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究竟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菖蒲一時間思緒混亂,她原本打算在蘇如緣身邊,卻沒有想到孫聞給了她一個機會正大光明潛伏在他身邊。
這一夜,孫聞去了蘇如緣的屋裡。
長夜,微涼。
這著實出乎菖蒲的意料,因為她沒有想方設法讓孫聞去蘇如緣那。
她把這一切當成是巧合。
心裡卻有點隱隱不安。
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第二日孫聞剛離開,菖蒲就被蘇如緣叫進了屋裡,她坐在梳妝台前自銅鏡看著身後的菖蒲:「昨晚上,殿下的確來了,你做得很好。」
菖蒲斂色:「奴婢不敢。」
蘇如緣拿著象牙梳子,有一梳沒一梳地梳著頭髮:「殿下說很喜歡你泡的茶水,想讓你往後在跟前伺候。」
菖蒲忙跪下:「奴婢願盡心儘力侍奉太子妃。」
「這是什麼話,太子殿下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氣。」蘇如緣雖是笑著,但是語氣透著森冷,「總比呆在我身邊強一些。再說了,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爬得更高。」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
菖蒲的額上冒著涔涔細汗:「如果太子妃覺得奴婢去太子身邊更合適,奴婢願遵從旨意。」
一時沒明白她所指的意思,蘇如緣微微愕然:「你這話……」
菖蒲抬頭,嫣然一笑:「奴婢若在太子殿下跟前侍奉,對太子妃只會更有利。太子妃用得到奴婢的地方只會更多。」
其實,如果真的到孫聞跟前侍奉,她完全可以脫離蘇如緣。
但是菖蒲不想得罪這個女人,何況以後有用得著她的地方,也未嘗不可。
「你就真的想投靠我?」
菖蒲語氣真摯:「是。」
她覺得自己是個騙子,撒起謊來毫不含糊。
但是生存,不就是需要很多很多欺騙來成全嗎?
對於新添了菖蒲這個宮女,孫聞沒顯得多大的在乎,只是讓她伺候茶水,其餘時間倒是空閑的很。
福榮寶卻總是誇菖蒲:「自從你來了之後,太子再沒因為茶水的事動怒過,到底有些能耐。方才咱家還跟太子殿下說,明日東宮宴客,茶水的事由你負責,太子殿下也同意了。」
「福公公謬讚了,奴婢只是做好分內事,並沒什麼特別的。」
「你也別太謙虛,太子殿下什麼沒吃過喝過,不會看錯人的。」福榮寶說正經事,「明天幾個皇子都會來,茶水的事千萬不要出差錯。」
「所有的皇子都來?」
那啟王呢?他也來?
福榮寶「嗯」了一聲:「咱家還特地為你準備了新衣,記得換上。」
等拿到衣服,菖蒲幾近咋舌,這身粉紅的長裙全用透明的薄紗製成,穿與不穿,有何區別?
「福公公,奴婢不過是侍奉茶水,不必穿成這樣吧?」
「太子殿下的意思,你若不滿,去找殿下說。」
福榮寶顯然帶著幾分不耐煩。
菖蒲不想得罪他,卻也不想貿然去找孫聞要說法。
思前想後。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第二日,幾位皇子果然都前來東宮赴宴。
徵王,啟王,安王。
加上太子孫聞,四兄弟聚在一起。
宴席設在水榭上,箜篌笙簫,秋光旖旎。
菖蒲身著瑩白花素綾長裙,端著茶盤恭恭敬敬地奉茶。
徵王素來很是挑剔,可聞了菖蒲送上來的茶,還未喝就稱讚起來:「我宮裡的那些人都不會泡茶,還是太子殿下有福。」
他說這話的時候,菖蒲正端著茶杯給孫啟。
兩人不言而喻。
從孫啟的目光中,菖蒲感覺到些許的暖意。
她懂他,比懂自己還多。
所以跟孫啟在一起,她覺得安心。
永遠不會擔心他有什麼瞞著自己,他瞞不了她。
只聽孫聞呵呵一笑:「是新來的一個宮人,善於泡茶,本宮覺得不錯,今日特讓她顯露一手。」
孫聞雖是表面笑著,但是看菖蒲的眼神是帶著一種狠意的。
這個女人真是有一千個膽子!
竟然無視他太子威嚴,自行穿上中規中距的長裙。
轉而朝福榮寶使了一個眼色。
福榮寶會意,隨即領著菖蒲從水榭退了出來。
一路上他並沒有說什麼話,菖蒲也沒問。
到了孫聞的書房,福榮寶喝道:「跪下。」
菖蒲跪下:「福公公,關於那條紗裙……」
「你膽子夠大的!」福榮寶哼的一聲,「全然不將太子殿下的話放在眼裡是不是?你敢自作主張,那麼就後果自負!跪下!」
菖蒲跪在窗口,迎面吹著涼風。
秋天的風帶著一陣接著一陣襲入她的衣袖裡,越跪越冷。
但是她沒有站起來。
沒有太子的允許,她不能起來。
從白天跪到夜裡。
菖蒲的雙腿已經麻木。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暈過去的時候,有聲音從她身後傳來:「你不是很膽大嗎?怎麼?這就要倒下去了?」
菖蒲倏地清醒過來,低著頭:「參見太子殿下。」
孫聞走至她身邊,菖蒲看見他長衫一角,他說:「那件裙子呢?」
「奴婢不小心勾破了,所以才換了這身衣服……」菖蒲又撒了謊。
「去拿來。」
「可是……已經破了……」
孫聞又說了一遍:「換上了再穿來。」
菖蒲忿忿地看了他一眼,只得站起來。
跪得太久,整個身子都趔趄了一下。
眼看要撞到孫聞,他整個個人往後一退,厭惡之神溢於言表:「站穩了。」
菖蒲連忙跑回屋。
換上這件粉紅薄紗長裙,菖蒲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整個身子隱隱約約展現出來,一陣說不出的酸楚。
她用剪刀在裙子下面剪了一下,這才去孫聞屋子。
孫聞依舊負手站在窗口,背對著她。
菖蒲跪下來,雙手伏地:「太子殿下。」
孫聞這才回過頭來,看著她:「站起來,讓本宮看看哪裡破了?」
菖蒲只得站起來,孫聞圍著她走了一圈:「底下破了,怎麼回事?」
「不小心勾破了?」
就在菖蒲剛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她整個人都被孫聞頂到牆壁上,他用手抵著她下巴,低沉而又冰冷:「不要以為本宮是傻子。」
第一次近在咫尺地看到孫聞的五官,冷峻而又深沉。
菖蒲盡量平靜道:「奴婢句句屬實,絕不敢欺瞞太子殿下。」
「再給你一次機會。」孫聞的氣息直逼菖蒲的臉頰,「再撒謊,本宮就毫不客氣了。」
他的目光的確不像是說笑。
菖蒲心一驚,整個人低下頭:「昨日奴婢拿著這件裙子,不小心勾到了桌角,所以才……奴婢若是有半句隱瞞,任憑殿下嚴懲。」
在宮中八年,她見過不少,也學到不少。
唯一一點,她謹記著,就是抵死不承認。
孫聞冷沉地盯著她,菖蒲目光唯唯諾諾。
他鬆開手:「把這裙子脫了。」
「殿下……」
孫聞一陣厭惡的神情:「你穿這個顏色,簡直就是浪費了上等的綉工。」
「容奴婢回屋換了衣服再來?」
「不必了。」孫聞淡淡道,「你就在這裡換了,然後縫補好。」
「可……」
孫聞拿著一套衣服直扔菖蒲臉上:「換上。」
沒有好臉色。
菖蒲越來越覺得孫聞不如她事先所知道的那樣溫和。
脾性古怪,深沉冰冷。
就在菖蒲背對著他褪下紗裙的時候,孫聞驀地喊住了她:「等一等。」
「殿下……」菖蒲拿著衣物不知如何是好。
「你的手不利索。」孫聞果然看見了她手指包紮的傷處,「本宮幫你。」
男女授受不親,菖蒲有些急紅了臉。
孫聞卻是滿不在乎,給她系好腰帶:「這是本宮前兩年的常服,你穿還是稍顯大了些。」
「其實這裡離奴婢屋子並不遠……」
眼下之意她完全可以回去換了再來。
孫聞又是用手抵著她的下頷,這一刻目光卻是變了,令菖蒲不安:「唐菖蒲。」
「殿下。」孫啟不知怎麼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福榮寶,他看著孫聞和菖蒲曖昧地站在一塊,菖蒲身上還穿著他的衣服。
孫啟一臉震愕。
菖蒲也是當場愣在那裡,不知所謂。
孫聞輕輕挨近她,語氣說不出的溫和:「菖蒲,見過啟王。」
菖蒲朝著孫啟款款福身:「奴婢參見啟王。」
神態鎮定,毫無差錯。
彷彿他們之間,真的毫無關係。
孫啟亦平和著臉:「請起。」他心裡十分不快,故意不看菖蒲,對孫聞道,「等了許久都不曾見太子殿下露面,臣弟們打算先行回去了。」
孫聞有些惋惜:「這麼早?」
但仍站在原地不為所動。
孫啟淡笑著:「是啊,我們幾個都說下次有機會再聚。」
孫聞道:「那也好。」繼而吩咐,「福榮寶,送幾位王爺。」
自己並沒有出門相送。
孫啟剛和福榮寶離開,孫聞就有意無意地提高聲音:「菖蒲,本宮很喜歡你女扮男裝的模樣。」
這句話,孫啟聽得清清楚楚。
福榮寶跟在身後賠笑說:「自從菖蒲來東宮后,太子殿下與她總是寸步不離。」
孫啟忍著脾氣沒發作,只是淡淡地問了句:「是嗎?」
再無多問。
聽著孫啟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菖蒲的心,在涔涔發冷。
她不知道孫聞一會黑臉一會白臉到底有何居心。
孫聞卻已經收斂起一臉溫和,變得冷沉:「你可以開始縫補紗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