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張當票(上)

第五章 半張當票(上)

「大人難道是說他就是凶……」黃豐下意識地說道,不過話沒說完,在看到楊晨的神色后,便又頓住了。之前自己已經露過一次丑了,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楊晨見狀便是一笑:「我可沒說他是嫌犯,只不過他確實隱瞞了些重要的事情。」

「竟有這事?」黃豐有些難以置信地說了一句。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的,當時的李貴看着雖然驚慌,卻是嚇的,完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啊。

「你還記得陳志高屍體衣裳上的血跡么?」楊晨看了對方一眼問道。

「這個……」黃豐努力回憶了一下,卻有些想不起來了。他雖然也曾幾次查看屍體,但最多就是看看傷口什麼的,至於對方的衣服根本就沒怎麼上心。

「他衣裳上的血跡,胸口有,小腹位置卻沒沾上。可到了下擺處時,又突然出現了,這實在有些古怪。而在剛才看過案發地的血跡后,我敢肯定,這是有人在翻動屍體后才會呈現的結果。」楊晨簡單地解釋道:「如果不是衙門裏的人手腳不夠利索所導致,那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了,有人在你們到來之前動了屍體,而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李貴就極可疑!」

這番推斷說得有理有據,讓黃豐連連點頭:「大人說的是,我們這就去找他問問。前頭就是他的住處了……」說着,他一指幾步跟前那座明顯要比陳家宅子寒酸許多,只用籬笆圍出來的一處院落。

楊晨兩人當即上前,拍了拍很是殘舊的木製院門,但裏頭卻並沒有任何迴音。黃豐見狀,便道:「這個李貴是在城裏做點小買賣的,說不定現在還在走街串巷呢。要不等明日再差人喚他去縣衙問話?」

陸縝有些猶豫地皺了下眉頭,最好還是進了李貴家中查問一番,如此才能讓他把實話都說出來。正當這時,衚衕口一人挑了個擔子默默地走了過來,一看到有人站在自家門前,這位當即就趕了過來:「二位,我實在是……」話說到一半,他才認出了黃豐來,後半截話語就變成了:「黃捕頭,您這是……」

「這是咱們縣衙的四老爺,有關於之前陳志高被殺一案的事情要再問一問你。」黃豐板着臉,嚴肅地說道。被看他在楊晨跟前很是小心低調,可在面對這些尋常百姓時,還是挺有威嚴的。

聽到這話,李貴臉上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來,隨後才強自鎮定道:「小的只是一早出門看到了他被殺在衚衕裏頭,其他的可是一概不知哪……」

「是么?」楊晨的目光在其臉上不斷掃動着,直看得他心裏一陣發毛后才道:「還是先進去說話吧,本官還有些細節想要問一問你。」

雖然心下忐忑,可在官府中人跟前,李貴一個平民是不敢反對的,只能上前打開了院門,請了他們進去。

這院子顯得有些逼仄,而且在靠近充作廚房的小屋時,楊晨還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藥味兒:「怎麼,你身上有病么?」

「是我那婆娘,這幾年裏一直有病在身,天天都要服藥,可即便如此還是下不得床,倒讓大人見笑了。」李貴說着,臉色滿是苦澀。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說話一般,隨即另一頭卧房裏就傳來了一陣女子的咳嗽聲。

「所以為了給你妻子治病,你家的日子過得很緊吧?」楊晨在院子裏的一根凳子上坐下后,隨口問道。

李貴點了點頭,在放下肩頭的擔子后,就去廚房那邊取來了幾個粗瓷碗,又從水缸里舀了瓢水,倒好後放到了客人面前:「小人家裏一切都簡陋,還望四老爺莫要見怪。」

楊晨拿手接過了水碗,又打量了對方几眼后,才道:「你家中困難,還有久病的妻子需要診治,所以在外頭欠了不少的債。可即便如此,這也不是你犯是的理由。」

正端著水碗欲喝的李貴聽得這話,手一抖,大半碗水都灑在了身上,眼中的驚恐之意迅速一閃,這才道:「四老爺這話小的可聽不懂了,我一向本分,從未做過什麼犯法之事……」

「是么?那不知你擅自翻動陳志高的屍體,把他身上的財物偷走又算是什麼?」楊晨說着,目光已如利劍般直刺對方,根本不給李貴躲閃的餘地:「本官已能確認此事,你還敢狡辯不成?」

這話一出,多年斷案拿人的氣勢便從楊晨的身上散發出來,直接壓向對方,壓得李貴不但臉色巨變,就連呼吸都有些急促與紊亂起來了。他感覺到,面前四老爺的這雙眼睛已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給看了個通透,任何心思都沒能瞞過了對方。

心下一慌間,李貴終於身子一軟,撲通一聲跪到了楊晨面前:「大人饒命啊,小的只是逼於無奈,一時貪念,這才做下了偷竊之事……」

黃豐卻是有些傻眼了。既因為這個看似老實的李貴果然偷了死者的東西,更因為楊晨逼問的能力,居然只幾句話,就逼得對方把實話給招了出來。這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不愧是從京城來的,本事就是遠比小地方的強許多。

隨後,他又是一陣怒意襲上心頭:「好啊,李貴,原來是你做了手腳,才導致咱們之前一直查錯了方向一無所獲!看老子不收拾了你!」說着,他猛擼起了袖子,便欲教訓這個壞了大事的傢伙一番。

確實,要不是李貴偷走了陳志高的財物,從而讓衙門眾人覺著這是一起搶劫殺人的案子,進而忽略了其他線索和細節,也不至於十天下來依然沒有半點收穫,還害得辦案的這些人挨了幾頓板子了。

在李貴的求饒聲里,楊晨終於開口:「且慢,我還有話問他呢。」這才讓黃豐停了動作,只是捕頭大人依然氣哼哼地盯着跪地之人,恨不能上前踩上幾腳。

「本官問你,你從死者身上拿走了些什麼東西?現在又都去哪兒了?」楊晨正色問道。

「當日小的也是因為被要債的逼得急了,這才在發現陳志高的屍體後生出了貪念來。趁著周圍沒人,就壯起膽子把他翻轉過來搜了一搜。結果,真從他身上搜到了一個錢袋,還有……一塊做工不錯的玉佩。」

「那些東西呢?」楊晨點了下頭又問道。

「錢袋裏那十多兩銀子,都被小的拿去還了債了。」李貴低着頭道:「至於那塊玉佩,小的不敢拿到縣城當鋪里換錢,所以藏在了家裏。本打算著過幾日去趟外縣當了換錢……因為那十幾兩銀子還不夠還債的。」說着,他看了楊晨二人一眼,便起身去了卧房。

不一會兒工夫,就捧著塊玉佩回來,滿臉慚愧地將之交到了楊晨手上。楊晨接過玉佩,仔細端詳了一下,除了確認這玉佩的確值個百八十兩外,就看不出任何東西來了。

「大人,小的知錯了,那十多兩銀子小的就是砸鍋賣鐵也一定會還上。還請大人看在小的只是一時糊塗的份上饒了我這一遭吧。要是小的真被捉去了,我那卧床不起的婆娘可就……」說着,李貴再次跪了下來,流着淚,滿臉悔恨地沖二人頻頻磕頭,只幾下,額頭就有血滲了出來。

本來黃豐還是滿面怒容的,但在聽了他這番解釋和告求后,怒意也稍稍平復了一些,便看了看楊晨:「大人,這事兒……」

楊晨卻不接他的話茬,只是看着李貴道:「在他身上,除了錢袋和玉佩外,你就沒有其他發現?就沒拿別的什麼東西?」

「別的東西?」李貴回憶了一下,「小的當時只求財可不敢拿其他的物件。而且他身上除了這兩樣,也就只剩下半張當票了,小的拿它也沒什麼用處啊。」

「當票?」楊晨微微皺起了眉頭:「老黃,我怎麼就沒聽你提起過死者身上有這東西啊?說不定這也是一條線索呢。」

「大人,小的也沒聽人說起有這回事啊……」黃豐當即也是一臉的詫異,隨後又下意識地看向李貴:「你確信自己沒有看錯?當時陳志高身上確有一張當票?」

「小的不敢欺瞞兩位大人,千真萬確!」李貴賭咒似地說道。

看他說的確切,兩人臉上頓時露出了深思與疑惑之色:「這事可就有些問題了……」這事確實極其古怪,像陳志高這樣身家豐厚的商人怎麼會有當票?而且,這當票居然還只有半張,現在又不知去向。

「如果他所言非虛,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楊晨臉色嚴肅起來:「這半張當票必然與陳志高的死大有關聯,而且早一步被人拿了去。這個人,很可能還是縣衙里的!」

聽到這分析,黃豐也是臉色一變,這起看似尋常的案子隨着越往下查,疑點是越發的多起來了,居然連縣衙里的人都牽涉其中了么!

在李貴這裏再問不出什麼后,兩人才起身離開。至於之前揭發其偷取死者身上財物之事,他再沒有提。不過黃豐會不會在之後找不到真正兇手的情況下將其當作兇手交差,卻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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