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二十八 華燈暗涌

章 二十八 華燈暗涌

?雖不曉得他受過什麼刺激,但那赤紅火熱,滿腔激淚的模樣,顯然讓高止棄變了臉色,也不客氣,伸腳就是一踩,直取正臉。

無愧品性惡劣!

尚千水躲在高止棄身後探出半個腦瓜,眨眨眼睛,不明狀況。十二笑額汗,臉上呵呵一笑,從懷裡抽出塊花紅手帕給林孤涼擦臉上的淚花和腳印,「你們怎麼回來了?」

高止棄瞥了眼那一桌子鮮熱但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打擾你們?」

「不……」

十二笑正要說,林孤涼搶一步到了尚千水身旁,手抓花帕,涕泗橫流,「千水,你回來就好了,我還擔心你會遇到歹人。」

看著尚千水完好無缺的站在面前,林孤涼興幸自己下半生還算安好。

「歹人?」尚千水突然想到林孤涼衣不裹體,還抓住自己不放的情景……雙肩微顫,晃頭揮去那幕畫面,「沒,沒有歹人。但來的路上遇到了好多女人,還一直追著我和止棄狂奔,不知道為什麼?」

「女人啊……」林孤涼當然知道為什麼,也知道那些女人追的不是尚千水,而是某個品性不堪的傢伙!不過攸關下半生這種大事,別人的怎夠自己重要。見到尚少主能說能笑,他已難抑滿腔激動,「千水,只要你能安好無恙,有沒有女人都無所謂!」

說著,又流下一汪熱淚……

雖聽得一頭霧水,但尚千水還是被他真情不假的淚水感染了,安慰道,「林鏢頭你,你不要再難過,我已經沒事了。」

「大家成為朋友不必見外,千水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感情泛濫成災,林孤涼一反常態。

「孤涼……」尚千水隨他意思,乖順的喚了聲。

高止棄冷臉陰沉,身上隨之冒起一股煞氣,目光先掃過那一桌飯菜,然後狠厲的盯到十二笑身上,直覺就是這『女人』給林孤涼下了葯!

額頂大汗已疊三重厚,十二笑臉容僵硬的『呵呵』直笑,厚粉簌簌抖落,「這麼早,大家都還沒吃過晚飯吧,要不要一起來坐?」

大概因為這兩天見的女人過多,腸胃頻頻作動,高止棄現在反而覺得十二笑這臉沒『丑』得那麼極端了,但仍然接受不了這種騷柔陰媚的腔調……

「不了,我帶千水回家吃面,現在就走。」高止棄直截了當的拒絕,手已把人拖往門外。

尚千水追問道,「止棄,你不是要我在這裡留一晚嗎?」

留一晚?!

林孤涼聽見,疾步衝到大門前,舉板凳攔住高止棄去路,「你不打算讓尚千水留在長生鏢局?」

「我現在改變主意。」高止棄眯眼,伸腳頂開了板凳。

若要把尚千水交託給這倆人,還不如瞞著他爹繼續藏在百通客棧里。

「不行!」林孤涼又舉來一塊大石頭,繼續阻路,「你不能將尚千水帶回那個蛇鼠一窩的地方!」

「好比留在這種雞犬不寧的地方。」高止棄抱起尚千水跳上大石,淡定的從林孤涼頭頂踩了過去。

「什麼叫雞犬不寧?!」林孤涼把石頭一拋,撥了根十尺木樁橫在鏢局大門!

「那又什麼叫蛇鼠一窩?」高止棄抵著木樁一端,從容的運起功力與之對扛。

尚千水左看右看,不明白他們為何爭執,也不能插嘴勸止,只得抱球四處張望,目光無意與十二笑撞上,兩人對視一眼,似是意有所會,卻又道不清楚……

十二笑給尚千水的感覺是既陌生又熟悉,既古怪又接受……正想著,他手腕被高止棄扼住了!

「好了,我們走!」

「啊!?」那手勁傳來慍怒,尚千水不敢抵抗,只能任由高止棄把自己拖了去,但心裡還是不免困惑,「止棄……真的要走?」

剛才兩人那陣子的對望顯然也給高止棄注意到,更堅定了他要立即把尚千水帶走的決心。

「走!」高止棄咬下一字。

這個尚水宮的少主尚千水,不論放到哪裡,都總能無端招風,無故起浪,令他頭痛!

「可是……」

「沒有可是!」高止棄定聲打斷。

尚千水抿住唇,可是……他們一路被無數女人追得又躲又藏,歷經不易才來到長生鏢局,還什麼都沒做就莫名其妙的回去啦??

高止棄不多說,雙手橫抱起他,輕功躍上瓦頂,走了條常人不經之路。

「喂,高止棄你還不懂啊,不能帶他走的!」

只見林孤涼不依不饒,高止棄回眸一瞪,十二笑當即又滲出一額汗,連忙配合地上前阻止林孤涼再追的步伐。

誒呀,情況弄得越來越棘手了呀!

百通客棧買的面有兩種,一種淡而無味,相當難吃。而一種則情味交融,暖人心胃。高老闆沒有將之分門別類,乃至最終端到客人桌上的屬哪一種,全由高老闆的自個看著辦。

通常,江湖人點了一桌飯菜都不為吃,只當擺著做個場合,聊上幾句或恩或怨后,要麼一走了之,要麼掀桌踹凳。更甚誰,是為蓄意從中下藥發事,不求味道如何。這般的,只給端上淡而無味的面即可應付。

那又何時該端上情味交融的面呢?

傍晚,家家戶戶的廚房都升了炊煙,百通客棧這裡也不例外。高止寒熬湯煮麵,擺好一桌碗筷,就等兒子回來『吃面』。

聞到絲絲飄香傳出,帶著鮮肉和青菜的味道,已知功夫一切就緒。高止棄貼在門外,深思熟慮。尚千水抱球縮在他身後,乖乖靜待……

「好,就現在!」高止棄瞄著門縫,趁他那爹轉身進了廚房,一把抱起尚千水,風一般的閃去自己房間!

身懷武功的到底不一樣,當高止寒端著湯碗回到大廳時,見兒子已端端正正的坐在飯桌前,笑容可掬。

獨木撐地基,整座客棧晃了晃……

「你怎麼笑成這個樣子?」

「遇到值得傷心的事情,當然要多笑笑。」高止棄笑道。

高止寒臉色不掩驚訝,「奇怪,家裡怎麼突然又有股寒氣了?!」

高止棄收回笑容,淡定的取過他爹手中那碗面,「這不好么,大暑天時也能圖得清涼,天下僅此獨有,別人家還羨慕不來。」

高止寒坐下,瞧著兒子大口大口地吞著碗裡面條,淺嘆道,「說吧,什麼事情?」

「沒事。」高止棄繼續埋頭吃面。

高止寒輕笑問,「怎麼,不報喜了?」

「爹!」高止棄倏地抬起頭,嘴裡塞滿麵條,眼裡不服氣。

高止寒突然一掌拍到兒子背上,叫他險些噴面,「慌個什麼,我還要誇你這次做得好!」

「哦!」趕在這『不是親生爹』使出下一擊之前,高止棄急忙把嘴裡的面吞下。

「止棄啊,原河十城的女人都被你吸引過來了。」

「你要誇我什麼?」

「整座越良城被擠得人滿為患,水泄不通。」

「我做得好?」

「可不是,就這兩天咱們掙到的錢,能趕上客棧一整年的生意了!」高止寒說著美滋滋的,不出所料又給了高止棄背後一擊,「取人名聲,藉機哇眾!早知道你有我經商的頭腦,要不是時勢所逼,遍天蓋地唯武獨尊,你現在一定就是個臭名昭著的大奸商!」

「爹,你……」高止棄頓了頓,低問,「你難道不怕我燒掉那張《百美圖》后,就此得罪全城女人,從此再找不到妻子?」

高止寒聽了,臉上霎間肅沉起來。高止棄瞧見,低頭又塞滿一口面。

突然,毫無徵兆的一掌,把高止棄嘴裡的連面帶湯一起頂了出來!

「咳,咳,咳咳!!」高止棄被他這下撼得不輕,「幹嘛!??」

「哼,什麼《百美圖》!」高止寒嗤之以鼻,「那百花侯選的一堆庸脂俗粉,只顧追名逐利,算得什麼!我高止寒的兒子乃人中奇魁,將來定會找到世間最獨一無二的妻子回來!」

「爹……」高止棄喉嚨被面卡住了,一時說不出話來。

「止棄!」高止寒轉過正話,「你去找那個尚千水打架的事情,弄成怎樣?」

「咳咳,咳,咳!!」高止棄猛捶胸口,使勁把喉嚨里的面咽了下去。

「你打不過他?」高止寒略帶焦急。

高止棄幾口吸光了自己碗中的面和湯,「還沒打。」

「他不肯跟你打?」高止寒又問。

「他答應我了。」高止棄倒了兩杯茶端父親面前,然後轉身走進廚房。

高止寒挑眉,見他又捧了碗熱騰騰的面出來,「你很餓?」

「有點……」高止棄看著碗里的面,想了想才問,「爹,這架一定要打?」

「你都十年不勝了,還慌再敗一局?」

「還沒打!」高止棄強調道。

「那就打。」

「他……」高止棄臉上掠過一絲猶豫,「他只是個墊底的,給我取勝又如何……」

一輩子做壓在墊底上面的那個?

「止棄,我當年投買賣,曾經連虧輸幾十把,直到身上只剩一貫錢……」

高止棄直接打斷了那些長篇大論,「最後一把你旗開得勝了,又想告訴我,凡事不要輕言放棄?」

「錯!」高止寒一掌拍在兒子頭上,「我最後是敗得傾家蕩產,妻離子散,褲衩不剩!」

「………」無語中,高止棄補了句,「爹,我還在。」

「止棄!」高止寒望著兒子,「你明白自己為何久敗不勝,乾坤不扭嗎?」

高止棄淡言道,「……敗有餘地,敗不徹底?」

「對!」高止寒又給了兒子頭上一掌,「常人一敗塗地,亦豈如你十年無為?!止棄,你要明白,你現在正墜著的這個深淵,是深得非比尋常的深淵!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堅持不放棄的繼續墜下去,一天沒墜到谷底,你還得一直墜下去!」

高止棄穩住手中湯麵,眯眼瞥向他這個『不是親生爹』……

「想要扭轉天運,止棄你現在差的,並不是一場勝利,而是一個谷底,一份極盡你意志的痛苦……喂,你這是去哪?」高止寒喊著才聽到一半,就是自個騰了上樓的兒子。

「我要回房裡吃面,爹你今晚早點睡。」高止棄手捧面碗,步伐急而不亂的拐進了廂房走廊。

瞧著放在跟前未曾有動的兩杯茶,高止寒深深地眯了雙眼,「這小子……」

整座客棧,又晃了幾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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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無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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