，那我先回教室了。」尹傾溪回以一個微笑。

淺濼看著尹傾溪輕盈的背影，他清俊的側顏在眼前浮現，她輕輕開口，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語，還是落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