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雙生(65)

第一卷:雙生(65)

百里夢鄢的手在他衣領的扣子上徘徊,面容靈靜的男人更加貼緊他的身子,纖長的手指裹著黑色手套,在對方的耳邊打轉,漸漸下移到他的喉結,輕輕撫摸著,側過頭想要吻過去。

下一秒,他的動作滯住了。

有些微刺痛的感覺勒在了脖子上,讓男人不敢在繼續動作。

百里夢鄢原本微啞的嗓音變得更加冰冷,貼在近處,寒意順著腳底漫了上來,冷得人禁不住一個寒顫,他低低冷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吐字如冰,「你該感謝一下你和淺旭那麼相像的這張臉,不然,你的魂魄早就被我撕成碎片了,托賽羅·埃爾克里斯。」

最後的名字,和冰冷的嗓音截然不同的柔和語氣,反而更讓人毛骨悚然。

司淺旭,不,應該說是托賽羅臉上艷麗而冰冷的笑顏收斂了那份冷意,多了一分犀利和狂狷,銀藍色的熾魂鞭纏在他的脖子上,他始終視若無睹,「嘖嘖,被認出來了啊……」

語調里滿是惋惜,可惜面上卻看不出幾分來。

「不得不說,你裝得很像,」差一點就被騙過了呢……「可惜,再像,你也不是他。」

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即使是容顏、動作和氣質幾乎是複製體一般的托賽羅也無法代替的感覺。

百里夢鄢將他毫不留情地推開,自己異常嫌惡地坐到了沙發另一頭。

面容靈靜的男人略為費解地抬了抬眉毛,帶著半分好奇,半分疑惑。

容顏絕美的術士手掌微微施力,看著長鞭上密密麻麻的倒刺更加深入地卡近了那白皙的皮肉里,他冷笑更甚,「托賽羅·埃爾克里斯,與其關心那個,你不如好好跟我說說你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本來不動聲色地裝作沒有發現,打算看看他有什麼意圖,可惜再等下去可能就擦槍走火了。

「不說的話,你打算勒死我?」像是在商量著討價還價一般,托賽羅斜睨了他一眼,彷彿不怕痛似的,「吃吃」地笑出聲,些許的動作就足以讓倒刺劃破了皮膚。

明明知道是不同的人,亦能不受迷惑地分辨出來,但是注視著眼前這與愛人太過相似的容顏,看著那細瘦的脖子上的肌膚的傷痕,還有細細的嫣紅的血絲,百里夢鄢還是幾乎忍不住轉過頭去的衝動。

Oh,God,他真難想像自己哪一天會這麼對待司淺旭。

百里夢鄢定了定心神,淡漠的目光也一如既往,帶著寒冰的溫度,「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這麼做。」

他有千萬種方法毀屍滅跡,甚至是製造光明正大的死亡理由,即使對方是一個半妖,或者,是其它什麼東西。

對於靈異學界以脾氣古怪手段狠辣而出名的零度冰焰來說,他要顧忌的事情並不太多。

熾魂鞭勒得更緊了。

托賽羅的笑容變得詭異起來,伸手去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哥哥已經到了樓下了,」領口大開,露出了大片大片沒有被陽光曬過的肌膚,他的手還在下移,「你說,要是哥哥看到我這個樣子被你殺了,他會怎麼想?」

「如果殺了你,你以為我會讓淺旭看到么?」男人漂亮秀氣的容顏上陰霾重重,怒氣在眼底化作了絢麗的火光,手裡握緊了熾魂鞭,卻沒有再對托賽羅施加力氣。

「別忘了,我不是人。」嘴角輕扯,帶出了幾分張狂。

他既然敢來,就有把握達到他的目的。

何況,他可沒有死在這裡的打算。

「淺旭會信我的。」百里夢鄢陳述道,丹鳳雙眼中猶如萬年玄冰層層凍結。

「他是我哥哥,而且,我們長得很像。」托賽羅已經遊走在長褲的皮帶上,絲毫不在乎脖子上那致命的威脅。

不管怎麼說,即使兩個人的感情再不好,百里夢鄢殺了托賽羅的話,和司淺旭之間多多少少都會產生間隙。

若是歷史研究者先生看到托賽羅衣衫不整的死在這裡,有什麼想法的話,百里夢鄢就百口莫辯了。

尤其是,在看到眼前這副很難令人不想歪了的景象的時候。

雖然知道他不一定有那個膽量來送命,百里夢鄢還是賭不起,恨恨地收回熾魂鞭,慍怒道:「馬上給我滾!!」

托賽羅輕笑兩聲,扣上敞開的衣服,手掌凌空一抓,抓回那件黑色長擺風衣穿上,那不緊不慢的樣子讓人看了就忍不住火大。

「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敢再搞鬼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年輕淡漠的術士咬牙切齒。

全身而退的托賽羅朝房間大門走去,背對著他,明明在笑,眼底卻一片冷然,半是挑釁半是引誘道:「百里夢鄢,要試試嗎?看哥哥有多麼相信你?」

相愛的人啊,怎麼忍受下那些猜忌和懷疑呢……

愛得越深,只會越惶恐吧……

「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冷冷淡淡的警示,卻是比之前的任何話語更加令人心驚膽戰。

哦?果然踩到弱點了么?

托賽羅嘴角扯開一個諷刺的弧度,脫下了那雙黑色手套,在打開房門的同時恢復了人前那溫和親切的模樣。

「哥哥,你回來了。」一句話,他成功地看到那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男人驀地變了臉色。

門外,站在一個相似得如同在照鏡子一般的準備敲門的男人,同樣繁複精美的黑色長擺風衣,淺褐色的筆直的短髮,靈靜柔和的輪廓,閃爍著璀璨光芒的黑色瞳仁,幹練利落的氣質,帶著些許風塵僕僕的疲憊。

「托賽羅?」看到自家雙生弟弟,剛剛處理完夜宴的事情的司淺旭也顯出有些吃驚的神色。

百里夢鄢大步跨了出來,正想說些什麼,卻被托賽羅搶先截了話頭:

「哥哥,我過來和百里先生請教一個水系法術,可是他似乎不太願意,」意味深長的口氣和眼神,男人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哥哥你幫我和百里先生他說說情好不好?」

奔波了一個凌晨的司淺旭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異樣,只是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家愛人,用中文道:「夢鄢,為什麼不教托賽羅呢?」

百里夢鄢並不是那種錙銖必較的人啊……

雖然他不喜歡托賽羅,也不至於會回絕這個請求吧?

聽著那個半妖男人在那裡事不關己地瞎掰,不太懂得怎麼撒謊的百里夢鄢暗地裡咬牙切齒,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明面里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吶吶圓謊道:「我會的他都不適合。」才怪,亡羈把很多妖類的法術都教給他了。

司淺旭點頭表示明白,轉過去用英文和托賽羅解釋,後者沒有多說什麼,飄飄然地全身而退了,還不忘回頭給百里夢鄢一個挑釁的眼神。

歷史研究者先生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只是走進房間邊脫下外套邊隨口問道:「要不改天亡羈醒了讓他教教托賽羅吧?」

百里夢鄢磨牙,孩子氣地一扭頭:「淺旭你離他遠點!」

剛才的目的被那個狡猾的傢伙四兩撥千斤地混過去了,沒有弄清楚之前他不放心司淺旭和他獨處。

萬一他像剛才那樣對司淺旭……被……被那個混蛋佔便宜了怎麼辦!?

醋罈子術士先生抓狂了。

顯然,他忘記了最先擔心的應該是安全問題。

不明所以的司淺旭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抓狂,無可奈何。

男人吃醋果然是很可怕的……

夜宴的辦事能力不是誇海口而已的,即使在這樣嚴峻緊張的形勢下,伊武千慕的行蹤還是很快就被找到了。

只是……

在看到驅魔師后,司淺旭覺得,他更情願自己聽見的是還沒有找到的消息。

夜宴總部大樓,四十三層,內部醫院。

司淺旭處理完工作的事情后就接到屬下的報告,說是有人剛好撞見了伊武千慕,但是對方受傷了,被直接送到了內部醫院,於是他立刻趕了過來,而百里夢鄢則是更早一步到了。

那個漂亮淡漠的男人站在還沒有亮燈的手術室旁邊,臉色暗沉如同想要吃人的野獸,四周圍繞著駭人驚心的低氣壓,弄得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和病人全部都戰戰兢兢的,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司淺旭心頭有不妙的預感,急忙衝進那可怕的風暴中心,擔憂地問道:「夢鄢,千慕怎麼了?」

丹鳳雙眼瞥向了他,那眸子中的幽深如同地獄的深淵,暗無天日,又肆虐著無數的足以撕裂靈魂的狂風驟雨,百里夢鄢動了動喉頭,好一會兒才盡量平息下那份逼人的冰冷,低聲道:「他們說,要等博爾醫生過來才敢動手術……」

博爾醫生是這裡的主席醫師,雖然年輕,但是經驗豐富,醫術精湛,更是衛家的主治醫生,當初衛盟被暗殺的時候就是他搶救的,可惜那時候已經回天乏術了。

而他們說的是要等博爾醫生過來「才敢」動手術,而不是「才能」,足以證明他們的束手無策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淺旭眉頭緊鎖,轉身去問一個報告消息后帶他過來但是此刻正在拚命遠離百里夢鄢的風暴區的夜宴屬下。

那人被一貫形象溫和親切的衛家三少難得的嚴肅嚇了一跳,哆嗦了一下才道:「真是很抱歉,旭少爺,我們找到人的時候他就已經傷得快不行了,所以我們擅自做主直接把他送到這裡之後才去通知您。」

看來他們也是不知情的了,司淺旭沒有多問什麼,看向自家愛人:「陪我進去看看?」

是怎麼樣的傷勢,會讓百里夢鄢都變了臉色?

走進氛圍緊張的手術室室,面容靈靜的衛家三少有了舊事重演的錯覺,在夏季的那個暴風雨的夜晚里,伊武千慕也曾經因為被異能力者襲擊而送入手術室。

而這次的他的傷勢,比上次更加觸目驚心。

白色的手術台上,那個溫雅的男人一身血污地躺在那裡,雙目緊閉,氣息微弱,身上無數彷彿被野獸撕咬抓傷一般的傷口,血液已經幹了,結成一塊一塊的堵住了傷口,有醫生在那裡小心翼翼地接上各種生命儀器,調動血漿的命令不絕於耳。

司淺旭沒敢靠近忙碌的手術台,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了。

他終於明白剛才那個屬下說「傷得快不行了」的時候為什麼臉色那麼古怪了。

這樣的傷勢,普通人的話根本就活不下來!

第一眼看過去,任何人都會覺得那已經是死人了。

百里夢鄢的聲音突然響起:「淺旭,看到千慕胸口那個傷口了嗎?」

那是比平日里更冷的嗓音。

年輕的歷史研究者愣了一下,依言看去,這才發現在伊武千慕周身遍布的傷痕里,胸口那一道是最與眾不同的,看起來,應該是被什麼利器貫穿而過,刺穿了整個肺部。

司淺旭徒然手腳一冷。

伊武千慕,真的還能活下去么……?

「旭少爺,博爾醫生已經到了,手術馬上就要開始,能請您和您的朋友先出去嗎?」很快,就有護士過來將他們兩人請了出去。

「夢鄢……」兩個人走到僻靜的角落裡,司淺旭忍不住輕輕喚道。

有些魂不守舍的百里夢鄢回神對上他關切的眼神,放柔了一直緊繃著的輪廓,「我沒事,只是心情有點亂而已。」

「對了,非非呢?」衛家三少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

男人陰柔的面容上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深沉,語氣也有些古怪:「剛才來了,看到千慕之後一下子就暈了過去,現在在休息室。」

「什麼?!」司淺旭一驚,隨即注意到自家愛人的異樣,問道:「有什麼不對的么?」

百里夢鄢想要解釋些什麼,但是又彷彿不知道該從何談起的樣子,乾脆就先行帶司淺旭去休息室那裡找單非。

聽護士說,單非只是一時氣血攻心,加上精神緊張所以才會暈過去的,掛了一瓶點滴之後就醒了,一個人悶在休息室里發獃。

百里夢鄢的心情真的很糟糕,進休息室的時候連門都沒有敲,直接踹門進去,看得司淺旭半是驚心半是費解。

他很少見過這樣的百里夢鄢,可怖如即將爆發的火山,亦冰冷得猶如萬年不化的玄冰。

娃娃臉的陰陽師似乎也被嚇到了,臉色慘白慘白的,比起手術台上的伊武千慕差不了多少。

司淺旭有些不忍心,但是勸慰的話語還沒有說出來,百里夢鄢就提前打斷了:

「淺旭,從現在開始你看到什麼都不要插手。」

語氣很生硬,彷彿在壓抑著什麼。

衛家三少怔仲片刻,雖然黑色的瞳仁里疑問一片,但是還是沒有讓自家愛人為難,點了點頭就退後了幾步。

「慕慕……現在怎麼樣了……?」單非總算開了口,目光有些虛無地看了看他們,焦距又似乎沒有在他們身上。

百里夢鄢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冷冷地看著對方,攥了攥拳,好一會兒才反問:「單非你做了什麼?」

陰陽師抬起頭來,微微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睛:「什麼?」

那張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容顏上也沒有不耐煩,年輕的術士目光越發淡漠,一字一句清晰地問他:「單非,你對千慕做了什麼?」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寒意攝人。

饒是聰慧如司淺旭,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了,獃滯地注視著他們兩個。

單非似乎比他更加茫然,動了動睫毛,在大大的眼睛下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陰影,不解:「夢鄢你在說什麼?」

他的眼神還是空空的,明明在和他們說話,卻又像是魂魄都不在這裡了似的。

「那道傷口,你也看到了不是嗎……」百里夢鄢有些艱澀地開口。

那張娃娃臉徒然一白,他下意識地去磨娑左手上的傀儡珠,那串玉石珠子在微弱的光芒的折射下,美如蛟人的眼淚,那是一種,近乎凄悲的美麗。

「單非你回答我!!」年輕的術士顯然被他那逃避現實一般的態度挑起了怒氣,猛然吼道。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單非呢喃著,身體卻在微微顫抖,眼神越發地空洞了起來。

「只有你的劍才能弄出那道傷口!你跟我說不知道?!」男人忍無可忍地吼著,丹鳳眼中閃過一抹難以言喻的傷痛。

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的司淺旭心神一震,滿目震驚地看向單非。

正中胸口的致命一擊……

被利器刺穿的極細的傷口……

那一把布滿金色咒印的銀色長劍……

單非的臉色慘白如紙,找不到一分血色,猶如那夜半的喪鬼,他的目光回復了一點焦距,語氣倏地激烈起來:「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難道這世界上還有第二把這樣的劍嗎?!」百里夢鄢咬牙道,攥手成拳。

那把長劍,是伊武千慕親自收集材料熔煉鍛造出來的,世上獨一無二,就算仿造也仿不出來!

「不是我!夢鄢不是我!我沒有害慕慕……我沒有害他!」單非語無倫次地爭辯著,眼眶微紅。

「那你給我解釋清楚啊!」

「我根本就沒有要殺死慕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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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愛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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